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发热的莽撞告白收获了最渴望得到的回音,冼从熠开始是不敢相信的。
但闻怀对他微笑,用带着点哑意的嗓音喊他“冼从熠”的时候,冼从熠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闻怀说的试试是很认真的试试,看向冼从熠时眼神不再是拒人千里,带着温暖的笑意,这让冼从熠产生了对方也十分喜欢自己的错觉。
就算不喜欢,也应该有好感。
因为这个认知,冼从熠在恋爱这门课程里拿出了百分百的认真,势必要成为闻怀最满意的约会对象。
他立下雄心壮志,拿出优生的好学心理,搜集资料制定计划,在各个途径搜索前人的恋爱经验,虽然自己经验为零,多看多练一定能在闻怀面前游刃有余。
他把第一次约会的地点设定在水族馆,并郑重通知了闻怀。
闻怀回复说好,对一切都不反对。
漫长暑假里,摄像专业的人虽然经常外出采风,但进入到炎热的八月,都纷纷回归室内不再一起活动了。
水族馆设在室内,温度适宜,光影交错,鱼类成群,漫步其中仿佛读了一本海洋百科,被网友们评为年度最难忘的约会地点。
难不难忘都无所谓,冼从熠只希望闻怀可以喜欢。
约会这天其实根本睡不着,冼从熠主动打破了生物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就到了那座新落地的海洋馆。
说是场馆,其实更像体量惊人的展览中心。
外部设计科技感很重,一眼望去像是不规则的立方体,内部是暖白的布置,正门处悬着波浪形的宽阔光屏。
白色光幕如星空般延展,自动播放着海洋世界的科普宣传片。
冼从熠没怎么看宣传片,听着场馆里舒缓的音乐靠在立柱旁边,对偶尔偷来的好奇目光视若不见,只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那些爱侣的相处方式。
他一直表情索然,一直在看到闻怀现身才露出一点笑。
闻怀是提早了半小时到的,一眼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望见了冼从熠的身影时,有些惊讶。
人群熙攘,这人往那一站跟模特似的,把那套没什么审美的短袖短裤都衬得清新顺眼。
闻怀多看了几眼,在冼从熠向他走来之前,主动脚步轻快地向他走去。
“你来这么早?”
青年看过来的眼睛藏着闪闪发光的晨星,弯起的弧度都像轻柔的水波。
冼从熠在半路和他碰头,本来事先准备了很多自然得体的说辞,现在却一时忘词,只能说出了心底的想法:“嗯,因为想早点见到你。”
闻怀翘着唇角说:“好吧。”
虽然话语镇定,但放轻的呼吸暗示了主人的好心情。
说完这句,他眼睛弯起的弧度加深,仿佛在说“其实我也是”。
夏季总是燥热,冼从熠将手里的水递给闻怀,两人并肩往场馆里走去,和来到这里所有的情侣一样。
这座海洋馆是三层设计,地下一层是特色区域生物展示,地面那层是综合展馆,最上一层是微型展馆。
手册的游览顺序由下往上,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穿过大厅后光线转暗,透过微光玻璃可以看见很多珊瑚和沉船。
闻怀随意看了几下,摸着手里的冰饮,耳边听着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声。
均匀平稳的一呼一吸,却让参观者的闲谈和柔缓的乐音都成了背景。
暑热季节衣装轻薄,两人隔得一拳距离,总能若有似无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闻怀觉得空气有点闷,靠近冼从熠的时候像是靠近了太阳。
这人总是不冷不热,给人的感觉很像冰消雪融的春天,令久眠的万物重新饱含磅礴而旺盛的生机。
他不自然地摩挲着水杯侧壁,正要偏头看看多彩珊瑚转移一下注意,就见前方出现一点粼粼的亮光。
摄影者的本能让他立即投去视线,也不再纠结和冼从熠之间暧昧的氛围了,顺着人群往前走。
越是临近光亮,越是能看清那些珠光一般的色泽,光芒流动着,一片片落在深色地面,像是散落的珠贝。
闻怀观察得太仔细了,以至于被绊的时候心下一空,只能被动地向前扑去。
前扑的动作还没完全出现就被遏制,闻怀只觉得腰间一紧,而后身体重重撞上一片厚实的胸膛,两颗心的跳动在一瞬间重叠。
就这一刻,世界豁然开朗。
人群的惊叹声里,错落的珠光化作完整的瀑布光线,前方是一条长达数米、包裹在圆形柱状玻璃里的海底扶梯,而玻璃之外,是成群的绚丽游鱼,自在得意,是属于海洋的蝴蝶。
侧腰被温热的掌心握住,闻怀眼睫一动,听见身旁人平稳又关怀的声音响起——
“小心站稳,闻怀。”
心口泛起连绵的热度,似乎是被另一个人体温感染的。
闻怀依言站稳,忍不住转头看向冼从熠。
冼从熠被他紧密的注视看得耳热,收回了放在他腰上的手,嗓音压低:“走吧。”
闻怀慢半拍点了下头,然后踩上了扶梯。
扶梯一路向下,数不清的鱼群近在咫尺,水中光影流动,折射到边缘的贝壳装饰,构建出珠光的质感。
这画面很美,闻怀仰头看了一会,忽然转过视线看了一眼冼从熠。
对方也在看鱼,却很快就能捕捉到他的视线回视过来,眉头微扬像是在询问。
闻怀问他:“我们是在谈恋爱吧?冼从熠。”
冼从熠一愣,看着闻怀水光里漂亮的眼睛,声音下意识就放柔了:“当然了。”
不是……在谈吗?
闻怀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闻怀那天真的答应他了吗?是不是他会错意了?那和闻怀的这场约会又算什么?
他头脑发懵来不及想太多,就感觉手掌被搭住。
冼从熠僵住了,看了看闻怀自若的脸,又去看对方牵住自己的手。
闻怀被他有些呆滞的表情逗得想笑,唇瓣一抿,又移开目光去看鱼群了。
冼从熠告诫自己不要小题大做,但之后的路途都无心再看其他,老是低眸去偷看那紧紧攥着自己的修长五指。
两人实在没有经验,牵手牵得像握手,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最后还是闻怀要喝水才松开,彼时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展厅,各自的心跳已经平复,就在一处游客少些的展厅休息区坐了会。
两人可以聊天的内容实在有限,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要谈学术没有重叠,要谈爱好又各有所长,连家庭和朋友这样的更**的话题在初次约会时又不太适用。
冼从熠说了些轻松的话题,比如天气和暑期趣事,又闻怀开学后的安排,闻怀一一说了,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要一个有点话少的人接连不断找话题确实强人所难,闻怀看着冼从熠暗含苦恼的眉眼,觉得对方有点像在绞尽脑汁答题想求高分的小学生。
他主动解围,说想去看看其他海域的生物展馆,问冼从熠是否想去。
冼从熠立即说想。
于是他们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段楼上似乎在进行特色表演,底层两楼游客三三两两,没有刚来时那么拥挤了。
闻怀看了极地企鹅,隔着玻璃看那一群矮矮胖胖的小东西走来走去,有时候踩在有点滑的地方还会肚子朝下滑出去好远。
有人笑说这企鹅有点意思,闻怀没说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鼻子。
冼从熠已经了解了闻怀的性格,推测他可能是觉得那东西有点蠢,但没拆穿。
两人安静地看了会企鹅,走出展馆的时候都松了口气。
一个是装不下去了,一个是不想对方再累下去了。
前往下一个展区的路上,有一个长无边际的落地观景窗,闻怀走着走着忽然笑了起来,冼从熠一脸迷茫。
闻怀说:“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动物,还拖着你津津有味看了那么久,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装?”
冼从熠立即回答:“不会。”
闻怀明显不信:“是吗?”
“是的。”冼从熠郑重至极地点头。
对上闻怀的眼睛,他思绪又开始卡壳,只好由衷道:“我觉得你……很可爱。”
闻怀被呛到了:“……可爱?”
他觉得难以置信似的,在原地站了一下,像是在发呆。
冼从熠觉得他愣住的模样也可爱,唇角动了动,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
闻怀回过神来,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落地观景窗的光线幽微,有一刻突然落下了巨大的阴影,随后一条黑白相间的成年巨鲸映入眼帘。
巨鲸无声地划开水浪,侧身泳动时鳍状肢搅起水浪,带来成千上万的气泡。
水体成了游乐场,它从容翻过了几圈,轻易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涛,无数气泡几乎将这面观赏窗遮了个彻底。
路人压低声音惊叫,纷纷举起手机录下这幸运的一幕。
巨鲸没被窗外的人分去视线,摆动尾鳍优雅地在这片水域巡视。
冼从熠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条虎鲸身上,观察着对方流畅的身躯,以及游动时肌肉摆动的规律。
“你也很可爱,”闻怀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然后用手一指玻璃对面悠闲游动的巨鲸,“像它一样。”
冼从熠从玻璃内的海洋狩猎者身上移开目光,侧过脸看向闻怀。
闻怀正眯着眼睛笑,看都没看人们趋之若鹜的幸运景观一眼,注意力全放在冼从熠身上,似乎为自己成功的反击沾沾自喜。
这次笑起来的时候,他全身心都是放松的,气质不再含蓄轻柔,像敲击硬石的叮咚泉水,也像放下戒心驻足窗边的自在野猫。
这距离太近了,冼从熠没有机会这么近看过闻怀,那双大而明耀的眼睛彻底弯了起来,是月牙的形状。
冼从熠呼吸一滞,完全没有意志力让自己痴迷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闻怀笑了几声,忽然轻声说:“冼从熠,你流口水了。”
冼从熠浑身一震,慌张地挪开了眼,想装作去看虎鲸,却发现水中气泡寥寥。
那条霸主早就游走了。
闻怀笑得很大声:“骗你的!冼从熠。”
冼从熠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被戳破真心后还是觉得窘迫,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尴尬。
闻怀看出了他的别扭,手指在他的侧脸点了点,摇头道:“傻瓜。”
在冼从熠看过来的一瞬间,他又扬着嘴唇笑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傻瓜冼从熠。”
水中微光落在青年脸上,光影浮动下,那抹清纯变得朦胧,张扬逐渐显现,好看得惊心动魄。
海豚海狮鲨鱼鲸鱼全部都从冼从熠脑海消失了,很久以后他再回忆初次约会的情景,只能记起这一幕。
闻怀笑意浓重的眼睛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闻怀是世界上最好的闻怀。
闻怀的爱才是冼从熠唯一需要的。
恋人的一切弥足珍贵,这一点需要深刻牢记。
除此之外,他那些那些引以为傲的能力和成就,那些咬定不放的自尊和要强,那些死要面子和理性至上,都不重要。
下章切现实线了哦,冼从熠视角的过去线先写到这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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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关于初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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