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小姐实在不聪明。
这是整个京城贵女圈内对她的评价，她过去的那些才女名头也仿若随着退婚一事烟消云散了。
但她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仍旧天天跟在曾佩蓝后面。
我怒其不争，又不知这股气从何而来，但气不能憋在我心里。
于是在秋游时，我特意避开了人群，拽着她来到了角落处。
她看着我明显很惊讶，毕竟我先去对她的恶意确实毫不掩饰，但仍旧顺从地被我拉走。
“你就这样得过且过？”我语气很不好，又不想把话说得太明显。
“什么？”闫羌许看起来完全呆住了，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看着她这幅懵样，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把话挑明：“曾佩蓝抢了你未婚夫，你还天天跟着她？你不做些什么吗？”
闫羌许终于明白了，但她只是低头笑了笑，丝毫没有被我的话影响：“这样很好啊，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也没有一定要与对方成婚的理由。”
她的眼神透着真诚和一丝……向往？
她在向往什么？
这下轮到我呆住了，我几乎以为是我看错了。
“不觉得这样很好吗？”她反问我，“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
“可……”可你的手帕交，是在你们取消婚约前就和那男人好上的，曾佩蓝当真如此不顾你的感受吗？
而且还是在闫家如今的处境下。
我嘴巴微动，踌躇着还是没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即使再说，对方这模样也肯定听不进去。
我就像打在了棉花上，那口憋着的气终究没卸下来。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为什么要做？我突然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于是我又一甩袖子，冷着脸离开，徒留闫羌许在原地。
她对此乐意得很，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横插一手。
但我没想到，自从那日我私下寻完她后，闫羌许竟然常在各类宴会游园上与我亲近，属实奇怪。
难道她想明白了？我在又一次看见她追在曾佩蓝身后时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你也是真心对我好的。”某次我没忍住问了她，她是这样回答的。
我一下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在开什么玩笑？若是我单纯想挑拨离间呢？
不对，我就是想挑拨离间。
看来我的行为让她误会很深，居然能想到这么离谱的东西。
我平复下心情，冷下了脸，对她皱起眉：“闫小姐，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我明明只是想看她和曾佩蓝反目成仇罢了。
她被我骂了也不恼，就呆愣愣地朝着我抿嘴笑。
我看着她那副傻样，不知道为何第一次见面时会觉得她仿若清冷的月宫仙子。
我想大概是她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她这分明就是个傻子。
曾佩蓝本就有好家世，如今又有了好婆家，京城的贵女小姐没有比得上她的，这段时间可算是风光无限，甚至有人想用她顶替闫羌许了“双姝”的名头。
但我看不惯她，从前能与我姓名并列的是才华横溢的闫羌许，而她曾佩蓝有什么？
文不文武不武的，看我的表情好像杀了她爹一样，做的事也是一副小人行径。
许是见闫羌许常跑来寻我，曾佩蓝似乎对此很是不忿。大概也是因此，曾佩蓝居然在一段时间里逐渐远离了闫羌许。
我想这总归也算是个好事情，闫羌许这么傻，若是和曾佩蓝混在一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卖了乐呵呵替别人数钱。
但显然曾佩蓝不肯放过她，我不过在家多待了一个月，曾佩蓝就当起了红娘，给闫羌许这个傻子牵起了线。
“霍茵，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个时候我和她已经相当娴熟了。
大夏对男女之事并不像前朝一样避讳，但我真的没想到闫羌许居然会带着我直接去见了对方。
她带着我蹲在了一间书院旁，是一间普通的书院，我甚至没听过名字。
在这里上学堂的人大概都是普通百姓吧？
我还不清楚她为何带我来这里，见的又是谁。
就在我腿快蹲麻前，书院的门开了，陆陆续续出来了些男子，有老有少。
男子书院？我一下警觉起来。
果然，闫羌许拉着我快步走到了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面前，低着头扭捏地向我介绍：“这位是金洪林。”
看到她那副娇羞的模样时，我什么都明白了。
可她一个大小姐，为什么会与这种人相识相知？
我把男子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挑剔的目光似乎让男子无处可躲。看起来畏畏缩缩，一身小家子气，除了一张脸还看得过去，其他我实在挑不出优点。
我在脑海中搜寻“金”这个姓，确定了面前之人就是一个普通书生。
许是见我面上疑惑与挑剔的表情太过明显，闫羌许向我介绍了她与男子的相识。
金洪林好友是曾佩蓝父亲的门下人，曾大人意外遇见了正在与好友聚会的金洪林，对他的学识表达了赞赏，得知对方上京正在准备明年初的考试，还未找到住所，曾大人十分欣喜地邀请金洪林到金府住下。
闫羌许前去曾府时，被曾佩蓝引荐结实了金洪林。
又是曾佩蓝。我不禁怀疑起她的动机。
我皱起眉头盯着金洪林，抛去那一身穷酸气之外，我找不出任何吸引人的点。
“哪儿的人？”我语气生硬。
金洪林回答给我一个没听过的地名。
“家中父母资产如何？”
“父母亲皆是农民……”
我控制不住冷笑一声，轻蔑的嘴角歪斜着。
曾佩蓝找的这是什么人，她是想害闫羌许吧？我有些生气。
金洪林注意到我不屑的眼神，似乎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逃似的跑开。
我看向闫羌许，见她恋恋不舍地望着金洪林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蠢吗？这种人你也看得上？”
“他人很好，很关心我……”闫羌许喃喃。
我不想听她讲述那些话本子里写烂的“富家小姐穷书生”桥段，打断了她：“他能给你什么？他连个官位都没有！”
我实在不理解为何闫羌许会看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寒门子弟。
我一条条给她细数金洪林的缺点，讲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发现一个优点。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不好，闫羌许罕见地与我在路边大吵一架，然后哭哭啼啼跑走了。
“你为什么不支持我呢？”她跑走前还朝我质问。
我想着，若是这一哭能把她哭醒也不错，于是就自顾自晾了她半个月。
等我再次与闫羌许见面时，她似乎已经完全忘了我们之间那次不愉快的会面，仍旧喜滋滋地上前和我聊天。
但我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敷衍地回复她，心不在焉到她也看出来了。
“霍茵，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问我。
“你和金洪林，现在还在一块吗？”
她偷偷看我，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霍茵，他真的很好，”闫羌许见我没有像上次一样打断，接着说，“从来没有人和我如此契合，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我的点滴。”
我在闫羌许口中听到了从前不清楚的事。作为闫家的小姐，她从一出生就被闫大学士的名头压住，事事都要做到同龄中的最好，礼仪最好、书画歌舞最好、品行最好。父母亲只关注她这些方面，从不关注她本人如何，于是养成了她现在这一副顺从的模样。
在闫府她生活得很不自在，去曾府找曾佩蓝是她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闫大学士去世后，家里人开始逼着她嫁人，这种时候出现一个会悉心呵护她的男子狠狠戳中了闫羌许。
我有点理解她了，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我决定要和他相守一生。”闫羌许抛出一句，像是平地惊雷一样把我惊得说不出话。
人生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
“什么？”我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起码要等他有功名吧？”
离考试还有几个月，说不定在此期间她会心生退意呢？
一想到昔日金贵的大小姐未来或许就要下地干活，我就眼前发黑，昏昏欲倒。
闫羌许只是对着我笑了下，也没赞同我的话。
大夏之人结亲只需带着户籍去官府登记即可，我看着她的笑，心里暗叫不好。
那男人一看就是为了闫家人脉与权势。我报以最恶毒的心态去揣测金洪林的意图，完全忽视了我与他根本只见过一面。
我第二天就给闫家寄去了信件，告知了他们闫羌许与金洪林的事。
我无法接受她真的嫁给一个泥腿子，过得苦巴巴。我说不出为什么，明明之前那么讨厌她，但我清楚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让人盯着闫家。果然，闫家人在收到信件后大怒，把闫羌许关在了院中。
我的人回来告诉我，闫羌许日日在院中哭，也不肯吃饭，直接被饿晕了。
我那一刻很后悔，或许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闫家是怕她真的绝食到死，闫家名声彻底臭了，还是妥协不再限制她的自由。
她又天天去找金洪林了。
大概是气上心头，我决定要做一件现在看来令人匪夷所思、膛目结舌的事。
既然闫家管不了，那就让她对金洪林死心吧。我怀着这样的念头去了那间书院。
金洪林没料到我会来，尴尬地想绕开我逃跑。
我叫住了他，接着不发一言地给他塞了张字条。
“三日后午时来德顺酒楼”。
三日后我一个人来到了酒楼，在一张桌上看见了他。
果然来了。
人往往在焦急时候会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说对吧霍茵？
其实霍茵和闫羌许都是傻瓜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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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番外·京城双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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