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画丹他们住的小院退出去，往自己住的房间走时，修华的心情五味杂陈。
虽然得知清薰是为了佛法有目的地接近自己，但并不怎么愤怒，更多的却是发酸：原来在清薰心中，还是佛法位居第一。
但又觉得稍微有那么一些安全感；只要清薰对自己有所图，大概可以借此将他困在身边。
更何况佛法原本就是平京的第一**，如今他接触一些之后，反倒觉得当初如此彻底地驱逐佛法并不是件好事，让其重返百姓家中也大有裨益。
只是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黄橙色的灯光从房中映照出来，整个外廊半明半暗。
修华推开房门走进去，不出意料地在书房找到清薰的身影。他当时正半蹲在地上平铺手中墨迹未干的纸张。此刻又铺了满地。
听见声音，清薰抬起头来，一张雪肤花貌的脸蛋儿也沾了不少墨汁，跟只小花猫似的。
“今天回到这么晚啊。”清薰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一边抹了抹脸，一边站起来。他的手背本来已经沾了墨团，此时这么一弄，脸上更是花的好看。
修华忍不住笑出声，恨不得拿个铜镜给他看看自己现在这番模样。
“是不是元宁阁里的纸张不够多，你还要拿自己的这张脸来写字。”修华如此打趣他，然后准备抬脚走过来，却被清薰忽然喊了一句“不要踩着了”给吓得差点一脚踩上去，所幸控制得住。
“你别过来，我出来好了，里面乱糟糟的。”清薰说着点着脚尖左右来去，最后跳出包围圈，被修华一把接住，搂在怀里不肯松手了。
“我去洗手洗脸。”清薰用干净的手腕处顶了顶修华胸口处，如是说。
“直接洗澡吧，顺便我也要洗。”修华说完一把将清薰打横抱起，大步就要往外走。
清薰情急之下顾不得两手脏脏，推攘着修华，巴掌往他脸上招呼，喊道：“我下午才洗了，你自己去吧，放我下来。”
“你下午洗澡做什么？”修华站定后垂首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是不是等我回来？”
“胡说……”这‘八道’二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修华凑近堵住了唇。
清薰心一惊，头往后靠，不过就被修华贴着不松开了。往后仰一寸，他就进一寸；往后仰三分，他就紧十分，外带啃咬以示警告。
清薰被吻得七荤八素，双唇酥痒难耐，渐渐地也就软在修华的怀中了。
结果修华没带他去浴池，直接奔向床上了。
当被放在床上，看着修华欺身而来之时，清薰立刻清醒地伸出手抵住他，并急道：“不行。”
修华目光如火，被清薰如此直白地拒绝，仍然保留理智，不解地问：“为何？”
清薰咬了咬唇，目光在修华脸上逡巡片刻，最后嗓子发紧，道：“现在不行。”
修华也并未立即退步，与清薰对视良久后，才终于克制住自己。他伸手握了清薰的手，然后放到唇边不住地亲吻，甚至含了食指，轻咬了下，才肯放过他，道：“听你的。”
清薰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得低头默默地玩着手指。修华从房中取来茶水浸湿了手帕，去给他擦脸。
清薰被迫抬起头来，任由修华为他擦脸，每次布料擦过脸颊或者皮肤贴着修华的手指，便有一种酥麻的感觉。
其实他不知道修华的情绪如何，因为感觉对方的确在认真悉心地为自己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自我纠结许久，清薰犹豫着说：“要不然……要不然……”
但这个“要不然”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外面传来阿圆的声音，她告诉修华，说饭菜备好了。
修华回了句“随后就来”，然后问清薰：“你用晚膳没有？”
“有……没有。”清薰改口的很快，补了一句：“我不记得了，那应该是没有。”
修华无奈地笑了笑，说：“这样子好像是我欺负了你。”
这也不怪修华会这样觉得，因为清薰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观察修华的神情和动作，不敢多说什么而显得十分谨慎。
清薰还未回答，便被修华掐了一把下巴，听得他恶狠狠地说：“我倒是想。”
清薰一掌拍掉修华的手，直言道：“你可以不想的。”
修华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你要给我讲那些净心咒和什么清心佛法？”
清薰随即从床上下来，一边回道：“学习这些没什么不好。”
“你就是学得太多了。你未婚我未娶，又彼此相爱，做这些亲密的事，享受鱼水之欢是很正常的。”
见清薰不回话，只埋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便接着道：“如果你不想，只是因为你不够喜欢我。”末了补上一句：“我很想，因为我很爱你。”
清薰本来想马上反驳修华的前一句话，但听到后面那句，立马感到心猿意马，一阵不知所措。
“行了，你手上的墨都在衣服上蹭干净了。换件衣服，我在膳厅等你吃饭。”
说完，修华便走出了房间。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欲求不满的人在向爱人表达委屈；但其实比起身体上的不满足，精神上的空缺才是最致命的。
其实他觉得清薰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感情浅薄得多。就凭这种感情，顶多也就今生勉强在一起，来世呢？
呃……想得有点多。
还是把今生整明白了再说。
等有空出去找人请教学习一番，毕竟这还是件需要功底的事。
但现在最值得放心的是：不必担心清薰随时离开。所以有足够的时间来融合彼此间的关系。
等清薰换了衣服来的时候，修华已经喝下大半碗的粥。
自从清薰住进来后，他们的饮食几乎都是以素斋为主，因为修华在元宁阁用膳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觉得这样的饮食习惯并无任何不好。尤其是晚上，吃得清淡也好入睡。
清薰显然是仔细清洗过一番，脸上手上的墨渍都已经没了。
“已经进入秋季，转眼就到寒冬，明天让剪裳楼拿些布料和花样来给你挑选，做些冬衣。”
之前修华就让剪裳楼来给清薰量体裁衣，做了几身夏衣和秋装。其实他们两人的身高相差不大，但清薰的骨架偏纤细，所以撑不起修华的衣物。
夏衣比较简单，工期较短，加班加点两三天也能赶出来。但冬衣就不一样了，非得从立秋时节就说好，花费一两个月，两三个月都是正常现象。
“过几天吧。”清薰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修华感到清薰对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心烦，便不勉强他，回：“听你的。”
清薰看了看周围，问：“阿圆没在吗？”
“我让她去休息了。怎么，有事找她？”修华看着清薰，问。
清薰低头用筷子拨弄了几下碗里的清粥，犹犹豫豫地说：“就是关于你对爱的定义。如果说……如果我没法满足于你，所以你会因此变了心吗？”
修华有些惊异于清薰会这样想，顿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赶紧否定，“当然不是这样。”并解释说：“性只是爱的附加产物，若是因为这样就背弃一段感情，那便不是真爱。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清薰将筷子搁下，看向修华，问：“那你刚刚为何要生气？”
“生气？我没有啊。”修华先是回答了，再仔细回想。
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但也不是因为清薰的拒绝，而是觉得清薰对自己的感情有些浅薄……不对，这样看来好像是自己做错了，才让敏感的清薰一下子捕捉到其中的情绪变化。
清薰却严词正色地告诉他：“不论你承不承认，男人跟女人都是不一样的。”
修华点头表示赞同，心想女人如何他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但清薰是如何他很明白而且想更加深入明白。
“所以这个问题麻烦你仔细想清楚。”清薰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修华同样站起身隔着餐桌拉住清薰，问：“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在怀疑我的心吗？”
“我没有怀疑。”
“清薰，没想清楚的是你，而非我……正因为你自己犹犹豫豫才会反过来觉得我应是如此，但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喜欢你我要娶你这件事从未动摇过，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我都仍旧是这个答案。”修华的手劲儿有些大，抓得清薰手腕骨发出异样的声音。当他松开手时，上面留有明显的手指印记。
清薰被这一番话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甚至带着复杂而有些仓惶的神情注视着修华。
半晌之后，他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的问题。”
修华没有半点要责怪清薰之意，也因为方才情绪激动而有些感到自责。
只是他觉得他们之间非要把这些说破才行，否则永远无法步入正轨。
“其实我们之间的问题有很多。”清薰失神道。
修华绕过餐桌，走到清薰身边，轻轻揽过他，道：“你只需过你心里的那关，其余的问题就交给我。”
“你不明白。”清薰喃喃自语。
这一刻，修华觉得他在独自承受着什么，一些不能跟他言语的事情。
“你跟我说，我会明白。如果你真的将我视作一生的伴侣，一些事也不该瞒着我。”
清薰将额头抵在修华的肩头，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他环抱住修华的腰，接着说：“等后面吧……如果你还想要我，我一定不顾一切……”
修华不知道“等后面”有多远，但无论多久，他都愿意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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