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院与官家府邸并无不同,只是更加阔气。
院里点着灯,一旁的侧殿中也亮着灯,那宫女所说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
侧殿并非只有一间屋子,而是间院落,此时院内正聚着几位夫人,大概也是方才出来透气的。
安蘅侧着身为金元庭让了路,替她开了房门。
宫里准备的齐全,屋内放着几套新衣裳供染了脏污的贵女更换。
安蘅没有看别人换衣服的癖好,主动和金元庭提了在外守着,随后就出了屋子,静静靠背抵在了木门上。
那几个夫人看起来对刚刚的事故心有余悸,仍有些惴惴不安,此时正讨论着宴厅那一幕。
“早听我家老爷说陛下阴晴不定,今日一见……”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位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
“这刺客约莫是西匈之人吧?”
“除了那帮蛮夷之外,当今天下还有谁对陛下怀有杀心?”一位夫人信誓旦旦。
那可不一定,皇帝如此昏庸,谁知道想杀他的人究竟有多少。安蘅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在心里反驳。
可这些养尊处优,一辈子生活在繁华京城的贵夫人并不知道,除了陛下易怒外,大夏的难处她们可能一概不知。
“宫中的料子果真不错。”另一位夫人仔细摸着身上这件刚换上的衣裳,“就是原先那件我实在喜欢得很,可惜沾染了血污,晦气。”
这位夫人大概座位靠前,被方才的事故波及到,身上溅了血迹。
“喜欢就让你家老爷再给你做一件!”一旁和她娴熟的夫人打趣。
几个人调笑着,仿佛完全遗忘了刚刚的一切,害怕的情绪被抛掷九霄云外。
安蘅有些不理解,她自己曾经是大夫,见过许多受伤之人,一些伤口实在惨烈,早就对此有不小的接受程度,可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为何能如此快速调理好?
莫非她们也见过?
大家夫人聚在一起除了衣服首饰可聊,剩下的谈资就是后宅之事。
她们大概还不想早些回去,有一搭没一搭扯着话。
“我前些日头,怎得听说你家老爷又纳了一房?”
被问的夫人神色一僵,勉强笑了笑:“是,不过不打紧,那小妾还是懂点眼色的,对我很是敬重。”
约莫着是为了快些转移在自己身上的话题,那夫人突然提起金家。
“今日都瞧见金家小姐了?”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了下,没推开,是金元庭换好衣服了。
若是再闹出些动作,这些夫人就该发现一直有个人站一旁偷听了,现下她们谈到金家,可不能被发现。
安蘅迅速移开了身子,悄悄将门开了,握住金元庭的手腕,对上了她惊愕的双眼,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金元庭点点头,捂着嘴踮着脚就挪了出来,两人将门轻掩上,躲在了一旁立柱后。
几位夫人闻言轻笑几声:“瞧见了,长得不错,同她娘很像。”
这些夫人的孩子同金元臻一个岁数,她们与金元臻的母亲是同龄人。
“霍茵也来了,看着对她还不错,真没想到啊……”
那位夫人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这事咱都聊过多少次了?你们说不腻,我耳朵都要听腻了。”
她可没听过,安蘅微微有些许郁闷,余光一看金元庭的侧脸,也是一副遗憾模样。
看来她也很想知道霍茵过去的事。
“金家小姐也该到岁数了吧?”那黄衣夫人被打断也不恼,反倒一挑眉头。
这是在说金元臻能嫁人了。
“和我家核儿同岁,应当到了……啊若是我没记错,她和陈家二少爷有婚约?”
蓝衣夫人思索了下反应过来:“陈楚青啊,要我讲就是曾佩蓝太惯着他了!前几年把我家孩子欺负成那样!曾佩蓝也是个没脑子的蛇蝎女人!”
蓝衣夫人突然恼火起来,狠狠拧了下袖子。
“他也是个不成器的,每日就到处逛花街,和那帮狐朋狗友日日玩得不着边际,连学院也不上了,往后还能有什么出息?顶多混个有点油水的小官混混日子。”
黄衣夫人安抚她,转而笑了下:“前些日子曾佩蓝脑袋可不小,你们都听说了吧?那陈楚青看上了个女子,居然直接将那女子丈夫给砍死了!”
哪怕早就听见过风声,但其他夫人也还是惊讶万分,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子居然如此目无王法?”
黄衣夫人继续道:“可不是吗,那被砍死的人家中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爹娘跑到陈府前闹呢,还不是被曾佩蓝压下去了?谁知现在是死是活?”
“隔段日子就弄出事,这陈楚青真是无法无天……那金家小姐嫁过去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话语里尽是惋惜,可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
“今日咱们说得可别漏出去,要是让曾佩蓝那个疯婆子听到,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
话毕,几位夫人约莫觉着时间差不多了,相伴着起身离开了院子。
院门被关上,安蘅和金元庭这才从立柱后现身。
“知衡,这陈楚青若真是像她们所说的那样该怎么办?”金元庭紧紧攥着安蘅的手,面上一片焦急。
她现下倒是完全忘了方才宴厅的事,一心只想着刚刚夫人们的谈话。
安蘅只得安慰她金元臻还未嫁过去,一切都有回旋余地,况且,陈楚青也不一定就如此不堪。
不过安蘅心里清楚,这几个夫人私下说小话根本不必编谎。而且虽然只见过仅仅一面,她也知道,这些事恐怕是所言非假。
总之,出来了这么久,还是先回去吧。
安蘅和金元庭二人又跟着宫女,悄无声息回到了宴厅。
除了附近之人和对面的越惟与金诚戚,几乎没人发现这里还少过人。
厅间仍在表演,安蘅看见金元庭凑近金元臻,和她低声复述了方才意外听到的谈话,惹来金元臻惊异的眼神。
“他竟然如此?!”
看见连安蘅都点头承认,金元臻默不作声,转过了头去看表演,可视线却不在表演上。
“知衡,其实我……”在金元庭回到自己位置后,金元臻示意安蘅靠近,有些犹豫地朝她坦白。
“其实我,之前心悦过陈楚青。”
意料之中。安蘅面上惊讶不解,但实际早就有所预感了。
之前第一次在街上碰见陈楚青后,金元臻的表现就令安蘅不解。
金元臻的情绪不像是完全厌恶他,反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听她坦白,安蘅这才理解那是什么情感。
大概是心上人长歪了的失望吧?
“小姐那你当初为何会喜欢上他?”安蘅直白了当地追问。
没想到金元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也记不太清了,想来大概是看他长得俊俏吧?那时岁数太小了。”
好吧,这也是个理由。安蘅不禁有些语塞。
宴席似乎要接近尾声了。
越惟只看见对面那女子和一旁的小姐偷摸着溜了出去,悄悄溜了回来,觉得实在好笑又十分可爱。
“金兄,那位是金家哪位小姐?”他没直白地说心上人看上去应该是个丫鬟。
毕竟世子看上丫鬟这种事一旦被人知晓,受累的那个必定是丫鬟。两方地位不平等时,一上来就直说喜欢,对她也太过冒犯了。
他不想学着那些人,见到个美人就理所当然地问别人要过来,像是在转卖货物似的。
越惟打算先问清楚她是跟着哪位小姐,之后再找机会和她接触。
刚刚她和那位小姐在底下一直有小动作,还陪着她出了门,大概是那位小姐的丫鬟。
金诚戚听了他的描述,皱起眉头警告地看向越惟:“那是金家二小姐,是我的亲妹妹……世子,她才十六岁,可还是个小孩呢!”
越惟压根没好好听他后半句话,“二小姐?”他喃喃道。
这么一看,另外一个丫鬟果然坐得离金大小姐更近一点。
看来心上人必定是金二小姐的丫鬟了!他果决下了定论。
金诚戚见他盯着对面不吭声了,担心这世子一直生活在边塞没点常识,真的那么混账看上了金元庭,狠狠朝越惟肩膀一拍,惊醒了他。
“世子,你可别做那种畜生之事。”
越惟不知道金诚戚在怪叫什么,他怎么就畜生了?
但是一想对方也是金府之人,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谈话间这场惊心动魄的宴会结束了,皇帝看上去对最后的结果还算满意,满面红光。
贵人们都“见多识广”,几场表演下来,该忘的也忘干净了。
这一场宴会,主宾皆宜。
安蘅坐上了回金府的马车,外面仍然是一片极致热闹的场景。
来往的行人羡慕地望向从宫中出来的马车,期盼何时自己也能坐上,与天下之主一起共度盛节。
现在的安蘅不像之前那般纠结。今天这出宴会下来,对于与齐嬷嬷合谋算计皇帝这个昏君,她已经接受良好。
就算没有她们,也该会有其他侠士做这事。
等一会回去找齐嬷嬷问问她的计划吧。
小安:好了这皇帝确实该死。
越惟:她肯定是二小姐丫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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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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