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假如是书，会有精装版和平装版，手办也常见不同材质不同版本，但从来没听过什么叫女版的男主啊？
“你的意思是……女主？”李青梅眉毛不可思议地拧成一团。
“不是，其实就是男主。说的做的都是男主台词，霸总那一套。唯一区别就是用女的来演。”
“这么做的用意是……？”
“是没办法，因为临开机前一天男主那边突然说受伤来不了了，但剧组人马都已经在这了，所有人都急得不行，结果这组的导演一拍脑袋，说干脆男改女！找一个中性一点的女演员来演。昨晚半夜发的招募，今天一早面试完，下午就把人拉来怀柔了。”季燃摊手。
“所以你今早参加面试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季燃有点尴尬地挠挠头。“你别生气啊，我不是背着公司偷偷接戏……”
李青梅一怔，恍然大悟后笑笑。“我生这气干什么，现在你还是自由人呢，能接到戏是好事啊。”
季燃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抿嘴笑着说。“嗯……其实昨晚你和小卫在客厅聊剧本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联系这个事。”
“噢……难怪。”李青梅忽然想起，昨晚季燃在某个时刻走开以后，一直躲在里间屋好半天没出来。但她精力都在看剧本上，完全忘记了季燃的存在。
“你们聊正事，我也不好插话，就自己刷朋友圈。偶然看到一条认识的人发的，说竖屏短剧急招短发帅气女演员——”说到这季燃还顿住轻咳了下，明显不好意思。“我看了要求和片酬，觉得自己还算合适，就想试试。”
李青梅笑了笑。“帅气没说错呀。但你没担心是骗局吗？”
“嗯，我有想过的。其实我很怕再被骗，但是发朋友圈的这个人我觉得是好人。”
“那就行。不过男主怎么开机前一天突然受伤，总感觉有点可疑。”
季燃小声说：“我听剧组的人说，其实男主大概率就是撞期了，所以辞了这边，去了另一个片酬更高的组，只是不好明说。”
“我觉得也是。可是，他这么干不怕传出去吗？”
“不怕的。”季燃摇头。“跟长剧不一样，短剧的片方太多太多了，对不愁戏拍的演员来说，得罪几家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现场一个男副导拿着喇叭大声喊：“男主男主！回来了吗，下一条马上开拍！”
两人小声聊着天，都没反应过来，后边休息区的一位长发飘飘的女演员急匆匆跑来喊季燃：“小季，喊你呢！怎么回事！赶紧过去了！”
季燃一愣，这才啊了一声，跟李青梅抱歉笑笑，转身随另一个女演员一起跑开。
李青梅不禁皱起眉。
到底是短剧剧组，还是不专业，都换了女演员了还在这男主男主地喊，简直笑掉大牙。
她左顾右盼，走到休息区想找季燃的椅子坐下歇会。她暂时没有去看季燃拍戏的念头。毕竟光是脑补一下也知道，现代题材的短剧无非就是那些激烈又没逻辑的剧情，不是爱来爱去就是打来打去，并没有什么好看。
这时休息区几乎没了人，大部分演员都投入拍摄了，其余一些也基本围去了监视器那边。休息区只剩下李青梅一个，她还不是剧组的人，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李青梅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站起身，也慢慢踱去监视器区域人群的后排，准备看看热闹。
视线越过众人，能看到坐在监视器后边正中间的是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女孩头上戴着大大的耳机，虽然看不见脸，但从背影看，人比较瘦削干练。黑色衬衫袖子撸到胳膊肘的位置，旁边木头小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噢，看来短剧圈也有不少女导演。
李青梅的兴趣瞬间提高了些，趁人群有了点空隙，又往里挤了挤。
不消一会，她就站在导演的侧方位，已经能看清侧脸了。
这时，一条拍摄还没完，导演就喊了停，摘下耳机站起来。“那个短头发……叫什么来着？”
旁边有个男副导凑上来说：“男主吗？叫小季。”
哦，小季！”导演又继续说：“所有人也都听一下啊！小季，我们这个短剧和长剧不一样，长剧有足够的空间给你和女主酝酿情绪，但短剧里演员的表情和动作要直接给到观众结果，甚至要直接把情绪给推上去。刚才监视器里看，你看女主的眼神有点躲闪，这不行，你眼神一定要坚定，非常坚定！所有部门准备，马上再来一条。”
“对不起啊，导演！”隔着人群，远远传来季燃道歉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我我调整下……”
这导演眉头紧皱，瘦弱的手臂有力一摆。“你别调整了，没时间给你调整。现在就下一条。”
导演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蜷起身子盯着监视器，很快喊了开始。
李青梅这次的注意力被三个竖屏监视器吸引了过去。因为，上边怼脸拍摄的大头正是季燃。
只见季燃和一个年轻女演员正面对面站着，说着颇为肉麻的台词，然后女孩转身要走，季燃上前去拉女孩胳膊，不出所料，女孩被空气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就倒在季燃怀里。这时，季燃蹙眉，眼神犀利像是看透一切一般说道：“你这样处心积虑，不就是要认识我吗？”
然后女主忽然变脸，站起身，推了季燃一把。“你们这些二代，怎么都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说完转身就走，但季燃上前一步，猛地拽住女主手臂。“撩起来的火，没有那么容易灭！”
随后是特写，两人对视。
就在李青梅被这剧情尬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导演喊了咔。“好，可以了，道具、演员准备，下一场戏！”
现场有工作人员跑过去开始搬沙发家具，准备把景简单换一下。
李青梅从人群里出来，目光四下寻找季燃，发现季燃和女演员都躲在一旁，正各自低头看剧本。估计是下场戏的词。
想来也合理，上午刚面试通过，下午就被抓来拍摄，哪有时间提前下词。
又旁观了会拍摄，李青梅叹口气，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么看下来，短剧剧组的拍摄工作不仅仅是紧凑，甚至到了密集的程度，看来今天季燃是完全没时间跟她多聊聊天了，她心下凉了大半，想着到底是继续待一会，还是现在就回市区。
回到休息区，她坐到季燃的椅子上，对着手机发呆。就在这时，一位目测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的阿姨走过来，向她搭话。
“闺女儿，你是小季的朋友哇？”
“噢……是啊。”李青梅有点茫然地望着这阿姨。“您是？”
“我是她姨。”阿姨笑眯眯地回答，语气不容置疑。
“啊？”李青梅腾地站起来。心里有点埋怨季燃。在剧组里有亲戚怎么也提前不说一声？
“阿姨您好。”
“我说的嘛！刚才就看你俩聊天来着！你又脸生，一看就不是组里的人。”
李青梅心想，我跟季燃都一个多小时没说过话了，你说的刚才，那得是多半天之前了……这阿姨说话也是有点不靠谱。
但她还是礼貌笑了笑。“是嘛。您找她是有事儿？”
“没有没有，我不找她，我找你。”
虽然阿姨脸上挂着笑，但李青梅感到内心立刻产生一丝抗拒。她开始警惕地打量这位阿姨。
“您认识我？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哎，不认识，但咱们聊聊不就认识了嘛！你坐，你坐！”阿姨说着，一屁股坐进李青梅旁边的折叠椅，丝毫不见外的样子。“小季跟我就像是自家孩子一样，你是她的朋友，那也是我的孩子！”
李青梅没说话，也坐回折叠椅，双手不经意间抱起，摆出防御的姿势。
“你是住在这附近吗？还是特地来看她啊？要是从北京市区过来一趟，可不近呢！”阿姨自顾自说着，“你们关系一定挺好的吧。”
李青梅很反感这种审讯式的聊天，但碍于是季燃的长辈，暂时只能忍着。同时，她开始认真思考，要赶紧从片场跑掉了。
“是，我们关系不错。今天来看看她拍摄，也学习学习。”李青梅含混着说道。
“哎，你这个小闺女儿一看就有上进心！”阿姨一拍大腿，“好多人看不上这种竖屏剧呢。但我觉得就挺好！坏人能得到惩罚，好人能有好报，小小子儿小闺女儿都能在一起，得劲儿！一刷起就停不下来，看完一部又一部的，还能攒积分点红包换钱，多划算啊！”
“……”李青梅也不懂这阿姨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目光不停往远处瞟，心说季燃你好歹能有一会休息时间吧！
赶紧来救我！她内心在尖叫。
阿姨大概也察觉俩人不在一个频道了，问道：“闺女儿，我是不是吵着你了？”
“没有没有，我在……想点别的事情。”李青梅心一软，赶紧摆手。
“噢！你要是等小季的话，估计得很晚了，她们今天要拍到后半夜呢。”
终于有了一句能吸引李青梅注意的话。她听得一皱眉。
扫一眼手机屏幕，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可是根据季燃刚才所说，这剧组今天才开机而已，第一个工作日都没结束，这阿姨是怎么知道会几点收工的？
“闺女儿你可能不清楚，短剧每天要拍十五六个小时，很辛苦的。今天因为找演员，本来开机时间就晚了，为了赶进度，估计要干到后半夜，直接通宵啦。不然啊，九天根本拍不完的。”
“您说拍几天？”
“九天啊。这部剧是个精品呢，在短剧里拍的时间算长的啦。很多都只拍六七天的。”
李青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庆幸自己刚才没多说些有的没的。
“阿姨，听您说话挺长知识的，您很了解短剧的拍摄呀。”
“哎，还行！因为总在剧组干活儿，多少也能知道点。”阿姨一乐，露出白牙，跟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闺女儿你是做啥的呀？跟俺们小季是同行啊？”
李青梅略一犹豫，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是这行的，今天过来找她，也是好奇，长长知识。”
阿姨不住点头，“小季人缘就是好哇，到哪都有朋友。你等挺久了吧？估计快要放饭了，等我去帮你喊她啊。”
说完，还没等李青梅回答，阿姨就站起身，主动往监视器方向走去。
李青梅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这阿姨具体在片场做些啥，倒是一副对什么都了然的样子。不过她也顾不上盯着阿姨背影，低下头开始给季燃发微信。
“看了会拍摄，觉得你大概率没时间见我了，一会回市区啦。我们明后天再找时间约吧。”
结果季燃秒回。
“！！！别走！等我下 马上”
散乱得顾不上标点符号礼仪。李青梅咬着嘴唇回复了一个单字。
“好”
她也说不上此刻的具体心情，但很久没有这样甘心在原地等一个人了。
过去的经历告诉她，谁都不会等谁的。再爱也不行。
抬起头，呼出胸中一口闷气时，那个细长的身影已经迎面跑了过来。
“学姐！对不起啊，等很久了吧。”季燃跑到她面前蹲下来，满脸歉疚。
李青梅笑笑，很自然地捏捏季燃的脸。她不想摸那个刘海，扎扎的，不喜欢。季燃的头发软趴趴的时候手感才比较可爱。
“看你一口气拍这么久，觉得好辛苦啊。”她低头注视着季燃的眼睛，颇为柔情地说道。
“没办法，挣钱嘛。”季燃咧嘴一笑，“而且，能站在镜头前的机会，对我来说太宝贵了。我真的很喜欢拍戏，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台词太尴尬。最开始真有点说不出口，但拍几小时下来，人也麻了。”季燃一摊手，“现在，我觉得不管给我什么肉麻的词儿，什么雷劈的情节，我都能照消化不误了。反正，硬着头皮就是个演呗！”
李青梅全神贯注地看着季燃，像是在看竖屏监视器，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但脸部特写却一头撞入心里。
五官英气俊俏，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有绵绵情意流淌，如此近的距离，简直帅得令人失神。
“那，你觉得女主好看吗？”李青梅忽然问道。
“……什、什么？”季燃一愣。
“没什么。”李青梅低下头。“当我没说。”
“不是不是，你明明就说了！”
季燃往前挪了一点，扒住李青梅的腿。李青梅哎呀了一声，小声说，“有人……”
“没人看！反正没人认识我。”季燃不管不顾地追问，“你是……介意了吗？是吗？”
李青梅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久违的酸涩。
她轻咳了一声，点点头。“如果总跟漂亮女演员搭戏，还说着爱来爱去的词，你会喜欢上对方吗？”
“当然不会啊，拍短剧又不会投入什么感情。”季燃语气很欢快，显然还不知道李青梅此刻心情有了些许异样。“观众看这个也都是消遣，没有人会当真的。”说着自己又兴奋起来，“哦，不过我们这个导演还蛮认真的，有几场戏抠得蛮细的，有时候我们状态不对也要重新抓。不同的机位，不同的反应，都全部重来一遍。我还学到挺多的。”
“哦，那就好。”
“可是，怎么看你都有点不高兴呀。”季燃认真说道，“你说有话跟我说，跑这么赶过来，到底是为了告诉我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李青梅定了定神，附身凑过去，轻轻把心声吹入季燃耳中。“想说，认识你，我很开心，你给我带来的都是好事……”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抓着自己膝盖的那只手猛地勾起，像是要抠进肉里。
季燃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学姐……今晚，你不要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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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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