“不能有活口。”
“烧了吧。”
陌生的声音就此消失,或许是人已经离开,也可能是她快死了,安蘅眼前一片黑,身体昏昏沉沉砸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迷糊中她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晚新年夜。
当时闹了一个白天,她实在困得不行,娘让她回房先休息,睡梦中悉悉索索的杂音将她吵醒,有什么从脸上扫过,很痒。
安蘅立刻摸向脸,睁开眼,见手心一片黑,小妹和大哥看她醒来一下退离床边,嘴里哇哇大叫。
这两人拿着墨汁在她脸上画花脸!安蘅被气得爬起来,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满院子追,势必要给他们也抹上。
爹爹看见这混乱的一幕,怒骂他们居然还干如此幼稚之事,于是三人全被安父以不识礼仪为由惩罚。
思及此处,她的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安蘅好似又能重新呼吸了,但一阵浓烟窜进鼻腔中,喉咙被刺激的泛酸,她猛地咳嗽起来。
控制不住的咳嗽牵动着腹部,传来剧痛,安蘅向着痛处摸去,沾了一手的黏腻。
是血。
她几乎可以想象这一手的颜色该如何鲜艳。
耳边传来木材被灼烧的噼里啪啦,安蘅慢慢睁开了眼睛,直对上了一个死去家仆的脸。
火光与未流干的泪模糊了视线,那些人似乎把院子里的尸体全部挪进了屋内,打算将屋子和这一地的狼狈都付之一炬。
安蘅思绪渐拢,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连忙努力压制咳嗽。
还不确定那些人是否走远,她最好别发出太大的动静。
火舌肆无忌惮地吞噬木头,已经有房梁开始塌落。
安蘅不会留在原地等着成为火中冤魂,她撑着黏糊的血泊,忍着疼痛慢慢站起身。
当时还没有看清对方动作,安蘅的腹部就被捅了,现在一呼吸就浑身抽痛。
这些不速之客是午夜突然闯进来的,爹娘他们肯定也在自己院子里,她要去确认爹娘是否还活着。
烟熏得安蘅忍不住掉眼泪,呼吸被掩盖在大火的声音中。安蘅扯出里衣松松垮垮的腰带,忍着痛紧缠在腰腹止血,在梳妆台上拿了抓了根簪,以防万一。
她弓着腰贴着墙壁前进,摸到了爹娘和小妹的院子。院子里只有火焰侵蚀木块的声音,四周无人,安蘅慢慢走进了院子。
打开门果然满地尸体,安蘅看到爹娘小妹就被压在人堆中,娘的眼睛还直直对着院门方向。
这个院子没有活人。
她跪在地上替娘合上了眼睛。
安蘅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攥紧了簪子,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她转身去了大哥的小院。
大哥也死了,死前还和歹人博斗过,手里握着把被折断的剑。
屋子里有武器,安蘅没时间伤心,边找武器边流泪,在武器架子上翻出一把短匕首。
这个适合她,便于携带,体型小巧也能藏在身上。
大哥小院后面便是下人们的院子,那里有个小门,连通着马厩和茅房。
大哥去年得了匹名叫“黑枣”的小马,喜欢得不行,非要养在府里。爹娘嫌弃太臭,和大哥几番拉扯下双方各退一步,在安府外围了个马厩,就立在茅房旁边。
安蘅知道那墙下面有个洞,小时候大哥总带她钻洞跑出府玩,大一点后,知道那个是狗洞,安蘅就再也没往里面钻过了。
小门被铜锁锁住,钥匙不知道在哪,火势越来越大,从大门离开风险太大,钻洞出去就是安蘅现在唯一的选择。
洞口不算太小,虽然趴在地上让伤口有种被撕裂的痛感,但也还是顺利爬了出来。
钻出洞口远离了热源,让她一瞬间感觉清醒不少,一道墙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安蘅看到黑枣的眼睛湿漉漉,回头望着她,嘴里发出些哼哼声。
看着黑枣的眼睛,她突然有种呕吐的感觉,腹部疼痛下只能小碎步跑进茅房。
一股秽臭向安蘅袭来,眼前闪过院子里的那些尸体和爹娘他们的死状,安蘅控制不住地开始干呕。
茅房墙壁上有个小格子,外面天空一片漆黑。
她今晚不能出去,那些歹人到底有没有彻底离开她并不清楚。
等明天白天、等搜查的官兵,他们会发现她,送她去包扎,送她去官府……
外面稀稀拉拉传来人声,大概是有人发现安府起火了。
她缩在茅房的角落静静听着他们灭火。声音越来越大,萦绕在安蘅的耳边,腹部的伤口也没了知觉。
安蘅眼前一黑,双眼一闭,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
太阳还是和往常一样升起了,半夜的惨剧对它什么影响也没有。
脸压得很痛,安蘅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还趴在地上,阳光透过那个小格子直直照射在她眼睛上,让人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伤口处仍旧痛着,但可以忍受。
安蘅用匕鞘撑在地上,慢慢爬起身。
搜查的官兵没搜茅房吗?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带着满腔的困惑,安蘅推开了茅房的门。
黑枣也还在,安蘅跑到安府大门,没人看守,但大门从外被锁上,里面毫无动静,她猜测是官府之人上的锁。
现在是春分时节,她感到有些发冷。
在巷子口的一堆垃圾里,安蘅找出了一件破烂外袍披在身上,深呼吸后屏着一口气向官府方向走去。
既然那些官兵没能找到她,那她就自己去官府。
安蘅知道现在她看起来和乞丐也没什么差别,昨晚被刺后又在茅房地上睡了一夜,素白的里衣也变得灰扑扑、破破烂烂,脸上被已经干涸的褐色血渍与泥灰遮盖。
一眼看去就是个稍微干净的小乞丐。
走到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昨晚安府灭门的惨案,有害怕歹徒发疯随便杀**害自家的、有猜测安府藏有宝物那些歹人劫财杀人的、有认为安家仗着有钱私底下干了不少坏事被仇家灭门……
“各位都知道昨晚发生的一件大事吧,本县有名的富商安家被灭门呐!话说那年,这安老太爷……”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甚至在事情发生后短短几个时辰里,已经为安家编了一出跌宕起伏的爱恨纠葛,底下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若这灭门不是发生在安家的事,她也想停下来好好听。安蘅裹紧身上的外袍加快脚步走过茶馆。
不知过了多久,沿着这条路,安蘅终于看到官府的大门。
望着那大门,她钻到一边石狮子后,用手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看起来干净一点,总比蓬头垢面讨人喜欢,也更好说话。
正准备走出去,门口几个守卫突然聊起了安家。
“诶,刚刚离开的那位大人,大清早就赶到咱们县,是不是为了昨晚那件事?”
“嘘,这事咱们别讨论。”
“咋了,今天大家伙可都在说这事,灭门案啊,之前可从来没见过!”
“你不知道了吧,我表哥在里面当差,”那人用手指了指门内,“刚刚我来换班上职,他特地说别讨论这事。”
那人得意咧嘴,“我就和你说啊,今天来的那位大人,早上收到一条急令,说这安家,是和西匈的人暗地勾结多年!就算没有这事情,安家也得满门抄斩!”
另一个人被惊得张大嘴,“安家?我没记错的话安家以前不是经常出来施粥?居然!”
“嘘,这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他们装的好人啊,你说这上面哪有谁会冤枉一个商户呢?谁知昨夜是不是有侠义之士替天行道?”
“可这一商户如何勾结西匈?”
“这我就不知道了,哪里知道这么详细?”那人显然被问住了,有些挂不住。
“这案子如何结?”
“你这……官家说该如何结便如何结,可与我们无关,没看今日去查验安府的兄弟来回就去了一炷香,我估计上头吩咐过不必查此事。这安家私通西匈一事上头还没公布,我这大嘴巴憋不住事讲给了你,总之你可别对外传啊!”
“当然当然,哈哈,我这嘴可比你的结实。”
两个人大笑起来。
安蘅躲在石狮子后,脑子里全是“勾结西匈,满门抄斩”几个字。
怎么会呢,爹娘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她常看见爹痛骂西匈,说他们蛮横狡诈,近年屡次三番在边塞犯事,意图挑衅大夏借此开战。
爹娘怎么可能和西匈有来往呢?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她低下头,手掌里几个深浅不一的弧形伤口,慢慢渗出血来。
盯着伤口,视线里除了血色,其他仿佛都在急速后退。
安蘅放下手,看着石狮子深呼吸了几口气,扭头就离开了官府。
不能去官府,昨夜才出事,官府半夜知道安府被灭门,第二日上面就派人前来说安府私通西匈。
这实在是太快了,若说那些歹人和官家没有一点关系,她不信。
这种情况下,安蘅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她必须先躲起来。
要是被官府之人发现安家还有人活着,那她今日便要去和爹娘大哥小妹团聚了。
安蘅悄悄离开官府范围,趁着四下人少,把自己头发重新抓乱,遮住半张脸。
-
“叮嗒”。
门口挂着的铃铛响了起来,当铺的伙计从柜后探出头来:“嘿,欢迎……”
眼前是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姑娘,个子不高,看起来年纪不大,伙计微愣一下,又立刻挂起笑。
“您要典当吗?”
小安:
扣一看我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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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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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被灭门、被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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