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屏的行动过于迅速,等到宋春华出声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哗啦”一声,那一把玫瑰花的根茎戳进了鱼缸里。
鱼缸摇晃了几下,里面养着的的海星巍然不动,可缸里的水激荡不已,海燕一样冲锋而出,精准地斜飞到了宋屏的床铺上。
天降甘霖。
床头的充电插座第一次感受到了水的柔情蜜意,老来焕发第二春。
霎那间火光四溅,劈里啪啦,白烟四起,线路短路,灯泡爆炸,株连电器九族,颇有周幽王当年的风范。
宋屏被头上爆炸的灯泡吓得后退一步,不慎一脚踩上了身边立着的三角书架。
书架带着所有的书扑向了落地衣架,和衣服鞋子一起同归于尽了。
而那最高处的一本硬皮精装书不随俗流,以一种孤芳自赏的姿态倒飞出去,猛砸上了衣柜门上的镜子。
镜面碎片雪花一样落了下来,叮叮当当一地。
转眼之间,房间变成一片废墟。
宋屏浑身一抖,她背对着宋春华,而那肇事的玫瑰下半截浸在水里,上半截还拿在她的手上,鱼缸依旧倾斜着。
余孟津赶紧出来打圆场:“是我不好,非要插花。没什么大事,你们都出去吧,我来收拾一下。”
没有人理,余孟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三人在乱糟糟的房间中站成一个三角,神色严肃,彼此之间氛围僵持又有着情绪上的张力。
如果下一秒在房间的东南角点起一根白色的蜡烛,他们马上就可以下墓了。
不敢行动的宋屏神情严肃,这样想着。
诡异的沉默在这片天地弥散了很久。
直到宋春华神色平静地开了口:“玻璃碎片不要动。给你十分钟,把床单放到洗衣机,把书捡起来,把花插到客厅,把鱼的水换了。做不完别吃饭了。”
宋屏缓缓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回正了鱼缸。
门在身后关上,听着身后逐渐走远的脚步声音,她吐出一口气,把花放到一边,动作利索地开始收拾。
门外的余孟津有些担心:“小屏的房间看起来是一个大工程,要不叫个家政服务吧,让她来收拾是不是太勉强了。”
宋春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以她干坏事的熟练程度,你猜猜看她的房间多久装修一次?”
余孟津被逗笑了:“看来装修费挺贵。确实挺奇怪的,那个书架怎么能放到床脚边上呢?”
“原来不是在那的,我也搞不懂她。她房间的陈设几天一换。”宋春华摇摇头,“让她自己收拾长长记性,玻璃碎片过会我来。不过她的房间是住不了了,今天晚上你那边有客房吗?借宿一下。”
余孟津咳嗽两声:“有,一直有。不是客房,我给你们都留了房间。还有一个花房,在后院。”
“蓄谋已久。来厨房帮忙?”
“咳,好。”
房间里的烂摊子对于宋屏来说不算什么,熟能生巧,她闭着眼睛都能把那些东西回归原位。
主要是出门比较有挑战,面对着正在暴怒气头过后的妈妈,她最好不要做任何坏事。
已经做过的坏事也不能暴露。尤其是那个花瓶,里面的东西绝对不能被发现了。
于是宋屏吞了吞口水,把毛绒拖鞋两下甩开,抱着床单被套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往外一看,很好,没有一个人。
她迅速地跑到淋浴间,把手上的东西全塞进去。
随即拎了个小凳子来到电视机前面,踩上去,手刚刚伸到花瓶里拿到东西,就听到后面响起了宋女士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和所有资深的特工一样,宋屏此刻格外冷静:“没……没在干什么啊。”
“你要拿那个花瓶插花?那个太重了,你拿玻璃花瓶好了,就在门口鞋柜上。”
“……好。”
“行了,我给你洗了草莓,放在桌上了,搞好了自己吃。房间里的玻璃不要动,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听到身后的步子越走越远,宋屏松了口气,她把花瓶里的东西扣入手里,滑到衣袖里去,这才放心地跑到房间里去。
书桌面前相对来说整齐了很多。宋屏坐到书桌前,缩了缩手,让袖子里的东西滑出来。
那是一个老式的枣红色翻盖手机,上面有一根水晶长链,缀着三颗小爱心。
她翻开长按返回键,熟练地开了机。
手机已经很旧了,三番五次地黑屏闪烁后,才到了菜单页面。
宋屏珍惜地摸了摸,点开了那个唯二的联系人的一个。那号码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些陌生了。
怎么会……宋屏的眼睛不自觉地酸涩起来,她赶紧吸了吸鼻子,把号码从左到右又记了几遍。
随即开始打字。
【你再不回来,我也没办法了。你知道吗,你老婆找了个又有钱又帅气还特别香,特别有手段的帅哥。】
【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快要成年了,你再不回来我可不会做冤大头给你养老。】
可页面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回复,向上翻,再向上翻。
除了上一年春节,没有一次回复。
宋屏越看越生气,恶狠狠地打下最后几字,发送了信息。
【老婆跟人跑了,你活该。】
看着面前的鱼缸,海星们沉默地趴在水底的岩石上,宋屏拿起了手机,手穿过打开的窗户,伸了出去。
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是过去式了。
是他先不不在乎你和老宋的,不是你不在乎他。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比手更快颤抖起来的是眼睛里的泪水。
“算了,就留着吧。以后绝对不给你养老,聊天记录都是你告不赢我的证据。”宋屏抹了把眼泪,张开双手,手机顺着袖口又滑了进去。
宋屏把玫瑰花浸海水的地方剪掉,走到门口拿花瓶。
叮咚,门铃响了。
“我买的卷子终于到了。”宋屏雀跃地打开了门,和学校里的朋友一起做数学题是她为数不多痴迷的事件之一。
打开门,宋屏的眼睛被门外格格不入的富贵金光闪了一下,今天已经被闪两次了。
她眯起眼睛,门外站了一个清冷型男。
他的身体双手斜插衣兜,右臂和右脚的薄底皮鞋跟部靠墙,虽然是松弛的姿势,却不掩其仪态端方。
笔挺的西装线条在那身体框架搭起的结构下都显得柔软起来。身材如同艺术雕塑,西装成了希腊众神的白袍,欲盖弥彰地展示着他骨肉匀称、锻炼充分的身体。
男人五官优越,眉眼之间轻染一抹疲倦,气质格外沉稳。
他站在门口,眼神是向下,十分克制有礼,低垂着眉眼,没有扫视,没有观察。
最重要的是,男人和余孟津长得有点像,但是看起来更成熟,而且气质迥异,像是一个由于岁月全面升级的plus版本。
看到他的瞬间,宋屏惊呆了,拿着花瓶的手微微颤抖。
她早该想到的,虽然余孟津满脸写着狂蜂浪蝶,但宋女士也散发出了资深鱼塘主的气质。
她怎么能只担心余孟津沾花惹草,而忘记考虑来自宋女士这里的突发因素呢?
“你好,”清冷型男看着宋屏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些犹豫地开了口,“这里是十单元三一零吗?我来找……”
“不好意思,不是我的快递。”
宋屏冷淡打断了他,猛地关上了门,试图以这样的态度让门外的人知难而退。
隔着一道门,两个人沉默着。
宋屏在此期间插上了花,甚至抽出了时间发了一条消息。
【你不用回来了,你老婆已经有两条船了。你,出局了。】
门外沉默了大概五分钟,而手机那一头像是就准备这样天长地久的沉默下去。
宋屏收起手机,猜测门外的人已经知难而退了。
正当她要离开,门铃再次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是一个不屈不挠的追求者。
虽然她不知道宋女士以后更喜欢哪一个,但显然目前更喜欢里面那个,首要的事是不能让他和余孟津碰面。
这样想着,宋屏轻轻拉开了门,压低声音,准备把这件事暂时跟他说清楚:“我必须告诉你,我不看好第三者,你不要再上门纠缠……”
“三……三一零快递。”
“快,快递?”
“这里不是三一零?稍等,我查……”
“……是,是快递啊。对,是我的,我是三一零。”
宋屏讪笑着接过了那一盒东西,盒子在她的手里猛地一坠,快递小哥边上站着的清冷型男伸出手帮她托了一下。
快递小哥奇怪地观察了一下两人,表情惊异。他不用说话,他的眼神在啧啧称奇。
快递小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宋屏和型男两人托着卷子,相顾无言。
对面先开了口:“你好,我是余贺林,我来找余孟津。这里……这里是十单元三一零吗?”
宋屏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人,虽然很帅很有型,但看起来至少三十五,应该是英年早婚才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吧——亲家公。
虽然心里面对余孟津的到来有着别扭的不欢迎,但宋屏向来是不奉行连坐那一套的,更何况面前的人日后说不定会成为宋女士的公公。
宋屏的脸上很快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是来找余叔叔的,快进来快进来。”
“刚刚你说第三者……”余贺林若有所思,“是余孟津的……”
“不,不是……”宋屏没有诋毁别人的下作乐趣。
余贺林面露诧异:“那难道是……”
“不是,都不是。”宋屏迅速否认,“我的,是我的。”
宋屏很有担当:“你知道的,我现在这个年纪,有那么一二三四五个男女朋友很正常。青春嘛。”
宋女士听到门口的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屏屏,你在和谁说话呢?”
“是我,余贺林,您好。”余贺林在门口微微颔首。
余孟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来到门口。
余孟津看来已经完全被宋女士安慰好了,恢复了阳光小狗的姿态,他上前看了几眼,摆出很是感动的样子。
想着那个不靠谱的人,连信息都不回的人,宋屏的心中微妙地开了个小口,泄了气。
“小屏,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是……”
看着笑容灿烂的余孟津,宋屏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是亲家公吧。我之前说的你别介意,我支持你和我妈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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