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厉从出现到现在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又仿佛是刚才的事,中途几乎没再交流,蔓华还在想着一些突破口,但可行性都不大。从内部,毫无着力点,他即便是沉静到深处去感受元神,也丝毫没有感应。从外部,他与外界无法交流。
“你为什么还不问我清澜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忍了多久,引厉再次开口了,这次的语气倒也没有很高的兴致,就好像随便闲聊而已。
蔓华本不想理会,但一听到清澜的名字,心里一动,已经不能再置若罔闻了。
“我知道。”蔓华沉声道:“不是留在佛门,就是在与佛门周旋之中。”
这两种可能性他都不能去细想,第一种表明清澜已经决心留在佛门与他断却来往,那凡间的一切不过就是他的劫难,没有可留恋的。第二种表明清澜现在身处不好的境地,也许有危险。这任何的一种都叫他心痛,他迫切地想要出去,只有出去了他才能去努力改变。
“那你希望是哪一种?”引厉高了几分兴趣,问。
“你少说话多动脑不行么?”蔓华不耐烦回了句。
“我为了你进这里,说不定就再也出不去,问你一两句话怎么了?”兴致败坏,引厉也甚是不悦。
“你进这是为了我还是为你自己,不需要我点明吧。”蔓华也毫不接他的“一厢情愿”。
好一会儿,引厉没再说话,蔓华以为他终于安静下来了,正当心平气和之际,又响起来,只不过这声音有些低沉,“是啊,我也没办法了。”顿了顿,继续道:“我就赌这最后一把,他会来。”
“谁?”蔓华还没习惯引厉这阴晴不定的情绪和跳跃的思维,下意识问。
“我家哪位呗。”心酸又带着几分甜蜜。
蔓华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言宁,疑惑道:“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蔓华尤记得当初引厉刚复活的时候,是在身为凡人的言宁身边长大,他们应当充满希望可在一起,怎么听来颇有遗憾。
“他不相信我,哪怕我改变这么多,他就是不愿相信我。”这声音透露着挫败和不解。
“那你就证明,让他相信你。”
“对啊,所以我来了。”引厉坦诚道:“如果他看见我也会为了救谁而奋不顾身,肯定相信我并不是他曾经记忆中的,我也在慢慢往他希望的方向改变。”
蔓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自以为是,“那如果他不来呢?”
“不来……就没了,不然怎么能叫奋不顾身呢。”显然,这口吻并不那么确定。
“你挺疯的。”除了“疯”这个字,蔓华再找不到合适的了。
“这就是我们血液流淌的本性,你不疯,能把自己剔骨削肉,你这简直是变态。”
在凡间时最后修华在陵墓中“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其实回想起来场面挺血腥,那种决然是蔓华此刻都还有些后怕的,甚至不相信那会是自己。虽然修华是他,但比起修华的深情和狠辣,他倒显得弱了不少。
仔细想想,如果知道是那样的事态发展,就应该不顾一切和清薰来场轰轰烈烈的占有,管他什么家国管他什么神佛。但凡人不就是这样,拥有浓厚的情感,却总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大多数都不得善终。身为神仙,倒少了不少框架束缚,却也同样淡薄了许多情感,不然他怎么能这么长久以来与清澜相处却丝毫不知自己心意也猜不透清澜的想法呢。
“等等。”当陵墓中的一幕浮现出来时,他恍然捕捉到了什么信息。那一闪而过的影子通过捕捉慢慢清晰——是他的指环。
像是感受到蔓华的注意般,一道淡光忽闪,在这个黑夜中如此突兀而又神圣。
“你的指环?它能感受到你在召唤?”引厉略有些惊奇,此刻他的声音泛哑且有些微弱,只是谁都没注意到。都全神贯注于这新发现。
“无渊剑和指环都是用我的血肉和筋骨制成,指环对我的追随和无渊剑一般,他们彼此独立却有着同样的联结——那就是我。无渊剑被封,因为元神在上面,不过我的指环却被遗忘。”不仅被对他施以封印的迫害者遗忘,甚至被他自己的主子遗忘。都不知该可怜还是可幸。
“你挺好运的。”即便是讽刺的话,此刻也顺耳多了。
蔓华不疑有他,全身心投入于与指环的交互,一旦激发指环的力量,会自然感应到无渊剑,毕竟他们可出自同一手臂和血肉筋骨,以此联结元神。
指环迸射出愈来愈大的光圈,整个空间被照耀,暗沉的光不停地变换。
他感觉得到指环在周围发出强力,想要冲破什么,却次次被击退……
“被封印的不光是你的元神,连你也一并被封印了,你感觉不到?”引厉微弱的声音传来。
“你进入我的时候,没有打破封印?”
“没来得及,只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就被吸入,封印应该还是存在。”
“你……到底是主动进来还是被迫的?”
“一半一半吧。”
“……”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没了着落,蔓华觉得忿恨的同时又很无奈。双重封印只为切断他任何与元神可能的联系,背后的操控者是多想置他于死地。
很好,既然如此,只要给他一丝机会出去,他定睚眦必报。
感受到蔓华的恨意,指环的光也愈发强烈和冲动。
“我也想复仇,不过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现在想想一切都太无趣,若非对衍宁生出执着,否则倒认为当初跳下溟川消失于世还是比较好的结果。”
这声音弱得有些飘渺,蔓华需要稍刻意去捕捉才能听清,否则绝无法意识到引厉的状态有些不对:“你怎么突然感觉虚弱了很多?”
“突然么?这,是,自然……而然。”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完成地说完一句简短的话,伴随着艰难的喘息声。
“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引厉,你别耍什么花样,出去后你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依旧没有回应。
“听到回话,你这个……”
“他……真的,不,要我……了……”断断续续传来低落到深谷的喃喃之音,因为本身的虚弱,这种泫然若泣的声音听来仿佛有着巨大的悲伤,并且在最后一个字之后戛然而止。
“引厉……”蔓华大喊了一声,不好的预感扑面袭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引厉的生命力慢慢在消失不见。
“可恶……”蔓华低吼一声,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点,连空气都仿佛在颤动,指环更是因为他情绪的影响迸射出巨大的光芒往四面扩散。
突然,蔓华意识到从远方传来的感应,起初的微弱甚至让他以为是错觉,当整个空间被指环散发出的强烈光明照亮得如白昼一般,刺眼得他无法直视周围,那种感应也相应变得渐强。
他心中一动,那种熟悉而又遥远的召唤让他仿佛漂浮在空中,哪怕闭眼也感觉得到眼前是一片白光,他就在这片刺眼的光中搅动,像是卷进了一片漩涡,慢慢失去了知觉以及所有的感知……
当意识渐渐恢复,首先感知到的还是一片刺目的光,有些难受和极度的不适,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去挡,希望能降低刺激,但身体如千斤重一般,好不容易能动一下,浑身疼得像是要碎裂。
“嘶……”从喉咙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撕扯的疼痛。
“啊……蔓华蔓华。”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听进去耳朵嗡嗡的,但同时这样的呼喊又让他意识清醒了几分。
好熟悉……
慢慢地,一张清俊带着几分调皮笑意的脸浮上眼前,能切实感觉到他身上那灿如秋华,皎如圆月的光彩。
慢慢地,他开始艰难地睁眼,意识随着眼缝间慢慢成形的景象而越来越真实。
“蔓华,你醒啦~”只听见嗷地一声,有谁唤醒鼓舞地围着自己。
……
刚醒来头三天,蔓华几乎是不能动的,浑身血肉皮骨都像是刚刚缝合,一动就痛得专心。好歹眼睛还能看看。
他现在身处不夜城里,平日遥丹,宜荣,孜婴一天大半时间都呆在他身边,他有些奇怪宜荣怎么在凡间去世了没有转世投胎,他给人就是一种非富即贵的气场,应该是能有个很好的来世。但宜荣没多说什么,只讲:“做鬼其实也挺好。”
有什么好的?
此外那两个在凡间就已经有过照面的男子,一个面若桃花,玉骨姗姗,那秀柔身姿与自己心中所恋者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带着的几分冷艳实在是疏远,一个神态举止都很文质优雅,超逸洒脱,但眼眸深邃富有城府,难以捉摸。蔓华记得他们,一个叫寻清一个叫楚垠。
蔓华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凡人,只是现在他几乎可以很直观地感觉到他们也非寻常妖魔鬼怪。经过多次盘问,遥丹才扭扭捏捏地说寻清是他二哥亥风。当孜婴告诉楚垠是妖皇之子时,遥丹反应极大,跳老高尖着声音喊了好几声:“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你们都不肯告诉我他的身份。”
孜婴抱着双臂靠在梁柱上,瞧见抓狂一般的遥丹,笑道:“妖皇之子怎么不好,要什么有什么。”
遥丹指着孜婴“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被气噎着还得庭冶君给他顺顺气。
“那个妖皇之子就是个怪物,你们坑我二哥!”遥丹气得牙痒痒。
“你把即将上任的妖皇说成怪物,岂不是要和妖族结梁子。”
遥丹愣了愣,好像是这样,但再一想,又不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求助一般看向庭冶君,只听得他淡淡道:“你二哥挺有主见的。”
好哇,连他都不帮自己,遥丹只能委屈地扑到床前,向蔓华寻求安慰:“呜呜……蔓华,你看看他们都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呜呜……”
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蔓华两眼放空,这TM好不容易醒来,跟个残废一样躺着,着实窝囊。
宜荣跟他说因为自己与元神长时间分离,再凡间又将自己……分解,所以此次恢复确实受了很大影响,但应该再一段时间就好。
他可清楚记得寻清那种讽刺的口吻:“一个个都是疯子。”
疯子,还有谁?
蔓华突然想到引厉,那家伙最后不会真死了?
但事实是言宁及时出现,不仅将引厉救了出去,同时在他周身的封印破了一个缺口,才得以让他借助指环的力量感应到元神,最后相融。只是引厉伤得也有些重,几乎快消散,言宁正在施法与他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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