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同根劫
虞贵妃的指甲划过大殿鎏金柱，火星迸溅处显出密密麻麻的抓痕。息竹看着那些深及寸许的痕迹，突然想起五年前阮府地窖墙上，也有这般绝望的抓痕——原来当年被囚禁试药的，从来不止江氏皇族。
"风儿..."虞贵妃的嗓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她抬手掀翻九龙屏风，露出后面瑟瑟发抖的皇帝，"来见见你父亲。"
江惟风的剑尖在颤抖。老皇帝心口插着半截玉簪，正是虞贵妃复活时从自己颅骨中拔出的凶器。黑血顺着龙袍滴落，在地面汇成寒鸦形状。
"当年试药的三百童男..."皇帝突然抓住息竹脚踝，"活下来的只有夜儿..."
虞夜撕开衣襟，心口的十字疤狰狞如蜈蚣。息竹看到伤疤边缘的缝合线，胃部一阵抽搐——那是用孩童头发缝合的痕迹，她曾在阮府密室见过同样手法。
"很恶心吧？"虞夜抚摸着疤痕大笑，"你亲爱的太子殿下，每日服用的'寒鸦散'就是用这些伤口流出的脓血炼制！"
江惟风突然呕吐不止，黑水中浮动着未消化的药渣。息竹捡起一片朱红色残渣，在烛光下看清那是风干的胎盘——她终于明白，为何太子的毒发症状与孕妇小产如此相似。
地宫在此刻剧烈震动，青铜药鼎破土而出。鼎身浮雕刻着双生子吮血的画面，鼎耳处各拴着条玄铁链——尽头竟锁着沈临熙与江清月的琵琶骨！
"临熙！"息竹甩出银针击打铁链，针尖却被反弹回来。江清月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钻出毒虫："姐姐，这鼎要用至亲血脉启动呢..."
虞贵妃的长发如毒蛇缠上药鼎，鼎中沸腾的血水映出惊悚画面：二十年前的虞氏挺着孕肚被铁链锁在鼎耳，双生子在血水中沉浮哭嚎。先帝手持玉杵，将他们的脚骨捣成粉末。
"看见了吗？"虞夜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快意，"我们兄弟从出生就是药引！"
江惟风突然挥剑斩向药鼎，剑刃却在触及鼎身的刹那化为铁水。虞贵妃尖啸着扑来，息竹推开太子的瞬间被利爪贯穿肩胛。剧痛中，她看见鼎中血水浮现阮府大火的画面——黑衣人袖口的龙纹，与皇帝寝衣上的绣样如出一辙。
"为什么..."息竹呕着血抓住皇帝衣摆，"阮家从不参与朝政..."
老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阮氏女的血能中和药毒，否则江惟风活不过十岁..."他猛地咳出内脏碎片，"可惜你那倔脾气的父亲，宁死不肯献出女儿..."
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息竹想起及笄那夜，父亲突然将她锁进地窖。原来不是在躲避仇家，而是在保护她不被皇室抓去炼药！
药鼎突然发出嗡鸣，沈临熙的残躯在铁链中扭曲成诡异角度。他心口的寒鸦玉佩泛起红光，与江惟风手中的半枚虎符产生共鸣。三十万药人齐声哀嚎，他们的血肉化作血线汇入鼎中。
"时辰到了。"虞夜割开手腕，将血洒向虞贵妃，"母亲，享用祭品吧——"
息竹突然咬破舌尖，在掌心画出阮氏秘符。鲜血滴落的刹那，药鼎上的双生子浮雕突然流泪，血泪所过之处铜锈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婴孩骸骨。
"以吾血肉，祭告天地！"她纵身跃入沸腾的鼎中。江惟风目眦欲裂地扑来，却被血浪掀翻在地。
鼎中血水突然变得清澈，息竹在剧痛中看清真相：所谓长生药，需以双生子为皿，阮氏女为引。当年虞贵妃诞下的根本不是双胞胎，而是被巫师用蛊虫分裂的畸形儿！
"不要——！"江惟风跟着跳进药鼎。两人的血在鼎中交融，竟凝成颗琉璃般的心形丹药。虞贵妃尖啸着抓向丹药，却在触碰的瞬间灰飞烟灭。
地宫开始崩塌，虞夜抱着虞贵妃的骨灰癫狂大笑："你们永远不懂...母亲爱的从来只有我..."他心口的十字疤突然迸裂，无数毒虫涌出，"因为只有我...才是她亲自喂养的药人啊..."
沈临熙的残剑在此时发出龙吟，江清月摸索着握住剑柄。当剑锋刺穿虞夜心脏时，那些毒虫突然调转方向，将宿主啃食成一具白骨。
"清月..."沈临熙的虚影从剑身浮现，"我一直在..."
药鼎轰然炸裂的刹那，息竹用最后气力将丹药塞进江惟风口中。万千寒鸦从灰烬中腾空，衔着燃烧的羽毛扑向北方——那里，三十万药人在晨曦中化作飞灰。
史书记载：承德二十三年冬，帝星陨落，寒鸦蔽日。新帝于太医院旧址立往生碑，夜夜闻女子捣药声。有樵夫见白衣郎君携药篁立于碑前，肩头栖鸦泣血，瞬目无踪。
往生碑背面，隐约浮现双鹤衔芝纹——正是阮氏医馆的图腾。更夫巡夜时曾见碑前跪着独眼将军，怀中抱着截焦黑指骨，哼着断续的《木兰花慢》。而这一切，都被药庐窗后的素衣女子收入眼底，她腕间寒鸦纹淡如轻烟，药杵下碾着的朱红药丸，正散发出熟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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