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夏草飞长,秋高气爽后,又迎来了万籁俱寂的冬天。
惟惠再次来到明成宫,看着不远处工坊的规模与日俱增,附近还有各色牛羊在悠闲地吃草散步,孟乘坐在一个小坡上,星沙趴在他旁边,他叼着一根有点枯黄的草,正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太阳在头上火辣辣地照着,是冬日难得的暖阳,但是天气依旧严寒,惟惠走过去,想叫他回去。
星沙的耳朵动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趴下。
惟惠走近后,发现孟乘围了严严实实的斗篷,斗篷下是淡黄色的...这是什么,毛?看着有点像毛皮,但又不像,更不是麻布一类。
惟惠开口道,“这大冷天的在这里不冷吗,还有,你这斗篷下的什么?满身毛的,看着像毛皮,但又不像是。”
孟乘转头看看他,又转过头继续去看远处的牛羊,“这是羊毛衫,是明夷用羊毛织成的,不过羊毛织造不易,而且冬天了,不能给羊剃太多的羊毛,它们会冷,所以数量不多,没有在明成坊里卖。”
惟惠在他旁边坐下,“难怪刚刚在明成宫见不到她,又去弄些新奇玩意了?”
孟乘道,“大约在工坊吧,说是要弄什么纺织机,好几个工匠在哪里帮她弄。”
“噢。”
气氛安静下来,冬日萧瑟,远处牛羊安静地吃草漫步,工坊炊烟袅袅,是一副冬日静谧的画卷。
惟惠刚到,还没来得及褪下身上的金冠冕服,旁边的孟乘一习灰扑扑的斗篷,斗篷里还露出些许白黄色的羊毛,这样一金黄一灰白的两个人,坐在一起,还有一只黄黑相间的狗,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良久,孟乘缓缓开口,“我有时候在这里坐着,看着,彷佛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部落,那里也有这样的牛和羊,这样的草,狗,和炊烟。
但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
惟惠却仿佛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却有点不合时宜地和他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过去的牛羊已经过去,现在的牛羊才能制成毛衣穿在身上呀。”
“你是在劝我?”
惟惠反问,“我有什么可劝你的?”
孟乘不语,惟惠又道,“我又不能替你吃、替你喝,替你冷,替你热,更不能替你做你的决定。而且人人都有烦恼,明夷烦恼着她是个小女童,春禾烦恼着怎么照顾好所有人,我...都要烦恼怎么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狗和鸟...”
说着说着摸了摸星沙,星沙蹭了蹭他的手,“但无论怎么做,怎么烦恼,怎么做决定,我都觉得可以,他们也会觉得可以。
大抵可能也会有担忧把,但是适当的担忧,并不会有妨碍,反而,可能会收获一件羊毛衫?”
说完摆摆手,“走了走了,真冷,这羊毛衫真的这么暖和?我看你在这里很是自得呀。”
“嗯,还不错,”孟乘站起身,“那我把牛羊也赶回去吧,天气太冷了,它们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行,我帮你吧。”
“不用,让星沙去就行。”
“星沙现在这么厉害了?”
“嗯。”
“我这次也把黑将带来了,你要不也帮我训训?”
“你要做什么?”
...
说话声和着冬日的风声,在草地上弥漫,散散聚聚,来来往往,又再相聚在一旁。
饭后,他们几个还是在内庭散步,明夷和春禾把诸侯国来的信给惟惠说,也说了他们看完之后的想法,不同的诸侯国的要求不一样,但也有各自的地利和特殊之处,一时间难以抉择。
明夷道,“齐国的海盐,楚国的拓浆,卫国的桦树,都是些有趣的东西...可惜离明成山确实很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诸侯国也各有各的想法,感觉难以协调平衡。”
春禾倒是一如既往地平和,边听明夷说,边微笑这点头。
惟惠看着,觉得春禾应该是有想法的,一方面他又觉得稀奇,原来先天知之不包括这些吗?真有趣,他道,“合作主动权在我们这里,我觉得我们不需要迁就他们,而且应该考虑,我们想要的合作方式是怎样的,他们能否配合?”
明夷道,“虽然是这个理,但是成本运输之类的,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呢...”
惟惠:“食物那些,是无法从明成山送去吧,只能当地做?”
明夷:“是的。”
惟惠:“既然这样,要么只能在这里招工,教习完送去其他诸侯国,就如现在在王都那两对夫妇,要么只能找在当地的平民?”
明夷点点头,“是呀。其实找当地平民或许还简单点,诸侯国如齐楚卫晋,路途遥远,背井离乡,想来应是不容易找。”
惟惠:“既然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
明夷:“一来是,山高路远,可能没法控制好食物的品质,二来是,现在负责明成阁和明成坊的人都和明成山相熟,后续的合作也方便顺遂,一旦用来其他人,可能就没有这一层保障了。”
惟惠问,“现在明成坊和明成阁,那个的利润更大?”
明夷:“自然是明成阁。”
惟惠,“那为何不只扩张明成阁?那些竹简里,提的也是纸书吧?”
明夷嘻嘻笑,“民以食为天,纸书虽好,然而教育本来就是长时间的事情,纸书的普及也需要时间,但是吃食能但来直接的、快速的、平等的快乐。”
惟惠噗呲就笑了出来,春和嘴角的弧度也大了些。
惟惠问,“可是没有明成山的人想要到异国他乡去卖吃食吧?”
明夷有点耷拉了,“是呀。”
惟惠又道,“不若如此,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直接卖配方不就好了吗?”
明夷道,“其实我也有想过,但又怕冲击到王畿内明成坊的运作...”
惟惠道,“其实不卖配方也可以,你要让他们觉得长期有利可图既可,比如你陆续有些新鲜的吃食、新鲜的配方之类的,让他们觉得和明成山合作是最好的,不就可以了吗?”
明夷听着有点懵,惟惠又补充道,“而且现在除了王都的明成阁只卖纸书之外,其他的明成坊都是吃食和纸书都卖,吃食不能从明成山送过去,但是纸书可以呀,这样一来,为了能有源源不断的纸书,他们也会持续和明成山合作的。”
明夷点点头,又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惟惠摇头,“你又岂能什么都要?更何况,在帮组旁人的时候,也要帮组自己。牺牲自己去帮组别人,既不可取,更不长久。”
明夷有点恍恍然的看着他。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明夷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说得太对了。”果然这就是王子的觉悟吗?看来无论是哪一个世界哪一个朝代,王宫里的人都是最早熟最有思想觉悟的呢。
感觉和两年前没了狗在那里哭的小孩很不一样。
明夷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惟惠愣了愣,笑了,“因为那个时候发现,如果自己不变得强大一些,就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想要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如果有些东西总是要付出或者失去什么才能得到的话,我是希望自己能够多努力一点。”
明夷点点头,内心感叹道,有些人单是和他说说话就会被激励到呀。
突然‘啪嚓’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他们低头,看见那个他们从河边救起来的、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岁小宝,把他的学步椅的木头折断了。
这个小娃娃能在那数九寒天里活下来,明夷一直觉得很有些奇迹的感觉。
后来发现他力气异于常人,春禾也找来师父和疾医看过,怕这孩子过犹不及,有什么隐疾之类的,不过看过都说没有什么问题,于是这孩子就一天天地长大,现在也会“咿咿呀呀”地说话了。
如果忽略他手上的木屑的话,那确实就是一个普通小孩的模样。
最近他在学走路,春禾便和游桑一起,按照明夷的草图,给他用木头做了一个学步车,这个学步车春禾觉得很不错,正在考虑放在明成坊卖,正在和其他工匠商量细节。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小宝的学步车经常坏,他还和游桑仔细勘察过,是不是学步车的结构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么容易坏的话,是不能拿出去卖的。
后来他们观察了很久,刚好工坊里也有家里有小孩的,就让他们也带回去试试,这样一对比就发现,学步车本身是没问题的,主要还是小宝的力气太大,所以他的学步车才容易坏。
刚刚的‘啪嚓’一声,就是小宝掐着学步车的围栏,太过兴奋太过用力,便又折断了木头。
一群人沉默了一下,倒是春禾似乎并不奇怪,习已为常,还喃喃道,“榆木也不行吗?难道得用金属?唔,金属就比较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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