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华一下子惊醒过来。发觉自己现在仍然身处牢房之中。
窗口处有月光照进来，许是已经进入黑夜了。
修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觉得浑身不适，脑袋有些昏沉。
这时，有暗守卫送饭来。
修华趁此机会便说：“请郊谕前来，本殿有话同讲。”
没过一会儿，郊谕便来了。
他开了牢门进去，神色端庄地问：“少殿可有何事？”
“烦请转告宗皇，我有要事禀告。”
“宗皇下令，事情明了之前不见少殿。”顿了顿，又道：“宗皇会很快处理好此事，少殿请放宽心。无论如何您都是平京的少殿，无人可取代。”
修华沉吟不语，直到郊谕走后也没再说半个字。
少殿这个地位无人可取代吗？
就连宗皇之位都不一定妥当，少殿又算得了什么。
修华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失望。
众星捧月，享受着身份的优渥待遇，但他很清楚地知道没有太阳，月亮黯然无光。
而他更清楚的是，当乌云蔽日，连太阳的光辉也将被深深地掩藏。
一种命运被操控的窒息感袭来，而自己却并不知道命运如何被操控，又被谁操控？
好像有一只手在身后推着自己前行，前进的方向黑暗无光甚至充满危险。
如若自己敢挣扎回头，不再走下去，那只手便要选个无尽深渊将自己一把推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并不惧怕前面的路，更不怕堕入无尽深渊，修华唯一厌恶恐惧的是——被操纵。
无法摆脱那只无形的手，永远要做身不由己的玩偶。
如果生命真是如此，最后的退路只剩下自我了结，修华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可他太想知道真相了，也过于渴望一睹背后操纵者的真实面目。
这些都足以促使他继续下去。
即便做个人偶，当这部剧落幕，背后的操作者也得出来谢幕不是吗？
修华抬手伸向窗口，从外投进来的月光照在他的手上，衬得森白的皮肤隐隐泛着青玉色，指尖晶莹剔透；修长的手指上，可见其指环熠熠生辉，散发冷光、透露寒意。
手指回勾，握体成拳，指骨棱角分明，坚毅冷穆。青白的月光如一层柔软的薄纱轻覆在上面，清辉澄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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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应是星明醒来的最后一天，不知庭冶君是否已经成功。
修华在牢中辗转难安。
中途有问暗守卫外面的情况，但半字不能透露。
直到晚上，郊谕来了，说奉旨带他回宫。
难道事情这么快解决了？修华心有不解。
到了清华殿，里面竟见到了久违的单然君师。他看上去精神奕奕，气度俨然，完全看不出前几日曾身受重伤。
除此之外还有俞纶大臣和礼部的庆央大人。
他们似乎在里面议论着什么。
修华进去后纷纷安静下来，又行礼招呼了，才听得习香宗问：“这几日在牢中想得怎样？”
修华沉思片刻后，答：“无甚可想。”
他这态度自然引起习香宗的不满，但俞纶大臣抢先调和说：“现在真相明了，少殿也是受害者，经历了不少委屈，宗皇勿恼。”
“他委屈？要不是他招惹妖魔鬼怪，被那个清薰师鬼迷心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修华闻言神色微变，声音沉冷，道：“身为宗皇，请勿恶语中伤他人。清薰心善质纯，经不起污言秽语。”
习香宗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放肆，你竟敢为了他顶撞本宗。”
“宗皇，且息怒停瞋。少殿也许此刻还未清醒，需得耐心指引。”庆央大人劝道，又对单然君师说：“君师，您看少殿是不是需要回去休息休息，或者麻烦做法驱驱邪煞？”
单然君师看了修华一眼，素来冷眼旁观，此刻似乎也不想说话。
修华有些不理解他们话是为何意？什么叫尚未清醒，什么叫去邪煞？
“尚未清醒？本宗就让你清醒清醒。”宗皇从位置上走出来，“摆驾封灵牢。”
郊谕在外接到命令，高声往外传了一句：“宗皇摆驾封灵牢。”
对习香宗这一举措，修华更是不解。
封灵牢是设立在宫廷西南方向的一个地牢，其用处不是关押普通人，里面阵法布置得紧密，符文画得遍布没一个角落，专用来处置所抓获的妖魔鬼怪。
难道庭冶君被抓到了？
修华眉头紧蹙，有些不太敢想。但如果这个时候来到京中，是否已经找到星明的地魂并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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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有人一起往封灵牢前进，只有习香宗乘坐步辇在前面，其余人都是步行。
修华和单然君师并排而行，与习香宗的步辇搁了两排暗守卫；后面跟着的事俞纶大臣和庆央大人，两排暗守卫押最末。
一路上修华时不时看了旁侧的单然君师，数次欲言又止。
此次回来，单然君师整个人冷漠了好几分，像是背负着某种特别的沉重的东西，眉宇间从未舒展过。
单然君师似有所发觉，目光淡扫修华一眼，放低声音说：“少殿有事但说无妨。”
修华思考片刻，问：“为何在伊贾村危难之际留在云凤村不回？”
单然君师从容冷静回了句：“在云凤村有更重要的事做。”
“比人命更重要？”
“人命大于天，但对我而言确实是更重要的东西。何况……”单然君师颇为友善地看着修华，道：“你也在伊贾村待那么久，很清楚就算是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修华不敢苟同，“做不到跟不去做是两回事。”
但其实修华更想问，究竟是什么事让单然君师变得如此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的单然君师严厉苛刻，却充满了使命感和责任心。无论做什么都让人信服，更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修华从未想过方才的话竟也会从君师的口中说出，而且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只是一个凡人。”单然君师幽幽开口道，目光投在前方，继续说：“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所以把我当个平凡的人来看就行了。”
修华何尝不能理解单然君师的话，但事实上也绝无可能，“你的身份铸就了你的不凡，更禁锢了许多自由。我也一样……如果上天能给出一个选择，说我生来可以不为少殿，随便做个普通人，那我又何尝不愿？”
单然君师却摇摇头，说：“做普通人不好，很多想要的都得不到，甚至错过许多美好的东西。”
修华却觉得有些可笑：“君师想要得未免太多了，难道不担心消受不起吗？”
单然君师安然回道：“说多也不多，只是有些难得。至于能否消受……大不了以命相搏。世间一切，总是如此。”
听他说得如此轻易而又那般无所畏惧，修华无言以对。
单然君师觉得自己所做无愧于心。
果真能问心无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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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封灵牢，红线缠绕的金属铁门缓缓打开，他们走进去时，见得白兰法师带着两名弟子相迎，并说：“宗皇，无法剥离，应当已经化作一种灵的存在，寻常法术有些……”
习香宗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讲下去，在单然君师的搀扶下下了步辇，然后举步往里走。
除了暗守卫留在外面看守外，所有人都进去。
封灵牢整个外壳是用巨石修砌而成，石缝之间用黑墨和胶质封得严丝合缝。外壳上面覆盖了一层由红线编织成的巨网，红线上画满金色的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其罩住。
这与上次抓庭冶君的罗网所用材料几乎一样，只是画的符咒更为密集，效力更大。
灵的存在？无法剥离？
修华带着满腹疑惑跟随着玉明法师的指引往里走。
从大门到里面的每一步都十分讲究，一步踏错触动地面的阵法，不光是妖魔鬼怪，就连人也当场尸骨无存。
按理说这种地方，宗皇和少殿都不会来的，但这次似乎有什么很隐秘的东西在里面，习香宗甚至不惜自己亲自前往，也要带着修华一睹其容。
究竟有什么？
俞纶大臣和庆央大人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只觉得此地危机四伏，且阴森可怖，并非久留之地。他们处处小心，也出言提醒修华当心。
通过几道长长的台阶向下，便几乎照不进阳光，只得凭借墙面燃着火把照明。
鼻翼间充斥的腥臭味直教人作呕，难以呼吸。
无法形容是什么味道，不是人气，也不是凡物能发出的。
走了挺远，忽然听得一声猛兽般的低吼，吓得俞纶大臣和庆央大人浑身一抖，互相攥紧了对方。
“不必害怕，这只是一只熊精，还未修成器，现在锁在笼中，符咒镇压。”单然君师解释道。
习香宗皱了皱眉头，颇有些嫌恶地说：“既然抓住了就赶紧处理，留着作甚。”
“是。”单然君师低声回应。
修华听得清楚，不禁问道：“他被抓是因为害了人吗？”
白兰法师回：“是玉明法师外出历练时抓的，这东西得趁早除掉。”
修华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悦地说：“也不是所有的精怪都会害人，人若不去招惹便相安无事。”
一时间没人接话。
一会儿后还是习香宗冷言说了句：“多余的仁慈，无异于害人。”
修华想继续反驳，却听得单然君师说：“到了。”
清薰下一章就出现啦。离修华的表白也越来越近。
（好怕写得露.骨不给过审哈哈，到时候改罢，尽量不要被锁章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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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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