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只短粗的胖手指距离林间的太阳穴0.1毫米，肉眼以为已经戳到他时。
“咔”的一声，手指骨头断裂。
“啊！”难听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办公室。
陈明捂着右手，后退几步退到安全距离，才冒着冷汗咬牙切齿地怒瞪林间。
“你！竟！敢……”话音戛然而止。
陈明不可置信地盯着林间太阳穴上的血窟窿，威胁的话急忙咽进肚子里，“报警”二字更是提都不敢提。
办公室有监控，平时虽然只是摆设，但出了问题是要调监控查看的。
跟他的手指相比，显然是这个血窟窿看着可怕。
他暗暗心惊，这小子这么脆皮，该不会是得了核污染疾病吧？
国家为了安抚民众恐慌，出台了系列保护核污染病人的政策。
比如，公司员工在职期间确诊核污染疾病，公司不得辞退该员工，相反，还得给予人文关怀和重点保护。
老板以及董事会的股东们最烦这个政策，毕竟他们是资本家，不是慈善家。
所以，要是林间这贱种因为他这么轻轻一戳，就确诊了核污染疾病……别说他吃不了兜着走，连罩着他的小姨子——公司总部的草根高管，也会受牵连。
他这份工作没了就没了，小姨子可不能得罪，这可是移动的血包啊！
他当初愿意娶那又丑又没文化的死鬼老婆，就是因为她有一个能力出众的高管妹妹。
小姨子是个姐控，爱屋及乌，愿意帮扶他这个姐夫。但他知道，像那样的女强人，骨子里是看不起他这种男人的。何况现在她姐死了，他这个“姐夫”的身份没那么好使了。
她答应过她姐，“只要姐夫不捅大娄子牵连我，我可以继续帮他。”
可陈明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轻一戳，就捅大娄子了。
不行，这事得大事化小。
这么想着，陈明强忍着骨折的钻心疼痛没有发火，只铁青着脸说：“由于突发状况，会议暂时解散，有病的治病有伤的治伤，十一点继续回来开会。散会！”
说完装模作样对林间说：“林间，你头上怎么无缘无故流血了？不舒服就请病假休息，我给你批假。”
此言一出，大家顾不上“领导不走我不能走”的准则，一窝蜂冲出会议室。
他们都看见了，是陈明把林间戳成这样的，也看见了，林间这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的“老实人”，竟然能，而且敢，轻易折断上司的手指。
可见，两个都不是善茬，最好别卷入这种纷争。
当然，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林间得了核污染疾病，回光返照才有这么大的力气，命不久矣才会性格突变，变得这么天不怕地不怕。
大家一走，会议室瞬间安静得可怕。
陈明盯着林间头上血淋淋的窟窿，准备以“事情闹大了工作保不住”为威胁，以“放两天病假”为奖励，来个恩威并施。
正要开口，他竟然透过血窟窿，看见林间脑子里有蠕动的触手！
陈明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愣愣盯着那个血窟窿，什么都说不出来，也行动不了，只能闭上眼睛逃避这么恐怖的画面。
“陈经理，你没事吧？”
林间看陈明脸色铁青，下意识关心了一句。
却见陈明闭着眼睛，抖着双腿，连滚带爬离开会议室。
搞得林间丈二摸不着头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十一，是不是你搞的鬼？”
...
当天上午十一点。
会议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继续。陈明苍白着脸布置本周的重点任务。
公司是做无人机的。
当陈明提到最新批次的无人机飞控系统固件升级时，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这次升级是总部直接推动的，涉及底层算法的重大优化，关系到我们下个季度能否拿下林氏集团的超级订单。”
陈明点开ppt，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升级流程和注意事项等详细内容。他照着ppt，扯着公鸭嗓念个没完。
“……技术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升级包，我也提前做了核心工作，今天我们负责协调测试和数据反馈就行。”
“……”
“记住，升级过程中，绝对，绝对不允许中断电源或者进行任何非授权操作！这是死命令！一旦升级失败，会导致主控芯片彻底锁死，整个飞控模块就报废了！”
陈明读完这段标红加粗的文字，再点击下一页，ppt上只出现一句英文：“That is all，thank you！”
这是最后一页了，陈明没有念出来，只对着替他做ppt的便利贴女孩翻了个白眼。
不仅因为他的英文口语蹩脚，觉得女下属故意嘲讽他。还因为他爱摆臭架子，从来不会对比他职位低的人客气。
当然，关系户例外。
这大概就是关系户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陈明势利眼，而且格局比眼睛小，不，不止，这傻逼的格局比心眼还小。
陈明自然不在意手底下这些小喽啰怎么看他。
他环视一圈，目光特意在林间脸上停顿了一瞬，看林间头上那个血窟窿已经遮上了白纱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心想早上的风波已经过去，只要不靠近这只脆皮鸡，就不担心被碰瓷。
于是，陈明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林间道：
“都听明白了？别因为某些人的‘不小心’，给公司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手脚不方便的，自觉闪远点啊！”
说完仍觉得不过瘾，想做点什么弥补早些时候受到的惊吓。
于是，陈明的视线落在林间右手上，指名道姓地提醒：“林间，听明白了吧？”
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扫向林间，正要露出鄙夷的目光，就想到一个多小时前的场景，又觉得还是对他好点吧。
万一他真是核污染病人呢？
...
下午两点半，技术部的升级通知准时抵达项目组邮箱。
整个办公区的气氛都紧绷起来。技术专员带着加密U盘来到项目组区域，准备对那台作为演示和测试的样本机进行固件升级。
陈明作为项目经理，亲自坐镇监督。
升级程序启动，专用的刷写软件界面弹出，进度条开始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向前移动。
几个人围在电脑和无人机旁边，大气不敢出，空气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鼠标的点击声。
林间在自己的工位上，透过玻璃隔断，能隐约看到那边的动静。
他处理着手头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大部分注意力却都放在升级进程上。
不知为何，他心头隐隐萦绕着一丝不安，不安源自他对飞控系统底层架构的深入了解。
他是以名校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招进来当工程师的，入职的第一年，就为公司解决了两大技术难题。
陈明一边抢功劳，一边打压他，生怕被他抢了风头。
是以，像今天这样有“外人”在场的情况，林间只能打杂，不能“出风头”。
反正核心工作陈明几天前已经命令他加班做完了，今天在其他部门面前的这些操作，就是作秀而已。
林间也觉得憋屈，也想过投诉陈明。
但陈明的小姨子是公司总部的高管，陈明能坐到项目经理这个位置，全靠她从中斡旋。
胳膊拧不过大腿，林间背负着沉重的医疗贷款，不敢失业，不敢乱来。
如今核污染导致的疾病蔓延全球，到处都是医疗公司，科技公司非常少，就业竞争大到离谱。
但凡有点经济条件的，都从事医疗相关行业去了，只有像他这样付不起学费的贫困生，才会服从专业分配，安排他读什么就读什么。
是以，非医疗行业的牛马，都是像他这样的贫困生，都是牛马中的牛马，卷起来不要命的。
像他这种无父无母无牵挂的牛马，根本卷不过上有老下有小的牛马。
所以，要重新找工作，他根本卷不过人家。
而且他喜欢稳定，就算能卷过别人，他也不想折腾新工作的面试。要参加面试就要像商品一样被人挑挑拣拣，遇到低素质的面试官，还要遭到嘲讽贬低和PUA。
陈明当初面试他时，就是这么嘲讽贬低他，试探他的底线的。
所以，为了安稳，为了不横生波折，只能忍忍。
就在林间晃神的功夫，那边电脑屏幕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百分之八十。
突然，技术专员的电脑屏幕上，刷写软件的界面猛地一颤，紧接着，一个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框弹了出来！
【错误代码：0x2B40。校验失败，连接中断。】
技术专员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快速敲击键盘，尝试重新连接，无效。又拔插数据线，重启刷写软件，依旧无效。
连接无人机的指示灯，从正常的蓝色变成了代表故障的的红色。
“怎……怎么回事？”陈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连接断了，升级失败！”技术专员额头冒汗，“系统检测到数据包校验错误，触发了保护机制，主控芯片……好像……好像被锁死了！”
“锁死？！”陈明的声音陡然拔高，“怎么会锁死？你不是按照流程操作的吗？”
“流程绝对没问题！”技术专员急声辩解，“可能是升级包本身有bug，或者硬件突然……”
“放屁！总部下发的升级包怎么可能有问题！”
陈明粗暴地打断他，脸色铁青，在操作间里焦躁地踱步。
消息像病毒一样迅速传开，整个项目组，乃至其他部门的一些同事，都围拢了过来，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恐慌在蔓延。
有人提议联系总部技术支援，但远水难救近火；有人尝试各种土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那块红色的故障指示灯亮得刺眼，仿佛在嘲讽他们的无能。
陈明抓着头发，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抓成一缕缕的油头都浑然不觉。他瞪圆了三角眼，对着技术专员和几个围过来的工程师怒吼：
“想办法！快给我想办法！公司养你们是吃屎的吗？！”
一片混乱和绝望之中，没有人注意到，林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工位，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
他静静欣赏陈明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看着陈明如同无头苍蝇，将怒火倾泻到每一个靠近的人身上，却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解决方案，他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大约过了五分钟，林间拨开前面几个正在交头接耳的同事，走进操作中心。
“陈经理，”林间的声音不高，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
“要不，让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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