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要“斗到底”的王得意决定展开更激烈的报复行为。
阿诵当真肯放心让他离开吗？他绝不信，不光不信，还想要试一试，对方想留他之心到底是否激烈，又激烈到什么样的程度。
于是在这一天吃过了丰盛的早饭之后，王得意摸了摸自己有了些分量的小肚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从小院曲曲折折的小路上走到了院门口。
他走的步伐并不快，也并不慢，就像是一次寻常的饭后遛弯；只是借着打哈欠的掩护，在余光之中，他瞄见了那位硕果仅存的侍女也在用她的余光瞄着他。
他微微一笑，又从门口走了回来。
侍女的目光也收了回去，垂眸继续扫她的地。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是不是？”王得意笑眯眯道。可是经过上次那一遭“登徒子行为”之后，这唯一的侍女也不同他说话了，甚至一丁点的反应也没有，但王得意不以为忤，他当然不会对女孩子生气，他从不会对女孩子生气，“你整日在这里，话也不说一句，不憋得慌吗？”
侍女还是不说话，但是她的嘴角似乎稍微提了提。
“我知道，上次同你的小姊妹开了不太合适的玩笑，你若是见到了她，千万替我赔个不是给她。”王得意背着手在小院里兜圈，“我不过是想要见一见你们那位神奇的主人罢了。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把我一个流浪汉捡了回来，洗洗涮涮，拾掇干净，还管一日三餐，让我过神仙一样的好日子。”
这时候，侍女终于开口了。
“原来，你一直不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她冷冷问道，这下，那点刚刚出现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唔，这样的好心人，我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如何知道呢？不过我猜，她一定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小姑娘。”
“哦？”
“当然！只有小姑娘才会这么小气，这么口是心非。明明关心着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不肯来见他；他要是同她开开玩笑呢？她又生起气来。你说，这不是小姑娘还是什么？”
侍女抿嘴一笑，待要说话，突然耳朵一动，扭头厉声道：“什么人！”
王得意扭过头去，而侍女的身影已经飞出小院；他凝神去听，却只有一声淡似一声的风吟，极目远眺，远处几颗高高的柳树扬起层层叠叠的柳枝。
几个呼吸之间，他看见侍女的身影又飞了回来，一个极漂亮的落地，裙摆荡出一朵小小的涟漪。
“刚刚有人？”王得意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因为他突然想到，若是这侍女都听见，而自己却听不见来人的动静，那意味着……
侍女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没追上”还是“没有人”，抑或是“说不准”。
“最好是没有人……”他轻声道，与此同时，他自己的声音正在他耳中远去，“因为我马上就要……”
他双膝一软，只感到周身一阵阵的发冷——一双手托住了他的手肘，让他不致于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喃喃叫了一声“阿诵”，抬眼间，却只见到侍女担忧的面庞，不由得苦笑道：“这日子终于还是到了。不必担心……只要这时候没人来搅扰我……”
他一摆手，示意侍女扶他一把，走到屋里。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袭来！侍女出手一探，抓住的却并非夺命的暗器，等她一晃神的工夫，那人早已重新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柳枝之中，遍寻不见了。
那不是暗器，又是什么呢？
是一棵芦管。
从芦管之中，侍女纤秀的手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纸卷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丹方在我手中，速归。
*
像是被投入一口大锅里熬煮。
又像是穿着单衣被丢进冰天雪地之中煎熬。
在冰与火的交替之中，王得意渐渐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他并非真的睡着了：毕竟谁的梦乡会有这般痛苦？冰与火的侵袭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一种痒；这种瘙痒从他的每个骨头缝里钻出来，像是万只蚂蚁用小小的嘴巴咬磨着他的血肉，于是咬着咬着，那瘙痒又变成疼痛，直直砭进身躯的每一寸缝隙——他“啊”地大叫了一声！
流浪的几个月来，每周的这个时候，他都是提前找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静待发作的。一颗脑袋好像给裂作两半一般，而他的声音，就像是从这道裂缝中传出来一样模糊——他知道自己在说话，只是每发作一次，他的听力便越微弱一点，这令他感到恐慌。
“你走……出去……”
他艰难地交待了四个字，便听见谭小坛的大呼小叫，叫着“大个子你怎么了”，所幸那侍女尚且乖觉，将谭小坛哄着半抱出去，临走时，轻轻将门给掩上了。
他流着冷汗在床上打滚之际，窗子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敲又如何？他根本无力阻止。
窗子被推开了。
是一只喜子。
那身可怕的黑衣服，如同喜子的第二张皮。没有一个人见到了这张皮而不动容的。何况是王得意。因此，他拼着万蚁噬心的痛痒，用手臂支撑着坐了起来，勉强靠在床头。他正努力显得自己不那么强弩之末，只是此刻，他早已滚得衣衫凌乱，露出麦色的胸膛，其上豆大的汗珠一颗又一颗地冒出来、流下去。
他的瞳孔涣散，脸色却仍是冷冷的。
“你跟了我……三个月了。只敢在现在杀我吗？”
“小的绝无此意。”那人言道，说话之间已经半跪下来，抱了个拳，仿佛只有等到王得意的宽宏大量，他才会站起身来。
王得意眯起眼睛，试图看清他的脸，但终归是徒劳无功，自嘲般撇过脸去。以他现在的头脑，他完全想不清楚，一个喜子，跑来这里，却不是为了杀他——那是为了什么？
那喜子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
尔后，他说：“小的奉副指挥使之命，来为公子送药。”
王得意花了一阵子去理解他的话。
“副指挥使……副指挥使？”这四个字在他齿间咀嚼了两次，他终于笑了起来，那笑容多么的可悲，可悲到就像哭泣一样，“你是说程雪时吗？哈哈……副指挥使！”
激愤之下，他说话的声调也越升越高。那喜子毫不见怪，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看，其中正是那颗王得意再熟悉不过的，赤红色的丹丸。
一见了那颗丹药，王得意的眼珠定住了。
喜子膝行几步，行到床前，将头一埋，双手举起那枚丹药。
“小的临行前，副指挥使有言，必定要减轻公子发作时的痛苦。只是公子一直甩开小的，故此不能成行……”
王得意目不转睛，只是喜子低着头，看不清那眼神里，渴求中仍有怨毒。
因此，他话只说到这里，就有一只仿佛在冰水里泡过般又冷又湿的手，猛地打开了他的手！
所幸王得意现下力气不大，喜子又身手敏捷，一个“猴子摘桃”，已将那药重新抓回手里，他从善如流，又躲开向他抛来的一个瓷枕，瓷枕落地，哗啦啦碎成几片；他却又说道：“公子不愿吃，副指挥使也是考虑到了的。就在刚刚，小的传信给公子，只是未到公子手中。副指挥使令小的转达，宋汀州的丹方一直放在副指挥使手中，若要改良方子，或者寻个其他的解法，全都使得。只是公子不在副指挥使身边，难以实行。”
王得意伏在床边，喘得如同拉风箱一般，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身子仍时不时地打上一个哆嗦。
那喜子还待说些什么，许是被瓷枕破碎声惊动，那侍女已然归返，叫了一声“好小贼！”，身影一翻，出手如电，便要将他生擒！二人一进一退，手上过了三招，便只听说——
“——既然公子执意不用丹药，小的告退就是——”那喜子轻功却更胜一筹，又从窗子翻了出去，如同空游的一尾泥鳅，滑不溜手，那侍女也抓不住他，恨得猛跺了一下脚。
等她回身来顾王得意时，他已几乎失去全部知觉。
他伸手一抓，抓到一节纤细的胳臂，此刻，他终于完全听不清自己或是他人说了些什么，又兼方才气急攻心，神思昏聩，不知道自己熬过了几个来回，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因而糊涂道：
“小红，不要穿白衣裳，白衣裳不衬你……”
那声音微弱得宛如一声叹息，叹过之后，他终于昏了过去。
小红就快出来了捏！
话说这几章浏览和评论怎么这么少呜呜呜！
以及俺终于签约啦！完结也进入倒计时了，完结前不入V，养肥的可以准备开宰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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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五回 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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