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星在这一瞬间，差点就以为是李姨泄露了她不是真的想要结婚的消息。但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李姨怎么会跟顾略接触。如果他们私底下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顾略就不会这样说了，因为会让陆飞星怀疑他消息的由来。
顾略说：“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陆总最好不要装糊涂。”
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好，说话很直接，不像之前两人虽然互相忌惮，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陆飞星看着他，脸色逐渐冷淡下来。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想反悔？”她问，“空穴来风的指责我接受不了。”
这是顾略第一次见到她冷着脸的模样，之前的陆飞星虽然疏离，但总是保持着得体的表情，就像是戴着面具。这时她却没有笑意，眼睛像漂亮而冷酷的刀锋，闪着寒光指过来，丝毫不惧顾略的质问。
顾略竟然感到些许有趣，语气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步步紧逼：“要提供证据的不是我，而是你。”
陆飞星挑眉：“怎么说？”
顾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陆飞星不解，顾略提示她看。
照片上面是两个人在一家茶室里，摄像角度是从外面拍向窗内。分辨率比较低，画面模糊。但是陆飞星还是能辨认出那张熟悉的侧脸。
陆飞星喃喃道：“这是我爸。”
她还想再看，但是顾略收起了手机。他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陆飞星再是着急，也只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因为不想让顾略感觉到拿捏了自己，所以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
顾略还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焦急。
“这是陆远斌死亡前一天拍摄的照片。”顾略说。
陆飞星抬眼看他，眼睛里有震惊。她的手指在桌面下收紧。
“这就是你说的我会感兴趣的东西？”她说。
“是的，”他说，手里把玩着那张照片，“不过现在它不止有这个用处了。它还是一个筹码，看了之后你自己选择，是否要证明你不想违背我们的婚约。”
陆飞星明白了他的想法。顾略用一张照片显示出了他的能力，他能够得到陆飞星想要的东西。如果陆飞星想要照片，就必须向顾略表示她的诚意。
顾略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可以玩弄于中心的物件。陆飞星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她向来厌恶被人威胁。
于是她笑了，说：“就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这真的是那天拍的照片吗？还是你用随便什么地方找来的照片骗我的？顾总，我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孩，想要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张照片糊弄不了我。”
她盯着他，继续说道：“就算你有照片，我为什么非要从你的手中拿？我大可以去查关于我父亲出事前后的所有行踪，查这家茶室那时候进出的所有人。顾总，你这样可威胁不了我。”
顾略也笑了，眼神很冷，玩味地说：“陆总很硬气。既然你这么不在意这张照片，那它留着对我也没用了。”
他手指握着照片，拿出一只打火机，火舌凑近照片一角。
陆飞星吓了一跳，身体前倾：“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毁掉，”顾略说，他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舌，“陆总不是一点也不想要这张照片吗？怎么紧张起来了？”
陆飞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顾略，我要叫人了。”
顾略不为所动：“你可以随意叫人，但是陆总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桌发生了这样的动静，他们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陆飞星越过顾略的肩膀看向不远处，侍者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他们周围的餐桌没有人。
她转过头看他，说话都带着咬牙切齿：“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
顾略看着她没有说话，忽然把打火机凑近了照片，火焰把照片一角烧得卷起，陆飞星下意识抓住桌角。
顾略真是个疯子！她想道。
她看见照片被慢慢点燃，火焰一点点吞噬着纸张。顾略就在那不慌不忙地拎着照片的一角，烧下的灰烬掉落在他面前的空餐盘中。
“你肯定有备份的，”陆飞星盯着照片说道，“这是个幌子，你拿它来要挟我。”
顾略说：“随你怎么想，你也可以想我不仅有备份，照片还有很多张，但是不是真的呢？陆总，你来决定吧。”
陆飞星看着那张照片一点点被烧，手心不知不觉冒出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前倾，抓住顾略的手臂：“停，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顾略看了看她抓着自己的手，问。
“我会向你证明我没想悔婚。”陆飞星艰难地说出口。
顾略这才有了动作，把照片塞进手边的水里，熄灭了火。他的动作很随意，像是处理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陆飞星才慢慢收回手。
他把那张照片放在盘子里，抬眼看向陆飞星，说道：“陆总这样做才对，如果早点说的话，照片还不至于被烧成这样。”
陆飞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真的被他气到了。她在想看照片和发火之间选择了沉默，努力控制自己不在公共场合上失态。
“你最好能保证这张照片信息完好，”她说，“不然的话连婚约这件事我都能翻脸。”
顾略打量了她半晌，忽然笑出声：“好了，别生气。照片没有烧坏，上面的人还能看得见。”
他把照片连带盘子一起移到她面前，转了盘子，好让她从这个角度正面看到照片。她低头看了一眼，的确没有烧到照片上的人。
她看着照片不说话。顾略瞧着她，叹了口气。
“如果你配合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其他信息。”他说。
他看起来像是这方面的老手，精于谈判和施压，目的达成后态度立刻好转，甚至有心情哄她，典型的给一棍子又给一颗糖。
陆飞星知道自己吃了一场亏，垂着眼睛还是不说话。她眨了眨眼睛，眼下忽然掉出颗泪来。
顾略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清楚地目睹了她掉下眼泪。他脑子空白了一瞬，甚至还怀疑这是不是泪，可能是水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荒谬。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但是鼻头已经开始红了。眼泪又掉了一颗，他抬起手下意识想去接，手伸到半空中才反应过来，拐到另一方向去抽了张纸，倾身递到她面前。
陆飞星似乎没看到他递来的纸，顾略只好亲自给她擦泪，将将碰到她的脸颊时，她被惊了一下往后撤，这才抬起头来。顾略顿了顿，将纸巾递给她。她没说什么，拿过纸巾擦了擦眼底。
顾略看到了她的眼睛，有点红，一看很明显的哭过，睫毛也被粘湿。但是她仍然没什么表情，冷漠而高傲地去擦眼泪，像是流泪的不是自己。尽管如此，顾略心中还是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是尴尬或者惊讶，而是一种被毛茸茸的东西挠过的感觉，令他察觉到她悔婚意向的怒气消失大半。
陆飞星听到顾略说：“对不起，是我胜之不武……原谅我好吗？以后我们好好谈，你父亲的事我会帮你的。”
陆飞星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摇头，低声说道：“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忍不住。”
顾略叹了口气，说道：“除了这张照片，这个场景还有其他几张，我会发给你。”
他看见陆飞星看向他，眼神中有惊讶，也没解释，只是说道：“饿了吗？上菜吧。”
陆飞星本来没想真的在这里吃饭，但哭过一回后，竟也有些饿了。万国餐厅的厨师是有名的，做的菜合她的口味。她泄愤式地吃，顾略竟然也没说什么，意外的沉默，有的时候还看着她走神。她疑惑地看回去，他就转开眼。
陆飞星猜他还在想婚约的事，想到自己还没表那所谓的诚心，于是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顾略像是被什么呛到了，咳了咳，看了她一眼，才说：“你问这做什么？”
陆飞星说：“不是要证明我的诚心嘛。”
顾略：“……倒也不必那么突兀。”
他敲了敲桌子，说：“要是你着急的话，下周就能领证，婚礼的话还需要时间筹办，最快下个月吧。”
陆飞星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略挑眉：“那你是不想？”
陆飞星被他噎了一下：“我不是不想，而是觉得太赶了。”
顾略问：“那你想什么时候？”
他抱着手臂，大有一种下一秒又再怀疑她悔婚的架势。陆飞星心虚，但是不好表现出来。
她想了半天说：“下个月领证……可以吧……挑个日子。”
顾略看着她。陆飞星想，心虚要是具象化的话，她一定是个小人在疯狂擦汗。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她不甘心地回想着。
这时顾略终于开口：“好，就照你说的，我们下个月领证。”
他们也用完餐，顾略起身给她拉椅子，态度与开头形成鲜明对比。
她站起来，发现顾略还在原地，他们靠得有点近，顾略就站在她的斜后方。她疑惑地抬头看，只见顾略在仔细看她的眼睛，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眼睛下的一块皮肤。
这个动作发生在一瞬间，本来他们之间的身体接触是比较敏感的事情，但是陆飞星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再等到反应过来时，那个感觉已经过了，再去追究好像也没什么事。
于是陆飞星只是茫然地问：“你在干什么？”
顾略在思考着什么：“你的美瞳是什么牌子的？”
陆飞星莫名其妙：“我没带美瞳啊？”
顾略却说：“原来是这样，看起来太亮了，我还以为戴了什么东西。”
陆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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