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她是李长安的人?”
“是。殿下。”
“我早料到她不会老实,故意给她留了一条路。”陈谨椒嘴角扬起,很是不屑,“她么,果然迫不及待就往坑里跳。双重字验,哈,她以为她面对的是谁?仅凭这点小伎俩就想瞒过我?”
李意钧漫不经心地撇了撇茶沫,道,“信里写的什么?”
“这第一重字验嘛,便是向玉城那位汇报一下情况,你我都知晓。第二重则是写给李长安的。骂她不守信用,说好的只是做戏,怎么真的把林梓墨杀了。”
李意钧“嗯”了一声,让她接着说。
陈谨椒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才开口道,“依下官所见,凌愿虽然是李长安安插在地方党的一枚暗棋,平日也多受宠爱。”
“尽管凌愿到了蜀地还想尽办法去联络李长安和玉城城主,并不信任我们,可两人关系也并不是牢不可破。林梓墨一死,凌愿一定怪罪李长安,可又不会得到李长安答复。”
“我们还可以用离间之计。”
李意钧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在那张长眉玉郎面上显得格外和蔼多情:“本宫那阿妹身边可还有值得信任的人?”
陈谨椒没什么大反应,不假思索道:“还是那个小哑巴。”
李意钧微微摇头:“你怎么能这样说,多不礼貌,本宫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尽管已经习惯了李意钧平日里最爱虚情假意,陈谨椒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李意钧是圣上钦定的储君,当朝太子,未来天子,陈谨椒还真不想和他打交道。
可是为了大业,这也不算什么。李意钧既然愿意演个贤王,那就让他演罢。
陈谨椒垂下眼睫,掩掉眸中些许不耐烦,叉手道歉:“殿下说的是。不过那宋小娘子与宋家早断绝关系了,的确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意钧假惺惺地可惜道:“本宫也好心提醒过她多次,父皇会杀尽她身边所有人的。”
“…殿下仁善。”陈谨椒敷衍了两句,又问,“但宋弦真不是殿下弄哑的?”
“当然不是。”李意钧被冤枉了也不恼,吹出一口气,慢慢品着青茗,道,“我要她作为哑巴做什么,岂不是给李长安送礼?哑巴什么都不往外说,才是最好的。”
“凌愿不会那样简单。此时还需要劳烦陈卿多留意。再让我妹妹吃个亏也未尝不可。”
“同一套招数用那么多遍不无聊吗?”
“唉,谁叫我阿妹是个多情种,这招就是屡试不爽。好了,本宫得走了。这新茶用的可是鹤凝雪山顶峰那枝孤松尖端上的新雪,口味可还合适?”
陈谨椒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
“嗯。事成之后,你和你妹妹都不会只是一个博士。”
—
“陈博士。”凌愿坐在四轮车上,冲她淡淡一笑。
陈谨椒应下,边往里走边揉了揉眉心。
“知道陈大人公务繁忙,在下特意做了个小东西来解闷。”凌愿眨了眨眼,手背在背后,“陈大人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陈谨椒走近了,眼神一瞟角落堆着的竹子,道:“莫不是竹编。”
“陈大人。”凌愿叹了口气,把一枚精巧的竹鹤交到陈谨椒手中。
陈谨椒看了看那只竹鹤,和自己冠鹤官服倒是相配。
城中虽热,山林里却很凉爽。带着溪涧味道的凉风刮过,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药味,苦涩但不难闻,她突然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心,低声道谢。
“这没什么。”凌愿一只手托住脸,“我在此无聊罢了。你家的侍女个个都不爱讲话,我可是满腹牢骚没处发…咳咳。”
说着说着,凌愿突然捂嘴咳嗽起来。
陈谨椒素来明白攻心为上,她要得就是凌愿只能也只愿信任她。所以这竹屋里来往的人除了她以外就只有郎中和侍女,又遵她的命令,不与凌愿多讲什么话。
连本书都没有放,这屋里当然无聊透顶,活人都能憋成死的。于是凌愿不得不与她交流,而不是像第一日那样爱搭不理。
陈谨椒却看着病态愁容的凌愿,眉头真心实意地拧在一块。
距离坠崖已过去十几日,凌愿腿伤转好,但还是不能行走,于是陈谨椒给她弄了俩四轮车来。
可其他伤还是难愈,凌愿一天天消瘦,原本带肉的脸颊眼看着小了一圈,本就细长的手指因着做竹编还带上几道血痕。
凌愿未施粉黛,素脸苍白,病恹恹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整个人都显得文雅几分。让陈谨椒不自觉想到体弱多病的阿妹。
“你…?”
“咳咳,偶然风寒罢了。多谢张大人挂念。幸而,咳咳,我这双手还没摔断,做点小东西还行。”
陈谨椒没忍住说:“山里是冷了些,要不还是让郎中看看?我家里有人就是染过一次风寒不在意,此后每年都要生几次长病…”
“陈桥娘子吗?”凌愿眨了眨眼,“我读过她的诗,写得真好,那句‘冬来煮雪夏听荷’是陈桥娘子十二岁作的么?真好,倒是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多好玩。”
“嗯。”陈谨椒脸上隐隐浮现自豪之色,连语调也不自觉提高,“小桥她一直很聪明。”
凌愿偷偷笑,没说什么。
倒是陈谨椒注意意识到自己思绪一下跑远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赶忙转移话题:“你说你在此处无聊,不若同我去芙陵城?”
芙陵城是蜀州知府所在地,蜀州中心。
凌愿似有犹豫:“可我的腿…”
“无妨。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凌愿一对狐狸目立刻盛满了眼泪,多得要溢出来,仿若她一眨眼就会滴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凌愿弯下身去,口中道着多谢:“其实这几日我也想清楚了。是大人将我从阎王爷手中抢过来,予我暖衣茶饭。”
陈谨椒怕她一不小心摔下去,赶忙把她扶起来,却看凌愿瘪着嘴,眼睛红红的,很激动的样子。
“我最开始身上病痛,对大人不理不睬,又是逃犯。陈大人却也对我不离不弃,给我用千金买不来的麻沸散,还帮我找林梓墨尸身。”
“说这些做什么,别客气。”
凌愿一眨巴眼又是一滴泪滑出:“陈大人才是不该说这些。在下明白,大人都是悄悄为我好。我凌愿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何况大人与我是过命的交情!”
“你…”陈谨椒心内对凌愿的怀疑打消了大半,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可凌愿还等着她发话,于是吞吞吐吐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还未。”
“那我去拿!”陈谨椒忙不迭地离开了。
望着白鹤绣金纹的宽袍淡出视野,凌愿因激动而泛红的脸一瞬间褪去颜色。她撇了撇角落摆着的竹条,唇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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