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几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地驶出城门,直奔城外的大恩寺。
箫胤临则直到回府后,心头还如同被压了一块巨石般沉甸甸的,思绪也混乱成一团,犹不敢相信赤炎说的话。
可若妻子当真没有失忆,那她为何要骗他?这其中定有他不知的内情,可这里面的内情又会是什么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下人来报沈明姝一个时辰前曾来找他。
箫胤临索性丢下手中奏折,大步流星地朝后院走去。
甫一进门,便看到妻子正坐在临窗的桌案前全神贯注地抄经。
此刻天光正盛,金灿灿的日光将她浑身染成暖色,越发显得她唇红齿白,清丽出尘,如落入凡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以往他每每看到此情此景,都觉赏心悦目,可今日却忽觉刺眼,脚下步子不觉重了几分。
沈明姝本就心烦意乱,这才借由抄写经书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听到动静,她心中一喜,还未转身,手肘下压着的经文便被一只大掌抽走,耳畔响起箫胤临低哑的无奈叹声:
“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怎么又抄起经书了?”
沈明姝忙放下软毫,莞尔道:“我抄经书抄习惯了,每日若是不抄一会儿,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说完,她贝齿轻咬了下菱唇,问及沈家的事后,喉头发紧艰涩道:“妾身想求殿下件事。”
箫胤临似知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俊眉皱起,“若是为姜妤求情的事,就不必说了。”起身去了浴房。
等沐浴回来时,沈明姝神思不属地坐在床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闻声她忙回神,几步上前,握着他的手腕,犹不死心地低声求情:
“姜妤虽是沈家妇,可母妃忌日当天,她为了救我差点殒命,以此可见,当日沈家刺杀殿下和我的事,她事先是不知情的,更没有参与其中,按照大魏律令,凡犯上作乱者虽与庶民同罪,可对其中有功者,亦可酌情减免罪责,殿下一贯宅心仁厚,秉公执法,此次就对她网开一面吧?”
箫胤临驻足,脸上显出冷意:“若姜妤当真无罪,当日为何会和王妃一同出现在住持房中?”
面对他投来的审视的目光,沈明姝心下一阵疾跳,她眸底露出不安之色。
“此事,此事,妾身前几日不是和殿下解释过了吗?”
“在母妃忌日前一天晚上,妾身忽做了个噩梦,梦中殿下遇刺性命垂危,妾身从梦中惊醒后,怕这是不祥之兆,心中恐慌,本想与殿下说此事,可当日殿下主持祭祀之事事务繁忙,妾身又不好去打扰殿下,这才想着私下去找主持问一问,可否是妾身多想了,抑或有法子避免,这才.........”
沈明姝说到此处,她双手紧绞着衣袖,涩声道:
“至于姜妤为何会出现在那儿,是妾身没忍住同她说了此事,姜妤又一贯乐善好施,便好心地和我一同去找住持,但,但没等我将心中疑惑问出,我两人就被闯入屋中的黑衣蒙面人劫持了,至于后来的事,殿下也都知道了。”
“可此事纯属巧合,和姜妤并无关系,殿下若不信我,我,我就——”
见妻子急乱中似要伸手起誓,箫胤临眸色一暗,揽臂将她抱入怀中,当即放软了语气:
“孤没有不信王妃的意思,你莫要瞎想。”
实则沈明姝也不敢胡乱发誓,方才也不过情急之中不得已而为之,见他没再追究,心中松了口气,一脸忐忑地低声问:
“那姜妤.........”
箫胤临虽然看着神色有所松动,可嗓音依旧硬邦邦的:“她还未和沈家三郎合离,名义上还是沈家人。”
但眸光却若有若无地盯在她面上,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沈明姝关心则乱,自是没留意到他这不同寻常之举,闻言眸色一亮,快语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只要她不是沈家人,此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回不待箫胤临启唇,沈明姝长舒口气,高兴的忙一叠声道:“多谢殿下提点。”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可脚步刚动,便被箫胤临长臂一伸拦腰抱起,径直走向床榻。
沈明姝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男人贴在耳边,沙哑着声不悦斥道:“急什么?在这之前,王妃难道不该先犒劳犒劳孤?”
意识到男人想要做什么,沈明姝脸颊倏然红透,搂在男人脖子后的双臂收紧,声若蚊蝇的呐呐道:
“那,那殿下,小声些。”
屋外的下人除尘的除尘,修剪花园的修剪,烧饭的烧饭,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可屋中床榻前面的地上,散落着男女的衣裳,从轻摇的床帐内传出的女子忍耐不住的娇呼声,比拂过窗外竹林的风还要急。
守在门口的丫鬟们听在耳中,各个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沈明姝也没比她们好到哪儿去,今日男人在床笫间的悍勇,几乎让她招架不住。花样迭出的攻势下,他还步步紧逼要她唤他“十二郎”。
她指尖深深掐他后背肉里,直到整个心神都被他牵引,他才肯放过她,再次低头温柔的擒吻她的唇。
这时,一道惊雷划过夜空,疾雨骤下,廊下很快响起哗啦啦的一片雨声。
沈明姝被翻转过身子时,瞥了眼床榻上,羞耻的不敢再看。
直到鸡鸣渐起,床帐内的动静才堪堪停歇。
箫胤临帮妻子清理完身子后,就去了浴房。
等再躺回床榻上时,睡得香甜的妻子,如以往那般无意识地将头枕在他颈窝里,藕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才肯作罢。
听着耳畔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箫胤临搂着妻子白皙肩头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下的滑腻。
心头暗忖:明明还没查清她是否真的失忆、是否在刻意骗他,可今日他竟又一次失控。
而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心生不安。
思绪翻涌间,箫胤临眼底的温柔缓缓褪去,只剩一片沉暗。
须臾,他轻轻掀开被褥,动作轻缓地披衣起身,没有惊动榻上之人,独自推门走了出去,将满室暖意与心底的纷乱一同留在了屋内。
*
这厢,沈明姝睡醒后,已是日上三竿了,她匆匆吃了几口糕点后,便拿着昨夜箫胤临给她的腰牌,领着绿翠直奔诏狱。
因王矩也跟着来了,狱卒并没为难她,很快领着她去了关押姜妤的牢房。
身穿一身脏污囚衣的姜妤,本惨白着一张脸,双眼空洞地望着牢房外靠墙坐着。
看到沈明姝来了,震惊得豁然从地上坐起,快步奔过来,脱口道:“眉眉,你........”
目光在看到跟着她身后的太监时,蓦然改口:“此地脏污,王妃怎么来了?”
沈明姝见她消瘦不少,心头内疚,转身看了眼王矩。
王矩忙领着狱卒一同出去了。
待牢房中只剩她们两人时,沈明姝先寻顾周遭,见无人留意这边,才接着她方才的话口,忙小声道:
“此事说来话长,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此次沈家数罪并罚,绝无回旋的余地,你需在沈家流放岭南之前,要到沈三郎给你休书,这样一来,你就不再是沈家妇了,不会再被沈家牵连。”
提起这个,姜妤气的朝地上啐了一口,愤然道:“那厮这会儿自身难保,说不准为了活命,早就把主意打到我爹头上去了,这种时候怎会轻易给我休书?”
“这——”
沈明姝满面难色,说到此处,忽想到什么,忙道:
“这几个月他不是经常打你吗?你存的有没有证据?我可以拿着这些证据去官府状告他,还可以去求箫胤临,强制沈三郎和你合离。”
姜妤面色稍缓,蹙紧娥眉,喃喃道:“有是有,但这些证据都在沈家,我的丫鬟也被下了诏狱,无人帮我取回来。”
“我去帮你取。”
姜妤愕然一瞬,忙抓着她的手腕,急声制止:“眉眉,你现在还自身难保,就别管我的事了,你还是——”
“你我是挚友,你落难之时我若袖手旁观,怎配为人。”沈明姝清丽的面容透着坚毅,蹙眉打断她的话,“你莫要劝我了,你放心,我会格外小心的。”
姜妤听后眼眶发热,当即也未再劝,忙放低嗓音与她说了好几处地方。
半个时辰后,走出诏狱的沈明姝,回府后没一会儿便借故身子不适,紧闭房门拒不见客了。
而她不知的是,方才她和姜妤说的话,此刻正一字不落地被王矩禀告给了箫胤临。
府中书房中,箫胤临掷下手中软毫,将高大的身躯仰倒在紫檀木椅背上,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眉眉?你可有听错?”
“奴才听了您的吩咐,事先在关押姜妤的牢房附近安排了几个耳聪的暗卫,几人所听内容一致,并无错漏。”
可妻子的小名明明叫蕊蕊。
箫胤临又想到这几个月来,妻子身上诸多疑团,一个大胆的猜测忽在脑中闪现。
莫非……事情并非如赤炎所言,妻子根本没有失忆?
而是另一种可能——
她从来都不是沈明宜?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藤蔓般疯狂缠绕住箫胤临的思绪,令他不觉坐直了身子。
可若她不是沈明宜,那此刻躺在身边、与他朝夕相对的女子,又会是谁?
已更已更。[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