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畔山茶花吐露淡雅芳香,花开灼灼,暖金阳光镀玉瓣。不经意间,一整朵山茶花掠过伽铃上神脸侧,她接在手中凝眸细观,重重花影聚拢又分散,在她眼中好似一朵芳华次第绽开。
伽铃上神将花别在野萝发间,眼中溢满温柔,含着几分歉意:“冥界有规矩,我终是未能减免水牢之刑,但我已赐福于她,愿她往后凡世安康顺遂。你不必感谢我,反是我该感谢你。”
“你容似白色山茶般清雅无瑕,然性情却如这朵红色山茶,炽烈如火。在你身上,自有一股不屈之志,一种哪怕陷入绝境亦会拼命求生的韧性。谢你于幽冥中磨砺己身,终成今日之器。昔日冥界勇敢的孩子,眼下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更多的人。谢你让这世间多了一位出色神仙,能为更多人带去光明。”
此刻的伽铃上神,慈若母亲,眸中漾着的,是赞赏、是欣慰,更是荣光,又藏疼惜之情。
野萝眼眶发酸,静静注视着伽铃上神。
“我已知晓你肩负怎样的使命,那是一条异常艰难的道路,需我们齐心协力。我们都知常予海冲破天门的后果,那关系六界存亡。你可知为何你寻碎片如此缓慢?”
野萝思索片刻:“是我能力之故?”
“并非如此,你能吸纳碎片,如此能力可不常有。”
流光县偶然遇到第一块,第二块倒是没花费太久,可是第三块几十年都感应不到,野萝满心困惑,眼中闪着求知的光芒,道:“请上神赐教。”
“你可知天门后除颠倒的海天之外,还有什么?”
“我只知天门外游弋着不可靠近的煞气,那是暝神之力。”
伽铃上神点头,开口却是石破天惊:“其实天门内,还有暝神。”
暝——神——天门内有暝神!
一语落百花合。
野萝蹙起眉头:“传说暝神散尽神力,为何暝神没有陨落?”
伽铃上神垂眸侧身,避开刺眼阳光,叹息一声,道:“混沌鼎以曦神五分神力便镇压常予海,可曦神和暝神力量不相上下,颠倒海天并未散尽暝神神力。”
野萝脖颈发凉,想到什么,她攥紧衣袖:“所以说曦神如今以五分神力在对抗暝神?那天门岂不是迟早会……可之前混沌鼎也以五分神力独自镇压数年之久,不是说曦神和暝神力量不相上下吗?”
“五分神力的确压不住,混沌鼎维持多年,不止靠曦神之力,更是六界信奉曦神的信徒凝聚了力量,曦神能撑这么久亦离不开此因。但是……”
伽铃上神停顿了一会,才道:“终是以半力对抗,曦神之力随着时间在消散。凑齐混沌鼎,只要曦神还有余力,就有法子长久镇压。”
野萝脑中灵光一闪,猜测:“我寻碎片缓慢,莫不是暝神阻挠?暝神不愿被关在天门内,故而一定不愿神器重组!可不对啊,暝神不都已经被隔绝于天门内,为何还能阻挠?”
“混沌鼎镇压常予海太久,其上早已附着暝神力量,随着神器慢慢重组,如今尚散落在外的那三块碎片,想来它们身上的力量也在苏醒,故而我才说这条路异常艰难。”
野萝身上开始冒冷汗,头皮登时发麻,心脏剧烈跳动,蓦地想到:体内自称另一半自己的,有没有可能便是附着在碎片上的暝神之力!
那声音感应到什么,嗤笑一声:“暝神?可笑至极!你此刻自不记得,我们最讨厌的就是那厮。终日臭脸示人,自私残暴、虚伪阴鸷,堪称世间至恶。爱作无妨,竟敢伤及曦神!你不认我们一体便罢了,如此想我,着实令我心寒!接下来,我定长久不再理会于你!”
“对了,再提醒你一句,你大可将我告之伽铃,让天族好生观测我们身体,届时待天族知晓我们身份,看天族会如何处置!”
那声音亦真亦假,野萝思绪像被打翻的调料,最后溢出怪异的臭味,熏得她屏息阂眸。
伽铃上神感知到野萝紊乱的气息,猜测她此刻定然不好受,在佩鸣指引下,双手轻轻按在野萝双肩,道:“往后的荆棘之路,切勿独自往前冲,天族会为你助力。”
野萝缓缓睁开湿漉漉的眼睛。
伽铃上神皓腕轻旋,一袭纱衣已垂玉臂。其衣薄如蝉翼,映山茶之鲜艳,承日光之华彩。点点日光如万龙睁目,光芒摄魂,令人不敢直观。
“此衣名太虚绡甲,摸着柔软,却是由我族群龙身上最为坚硬的鳞片所织。万年前披在我身,替我挡下致命一击,它也因此破损,所幸我终于将它修复,如今送于你。”
龙族的太虚绡甲,如此贵重之物,野萝怎能收下?
眼睛被太虚绡甲反射的光芒一照,野萝连忙错开视线:“上神不可,此乃龙族圣物。”
佩鸣将太虚绡甲递给野萝:“还望仙子收下,上神送出的礼从不收回。”
伽铃上神坚持道:“野萝,不要拒绝好吗?实话说于你听,我损耗太多,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贡献微薄之力,愿太虚绡甲能替我保护你。”
凌坤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天冥界会是你的后盾。
如今伽铃上神说,天族会为你助力。
天帝天后对她的包容,莫宝神君赐丹,司文神君赠塔,青云阁的破例栽培,龙族的太虚绡甲……许多神明都在尽己所能为她助力。
野萝热泪盈眶,心底生出了巨大的力量,她喉咙发干,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接过太虚绡甲,纱衣轻柔,在她心中却重如千斤。
她郑重道:“野萝定不负上神期望。”
******
素心宫。
淇奥一袭蓝衫坐在古树下,盛瑛站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二人不时闲谈,盛瑛却发现淇奥老是出神,他跳下秋千:“我去看看,药膳应是好了。”
盛瑛前脚刚走,野萝心事重重走到古树下,淇奥仍未发现有人过来,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野萝坐在淇奥对面,眼中含着关切:“淇奥,在想什么呢?可有好些?”
淇奥眼神一晃,抬起眸来,略一迟钝,浅浅笑道:“无甚,许是耗损气力,吾已服下盛瑛神君灵丹,眼下恢复不少。”
盛瑛端着瓷盅大步走来,高高束起的马尾在后面晃荡,他一边低头走一边道:“淇奥兄,这药膳对我一般,可对你们顶顶有用,包你喝下后立马活蹦乱跳,飞十万里都不带喘气!”
野萝闻声望去,想起大启她回冥界那趟,阿树就说她回来定能看见活蹦乱跳的淇奥,他果真还是那样。
回过神来,野萝打趣道:“这般厉害?我可否蹭一碗来喝?”
盛瑛猛地抬头,黑眸一亮:“看来赏花结束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呢,不能喝药膳,有别的好东西!待会端来给你吃!”
“好哇,听松闲夸赞他家神君厨艺极其了得,看来我有口福了!”
“这大白狗,在外如此说我吗?都让他低调些啦。”盛瑛语气轻快,脸上的笑意始终压不住,他将瓷盅摆在淇奥面前,“快趁热喝!”
淇奥感激道:“劳烦盛瑛神君,又是凝丹又是煮药膳,吾真过意不去。”
“小意思,何必如此,过意不去的话,下次你请回来不就得了?”盛瑛说着坐在野萝和淇奥中间。
淇奥拿起勺子,下一瞬手一抖,勺子掉入瓷盅,汤汁溅飞,他连忙道:“抱歉,吾一时使不出力。”
野萝一脸紧张,连忙站起:“我来试试!”
盛瑛见野萝担心淇奥的样子,没来由的,心情忽然一沉。
野萝皓腕一抬,捻指施法,半晌过后,缕缕金光自她指间流出,涌入淇奥身体。
盛瑛观察那道金色光芒,直觉那便是混沌鼎的力量。野萝如今就在九重天,那群老神仙怎么可能不知晓她有神器,难道是默许野萝使用?
宴清玄塔已非普通法器,按照野萝能力,司文神君相送倒没什么奇怪。可混沌鼎不一样啊,为什么野萝能带在身上?
难不成野萝有什么特别的任务?扯上混沌鼎,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能当面问吗?野萝会说吗?会不会太唐突?
还是寻个合适的时机罢!
淇奥广袖下的手握紧成拳,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从前野萝为他治疗时效果出奇,然而此刻,流入体内的金光化为利箭反穿皮肉,顺着血液刺向心脏,肌骨俱颤。
飞升之后魂窍皆开,才有此变化么?
那不是真的,那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不信!
淇奥面不改色,强忍疼痛接受野萝施法。
一番施法后,野萝收手,睁开眼眸:“好些了吗?”
利爪攥紧的血肉一松,淇奥轻吐口气,脸上风轻云淡,牵起嘴角,点了点头。
盛瑛看看野萝,又看看淇奥,端起瓷盅站起来,放到淇奥嘴边:“你直接这么喝,放凉了就难喝了。”
淇奥一口闷下,他擦了擦嘴,抬手道:“多谢二位,吾想起还有一事需日落前完成,便先行一步,二位莫送。”
说罢步履匆匆朝外走去。
盛瑛将瓷盅放下,野萝目光追随淇奥,眼中露着困顿。
盛瑛打量野萝脸色,环臂靠在桌旁的古树上,眼睛四处乱瞟,嘴上道:“你好像很紧张淇奥?”
野萝收回视线,道:“他是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是朋友,我自然担心他。”
盛瑛听到回答,竟是松了口气,他对上野萝眼神,歪头好奇道:“话说我的母神大人同你去花田,不是说我坏话吧?”
“怎么会?伽铃上神可是在夸你呢!”
“她会夸我?她夸我什么?”
“你猜?”野萝边笑边走,她停在不远处的书架前,转身冲盛瑛一笑,“上神拜托我一件事。”
盛瑛负手跟上野萝:“怎么感觉冲我来的……”
“猜对了,上神她说,让我往后多加督促你。”
阳光倾斜撒在殿内,盛瑛羽睫投下一片阴影:“你,会听她的?”
“我说你不喜束缚,做事有自己节奏。”
盛瑛眼神炯炯:“所以你拒绝她了?”
野萝眼中盛满笑意:“你希望我拒绝吗?”
盛瑛目光似被什么一烫,他别过脸,像在自言自语,轻声道:“这是你的自由,不过,其实有人……督促,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离得近,野萝自然都听到了:“既然是你本人要求,那我就勉为其难督促督促你吧。”
盛瑛觉得这话语很是熟悉,失笑:“你是不是在学我?”
野萝抿嘴笑,指着外围书架上的一本书,羞赧道:“不好意思,上次来你素心宫,没经过你允许翻看了那本书。”
盛瑛毫不在意:“无妨,既是放于触目可及之处的东西,算不得隐秘,尤其是书,不就是用来读的。”
“神君!你的浓浓鸡汤好了!要不要我盛出来呀!喝完就能动身去闯沧海了!”
松闲大喊着跑来,盛瑛大掌盖在他飞奔而来的脸上,转头小声开骂。
伽铃上神对野萝说了盛瑛的身体状况,野萝听此一惊:“你今夜就要去闯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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