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市郊的山间营地亮起星星点点的灯。
他们来得不算早，已经是傍晚了，好几个营地位都有人在那支起了帐篷，炊烟袅袅，人声隐约。
他们这位置视野很好，刚好能将远处的山脉和茶田尽收眼底，辽阔极了。
“我们怎么来这么晚还有这么好的位置？”杨喻绮有些惊喜。
赵霖从后座拿出装备包，侧身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我和营地的老板熟，特意留的。”
杨喻绮笑着看他，“优秀。”
赵霖勾着唇角，将手里的登山包往身前带了带，“帮我一把。”
杨喻绮下意识就要去接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大包，赵霖侧身一让，“这太重，你搞不定。”他用下巴示意车里，”里头有个袋子，是装吃的，你拿那个。”
杨喻绮按他的意思把那袋黑色袋子拿出来。
之后赵霖基本上没让她再碰重活，只让她做些递递东西之类的轻省活儿。
轮到扎帐篷时，杨喻绮跃跃欲试地想帮忙。赵霖没拒绝，他把帐篷主体、支架和地钉一一摊开，然后拿起一根弹性支架，对着接口轻轻一扣。
“看好了，”他动作流畅地将支架穿进帐篷布料的通道里，手腕一转一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就这样，顺着轨道穿过去，到头扣上就行。你试试另一边。”
杨喻绮学着他的样子，试了两三次成功扣上。听到那声清脆的“咔哒”，她眼睛一亮，带着小得意看向他。
“怎么样，厉害吧？”
赵霖笑了下，“我只能说，天才。”
杨喻绮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赵霖顺手将固定好的支架立起来，帐篷的雏形瞬间显现。
在打钉环节，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角的钉子固定好了。见他在熟练地敲敲打打，杨喻绮想起了此前在雨林，他也是这样，那次基本上都是他和向导在忙，她帮不上什么忙。
这次，她一时兴起，想学一下。
“我试试看。”
赵霖把手里的锤子给她，“小心点。”
杨喻绮接过锤子，模仿着他的动作，虽然力道稍显生疏，但每个步骤都做得格外认真。
赵霖就在一旁看着，偶尔在她力道用偏时，伸手虚扶一下她的手腕，低声提醒：“往回收一点力。”
不一会儿，一顶牢固的帐篷立了起来，稳稳地扎根在山坡上。杨喻绮看着两人共同完成的“作品”，拍了拍手上的灰，成就感满满，“搞定。”
“完美。”赵霖扭头问她，“要不要过夜？”
杨喻绮顿了两秒。
这话问得实在容易让人多想。
可他的眼神太过坦然，语气又太过自然，倒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见她迟疑，赵霖以为她没明白，又解释道：“要过夜的话，得再去借一顶帐篷，这顶不够用。”
杨喻绮这才浅浅一笑，果然是她误会了。
她顺着他的话点头，“来都来了，就住一晚吧。”
“行。”
赵霖借了帐篷回来，这次没再让杨喻绮动手，而是先搬了个小马扎安置她坐下休息。杨喻绮倒也乐得清闲，托着腮看他忙碌。
他干活自有一套节奏，动作不疾不徐，每个步骤都条理分明，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赵霖抬头。杨喻绮正好在喝水，见状放下水瓶，随口问了句：“要喝吗？”
赵霖手上动作不停，慢悠悠地看过来：“你能不能学学隔壁那个穿蓝衣服的姑娘？人家男朋友在忙活，她还知道主动递水。你呢？”
这怨夫般的语气让杨喻绮失笑：“我不是问你了？”
“这还用问？”
“......”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在这些小事上从来不肯吃亏。
认命地拿起水走过去，她把瓶子递到他面前：“喏。”
赵霖正在固定地钉，仰头看她，装作不解其意。
“接着啊。”她晃了晃水瓶。
他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真一点儿也不懂心疼人啊。”
听他这么说，杨喻绮只好蹲下身，拧开瓶盖递过去。赵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很自然地把瓶子递还给她。
“跟伺候大爷似的。”她小声嘀咕。
赵霖听见了，手上继续钉着钉子，不紧不慢地说：“那我把地钉钉松些好了，晚上帐篷要是被风吹跑了，你就敞篷睡，也挺好。”
“......”
杨喻绮一个回身，过去掐了一把他手臂的肉。
紧得很，根本掐不起来。
算了。
赵霖控诉：“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凶呢。”
“还不是你自找的。”
赵霖后面不逗她了，把剩下的活儿一气呵成地干完了。收拾停当后，他直起身喝了口水，指了指支起来的帐篷，“你睡我帐篷吧，防潮垫和睡袋都铺好了，去试试舒不舒服。”
杨喻绮钻进帐篷，在柔软的垫子上坐下试了试，感叹，“我感觉我能在这躺着就能睡着。”
赵霖笑，“上回你在雨林那晚，睡得怎么样？”
杨喻绮道：“还行，听着白噪音，还挺催眠的。”
“有时压力大了，可以跑来山上睡一觉，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你经常来露营？”杨喻绮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是露营老手了。
“平常没事就来。”赵霖道，“吃吃烧烤，看看风景，放松放松。”
杨喻绮看向远处的山景，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一阵心旷神怡：“是挺能让人放松的。”
她走去，坐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见他搬出了一些炊具，“设备还挺齐全。”
“我带了些肉和肠来，可以烤着吃。”
杨喻绮托着腮看他忙活。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赵霖顿了顿，补了句，“如果你想早点吃上的话。”
“......”
“你什么个意思，赵霖？”杨喻绮瞪他。
赵霖笑，“字面意思。”
“......”又开始欠抽了是吧。
赵霖这一皮完，开始求生欲爆棚，找补了：“您好好坐着，让我来伺候就行。”
这话总算顺耳了些。
看着他娴熟地翻动肉片，杨喻绮忍不住问：“你平时经常自己做饭？”
“很少。”
“可看你这架势，挺像那么回事。”
“也就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杨喻绮噗呲笑了，“但我看你之前在雨林那次烧烤，做的不差啊。”
“户外待多了，熟能生巧。”赵霖翻动肉片，“荒郊野外的，又点不了外卖。”
不一会儿，他夹了几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放进小碗递给她。杨喻绮接过来，肉块还滋滋作响，热气混着香气扑面而来，她食欲一下子被勾起来了。
“得加这个。”他又取出一个小袋子。
“这是什么？”
“甘市特产，你没尝过？这辣椒面蘸什么都香。”
“甘市有这东西？”
“有。我在泸水买了些。”赵霖道，“你试试。”
杨喻绮半信半疑地蘸了一小点，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下，“嗯，还不错。”
赵霖唇角微扬，继续翻动烤网上的肉片：“信我总没错。”
“不出来啊赵博士，”她托着腮打趣，“吃喝玩乐也这么在行，甘市都被你玩明白了。”
“这话听着不太像夸奖。”他头也不抬。
“当然是真心话！”她来了兴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生活都这么讲究。你说，别的男人会不会嫉妒疯了？”
赵霖听她说着这些，一脸夸奖过敏的表情，眉头微皱。
“吃吧吃吧。”赵霖又给她碗里夹了几块，像是要堵住她嘴的意思。
杨喻绮笑着咬了一口：“你不吃点？”
“你先吃，我不急。”
山风轻拂，美食当前，这一刻惬意得让人心生满足。
杨喻绮小口吃着烤肉，忽然想起雨林里那顿同样美味的晚餐。
她终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很多人周末都会挑上荒郊野岭的地方，过来露营充电了。
自然总能带来一种天然的松弛感。
待食材烤好，赵霖将烤网撤下，换上了烧水壶。
他静静地看着壶底跳跃的蓝色火苗，水将沸未沸时，从折叠茶盒里取出茶具。
他抬眸看她，“喝茶吗？”
杨喻绮托腮看他动作，点头，“好呀。”
水刚沸，赵霖提壶，悬壶高冲。茶叶在玻璃壶中舒展翻滚，静候茶汤渐浓，他分茶入杯，推到她面前，“小心烫。”
她轻声说了声好。
一盏茶中，岁月悠然。
她体会到一种难得的宁静。
赵霖也端起自己那杯，轻吹了口气。
茶韵悠远，时光仿佛在这山野的宁静中变得很慢。
“你好。”一个女声，轻轻打断了这片安静。
他们循声望去，是隔壁营地露营的那个蓝衣服的姑娘，赵霖问：“有什么事吗？”
女生道：“你们想不想玩桌游，我们这刚好缺人。”
赵霖看过去，有个男生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看向杨喻绮，“想玩吗？”
杨喻绮看向那个女生：“你们玩什么桌游呀？”
“好几种，你们过来看看？”
杨喻绮看了一眼赵霖，赵霖道：“我都行。”
“那去看看吧。”她起身。
他们跟在后面，赵霖侧身过去低声道：“不怕被认出来？”
杨喻绮这才恍然——刚刚太过放松，竟完全忘了这回事。
不过那女生应该是没认出她来的。
“那怎么办？都答应人家了......”
“我和他们说一声？”
杨喻绮想了想，拉住他，“算了，先看看情况，我知名度没这么大，应该认不出来。”
她不想扫兴，更舍不得破坏这难得的美好夜晚。
果然如她所料，那男生见到她时神色如常，热情地搬来凳子，自来熟道：“刚才就闻到你们那边的烤肉香，太馋人了。”
赵霖道：“你们这也挺热闹的。”
“你们看看玩什么牌？”女生拿出几盒桌游。
杨喻绮对这些不太熟悉，下意识看向赵霖。他扫了一眼，坦然道：“你们推荐吧，我们是新手。”
“那就玩个简单点的。”男生选了一款卡牌游戏。
规则乍一听还挺复杂，男生说完后，问他们：“能听懂吗？”
“我差不多明白了。”赵霖看向杨喻绮，发现她还有些懵懂，不由轻笑，“先玩一轮试试。”
男生道：“好。”
女生热情地递过水果：“水果在这，想吃就拿，别客气。”
赵霖起身折返，取来了他们的茶水，还顺手多拿了两只茶杯，为那对小情侣也各沏了一杯。茶香徐徐弥漫，与夜色融在一起。
第一轮游戏，两人还带着几分生疏。待到第二轮，杨喻绮已完全摸清了门道。这游戏多半倚仗运气，技巧倒在其次。几轮下来，胜负参半，气氛轻松愉快。
又玩过一局，杨喻绮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
赵霖看向她，此时男生离开位置去上卫生间了，女生在低头看手机，他侧头轻声问：“还玩吗？”
“想回去了。”杨喻绮小声说。
待男生回来，赵霖伸手揽住杨喻绮的肩膀，朝那对情侣温和一笑：“我们先回去了，今晚玩得很开心。”
两人并肩朝着自家帐篷那片温暖的灯光走去。
“淋浴间在服务中心西侧，有二十四小时热水。”赵霖指了下大概位置。
杨喻绮从行李箱里取出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和洗漱包，循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令她惊喜的是，这处山野营地竟配备了相当完善的设施，连吹风机都一应俱全。
杨喻绮吹干头发，带着一身清香往回走。
她换了身吊带丝绸的淡粉色睡裙，顾及到在公共场合，外头裹了件米色亚麻衬衫。
九月的山风带着凉意，轻薄的丝绸面料随风贴服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裙摆刚过膝弯，露出一截匀称白皙的小腿，在夜色里格外惹眼。
赵霖本在低头看手机，余光见她走来，抬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的腿。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了一瞬。
“不冷吗你？”
“冷啊。”杨喻绮老实承认，又微扬起下巴，“但这样好看。”
赵霖忽然想起之前在雨林徒步时，她也曾执意要在吊带外面搭件外套。这份对美的执着，倒是一如既往。
“不好看吗？”杨喻绮往前一步，非要他给个评价。
赵霖刚刚只是匆匆一瞥，此刻她站得这样近，存在感瞬间强烈起来。尤其是这件贴身的睡裙，更是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还有那双在夜色里白皙的小腿，很难不被吸引。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没说不好看。”赵霖说着端起手边的茶杯，掩盖面色上的不自然。
杨喻绮见他避重就轻，较真劲儿上来了，索性站到他面前，“赵霖，有你这么敷衍人的吗？”
听出了她隐隐的情绪，赵霖不得已，无奈地抬起头。
营地的灯光昏黄柔和，勾勒出她面容的轮廓。随着女人的靠近，若有若无的沐浴花香萦绕在鼻尖，比山间清冽的晚风更让人心旌摇曳。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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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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