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章复池一直陪着俞沉眠,见她情绪稍有好转,便独自离开。
俞沉眠的心其实沉重不已,在章复池面前不敢表现得太过消极,怕他担心。可他走后,俞沉眠不得不痛哭,张菁尘离世,无人悲伤,无人记念,谁还记得这个人,可俞沉眠找不到杀人凶手。
烛光摇曳,昏黄的灯影朦胧不清,俞沉眠侧躺在榻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翌日,章复池考虑到俞沉眠的心情,特意带她出府。
夏日炎炎,日头毒辣得不行,若在大街上闲游,只怕要晒脱一层皮,中苏城的画舫正是夏日的好去处,画舫处于中街南端,四面临湖,背靠南山,每至夏日,世家公子小姐便会聚集在此。
俞沉眠本想去官府蹲着,若有什么线索她也能立马知晓,架不住章复池生拉硬拽,软磨硬泡,她便同意了。
马车上摆放着冰鉴,车内温度骤然降下来,俞沉眠背靠车壁,兴致恹恹,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去处。
章复池手握一把折扇,这扇子上有山有水,末尾又题了诗,远远看去,真像个翩翩公子,潇洒恣意。
章复池时不时看向俞沉眠,又掀开车帘看看路程。
“画舫临山近水,山清水秀,你定会喜欢。” 章复池语气恳切,真想提起俞沉眠的兴致。
俞沉眠不愿扫兴,可心中压着沉沉的石头,她喘不过气来,勉强道:“心有不畅,什么景都入不了眼。”
章复池握着扇把的手一沉,无奈道:“总得给它一个机会。”
两人便这样一路过去,俞沉眠语气冷硬,提不起劲,章复池就在一旁活跃氛围,尽量创造个舒适的环境。
两人到达画舫后,并未上船,只因俞沉眠多看了一眼湖边的柳树,章复池便带着她绕湖边行走。
柳树下一片静谧,湖面落下飘荡的影,安宁从容。
清爽的风拂面,心情隐隐好转了些。
俞沉眠看着远处的画舫,声音轻飘飘的:“我们过去吧。”
俞沉眠眸底带了丝色彩,日光照拂下,面庞如玉,透出细腻光泽。
“心情是否畅快了些?” 章复池不死心问道。
俞沉眠不愿搭理,提步过去。
“诶!阿眠!” 章复池追过去,飘逸的身影在湖边如一道风景线。
俞沉眠与章复池快靠近画舫时,蓦地,眼角瞟到几个身影。
柳树下,石桌旁,端坐着几个人,清影妙姿。
俞沉眠一眼就能识别出那几位,罗月别、罗时安及齐昭影,齐昭影精神不佳,支着下巴,双眸无神。
南风阵阵,柳树下风景正好。
罗月别微抿了口茶水,眼角不经意瞥向齐昭影,见她耷拉着脸,道:“昭影,你看那边,那只水鸟,通身红色,真奇特。”
齐昭影不作声,连一个眼神都没投过去。
罗月别面上闪过失落,扭过头去看罗时安,向他寻求帮助。
罗时安眉眼俊朗,接收到罗月别的视线,他不动声色道:“听闻何大人颇得圣心,宰相大人更是当着众大臣的面夸赞何大人,何大人与杜小姐的喜事不远了……”
余音未落,齐昭影横眉冷眼,语气冷得渗人:“他的婚事与我无关,他娶谁我也不关心,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罗月别张了张唇,眉间掠过不满,想谴责罗时安,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时安唇畔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温和平缓,淡淡道:“众所皆知的事,郡主能堵住我们的嘴,堵不住城中百姓的嘴。”
罗月别太阳穴砰砰直跳,在齐昭影发火前,赶忙举过茶杯,递至罗时安面前,道:“哥哥,这茶清润爽口,解解渴。”
罗时安抬了眉,手还没伸过去,眼前便掠过一只白皙的手,茶杯被夺了过去。
下一秒,"哗"的一声,罗时安被人泼了满面的茶水,水珠沿棱角分明的下颌而下,渐渐滴在衣裳上。
“哥哥!” 罗月别登时大叫。
罗时安面上难得浮起难堪,眉间涌起阴鸷冷厉之色,轻抬沾着水珠的眼睫,一个满面愠色的女子站在跟前。
罗月别忙不迭擦干罗时安面上的水珠,焦急道:“俞姑娘,你泼我哥哥作甚?”
章复池眉心一跳,适才俞沉眠想过来叙叙旧,他思及多人在场,俞沉眠起码会顾念旧情,不至于闹太难看,谁成想俞沉眠动作太快,眨眼功夫便惊呆了众人。
他两手拉着俞沉眠,以防她做出更激烈的事。
俞沉眠不依不饶,赤目相对:“罗时安,张菁尘的死是否与你有关?你杀了她,是吗?”
罗时安缓下心神,平静看着俞沉眠,冷冷的不说话。
罗月别呆了一瞬,似乎是被张菁尘的死给吓到了。
又见俞沉眠直冲着罗时安,眼神似要杀人,她情绪当即激动起来,护着罗时安道:“俞姑娘,我哥哥从不与人争执,更别说杀人,何况张菁尘与我哥哥无缘无故,她的死绝对不是我哥哥做的!”
俞沉眠不信,只盯着罗时安,重复问道:“是不是你?”
罗月别知道俞沉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眼下只好等罗时安自证清白,可罗时安一言不发,反而拍了拍衣裳。
僵持之下,一旁的齐昭影脸色煞白,像是癔症般道:“张菁尘死了?”
章复池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俞沉眠同样看过去,沉思不语。
“俞姑娘好歹也是书锦斋学子,不分青红皂白就问罪,可不是正人君子。” 罗时安掸了掸衣角,又理了理额前的长发。
俞沉眠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前,冷声道:“对你,不需要正人君子那一套。”
俞沉眠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章复池只得扔下一句:“罗公子,俞沉眠所作所为我来承担,你休要动她。”
罗月别懵头懵脑,前面健步如飞的两个人,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哥哥,你没事吧?” 罗月别抓住罗时安的胳膊,一脸紧张兮兮,“俞姑娘她人很好的,她这是接受不了张姑娘的死。”
罗时安风轻云淡道:“无事。”
齐昭影却异常至极,相比适才的置身事外,现下的她蛾眉紧蹙,眼里翻涌着愤怒还有伤痛,仿佛连呼吸都困难。
“昭影,你怎么了?” 罗月别忐忑不安问道。
一滴泪蓦地从齐昭影眼角滑落。
太阳炙热地烘烤着肌肤,风夹带着热意扑来。
俞沉眠马不停蹄向前,朝着官府方向而去。
“阿眠,你去哪?” 章复池几步便追了上来,拉着俞沉眠道。
俞沉眠身体一顿,甩开他道:“官府。”
短短两个字让章复池心一紧,他掰过俞沉眠的肩膀,提高音量:“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的,是何评衍杀了张菁尘,我要为她讨回公道!” 俞沉眠掷地有声,眉眼间透出坚定。
“你有证据吗?” 章复池毫无意外,知道无法阻止,只好从其他方面入手。
俞沉眠眼神滞了一瞬,又浮现茫然,似乎是想不出合理的证据,只好道:“我的手帕无缘无故出现在顾远鸣死亡现场,书锦斋中只有何评衍会做这件事,是他杀了顾远鸣,企图嫁祸给我,谁知张菁尘发现了,他为自己的前途杀了张菁尘,一切合情合理!”
章复池一双黑瞳一瞬不瞬盯着俞沉眠,振声道:“无凭无据,你说的这些谁会相信?”
俞沉眠眨了眨眼,面上满是无助,她崩溃道:“顾远鸣之死已经定案,张菁尘的死他定能加以遮掩,难道放任他逍遥法外吗?”
章复池呼出口气,慢慢道:“一切都只是猜测,先等着,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俞沉眠闭眼,心中仿佛有千百种疼痛,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道:“我能等,可结果会如我所愿吗?”
章复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当然会。”
俞沉眠勉强点头,继续道:“如果官府草草定案,我是一定要出头的。”
“放心。” 章复池安慰道。
俞沉眠与章复池一道回了章府,自从俞沉眠知道此事与何评衍有关,她放下了心头的石头,可这又是一道坎,因为何评衍的权位。
俞沉眠忽然道:“我想去看看张老夫人。”
章复池眉眼微动,顺着她道:“好,明日我陪你过去。”
“我现在就想去。” 俞沉眠道。
章复池握住她的手,手指一根根包裹住她的掌心,柔声道:“你也得顾念到老太太的身体,天色已晚,她也该入睡了。”
俞沉眠望向窗户,夜色丝丝缕缕将她包围,屋内已点了几盏灯,她才道:“已经这么晚了。”
“亥时了。” 章复池补充道。
俞沉眠浑浑噩噩的,章复池心下担心,但在章府,为着俞沉眠的名声,他不便整晚待在此处,便吩咐丫头多留些心,发现不对劲立马禀告。
章复池陪着俞沉眠说了会儿话,接着就回了自己房间。
俞沉眠眼见章复池出了门,梳洗一番就上了榻,期间侍婢守着她,令她浑身不适,就将她轰了出去。
一夜过去,天色蒙蒙亮,俞沉眠便醒了,近些时日她总是睡不好。
那侍婢打着哈欠进来,眼下一片乌青,俞沉眠瞟了一眼,寻思着:莫不是守了一夜。
俞沉眠心中过意不去,今日格外配合。
收拾完毕,俞沉眠急着跑去找章复池。
那侍婢一脸笑意,心想:俞小姐比表小姐善良大方,平易近人,俞小姐迫不及待去找公子,他们感情越浓,奴才们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越想越开心!
俞沉眠却没发现丫头们的想法,她跑如此快完全是急着出门去看张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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