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起床时,乌鹤和李雪客已经打完了一架。
两个人头毛散乱,一个扶着墙大喘气,另一个瘫在窗下像烂泥。
李雪客竖起手掌:“停!看在那位侠女前辈的份上,我先不跟你翻旧账。我们来说说昨天的事……”
乌鹤打断:“停!丹药出手,一概不退不换。”
李雪客惊呆:“什么?昨天卖我丹药的人也是你?!”
乌鹤比他更吃惊:“什么?你不知道是我?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李雪客欲哭无泪:“侠女前辈她到底靠不靠谱啊!她不是说可以花钱保平安吗,能保我的,怎么会是你这个货?”
“等等。”乌鹤敏锐嗅到商机,“破财消灾么,找我就算你找对人了。”
管它三七二十一,走一步,骗一步。
*
不靠谱的扶玉正在生起床气。
后半夜她换了好几次睡姿,却怎么也续不上前面的梦。
她倒不是想见君不渡,只是想看邪魔学说话。
翻来覆去,见天明。
扶玉起身出门,脸色怏怏。
狗尾巴草精小心地问:“主人,你还在担心一万灵石的事吗?”
扶玉拍额。
差点忘了还有李雪客这个大-麻-烦。
狗尾巴草精果断进谏:“我觉得,钱花掉,最稳妥,花出去的钱,那才是自己的钱——要不我们给爷爷买个护体宝床,再买个益寿垫,还有福禄枕……”
扶玉幽幽地:“你上了年纪才被骗去买长寿丸。”
狗尾巴草精扁嘴:“主人你好记仇。”
说话间,一人一草踏上玄木峰。
晨雾之中,医修弟子来往匆忙,打理药圃的更是头也不抬。
“咦?”狗尾巴草精吃惊,“这些人怎么不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了?”
扶玉沉吟:“昨日你狗狗祟祟,今日你财大气粗。”
狗尾巴草精恍然:“我懂,灵石铸就气质!”
它昂首挺胸,迈开大步。
行出两步,忽地缩回了脚,脑袋拧过半圈,表情很是幸灾乐祸:“主人,你快看,没气质的在那儿呢。”
薄雾在眼前散开,药殿台阶上下,僵着几个人。
“慕云长老。”
陆星沉显然是一夜未睡,他口干舌燥,脸色憔悴:“此事当真就不能通融?”
慕云长老立在台阶上,两只宽袖拢着药香,垂着眼,面无表情。
她道:“车轱辘话说了一晚上,你说着不累,我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你既要替人出头,又不舍得破费,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陆星沉:“我没说过不赔。”
慕云长老伸手:“那你倒是赔。”
陆星沉强行压制住火气:“可是长老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一株灵花,怎么也不可能换我手中这一道天阶剑意吧?”
分明就是趁火打劫。
他沉声说道:“长老以大欺小,是不是不太厚道?”
慕云长老忽地笑了笑。
“陆星沉。”她道,“谢昀他难道没有告诉你,这道天阶剑意,是他用多年前我欠他的一个天大人情,从我这里换去的吗?换了旁人,我才不给!”
陆星沉表情微凝:“……谢长老?”
慕云长老冷笑:“他是真把你当自己人。有了这道天阶剑意,你冲击金丹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他这样待你这个准孙婿,你又是如何回报?”
陆星沉道:“那些事都是误会,我会和谢扶玉解释清楚。”
“误会?”慕云长老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你都当上别人姐夫了,还误会呢?”
陆星沉抿唇:“只是稚童无知之言,岂能当真?”
慕云长老竖起手来:“得了得了,莫再与我掰扯这些。我就这一个条件,想平事,把我的剑意还来!”
陆星沉表情难看。
他与苏家宝,也就是昨日见过一面而已。
给他惹一桩事不够,又惹一桩事,着实叫人憋屈窝火。
他眸光微闪,脸色变了又变。
正待下定某种决心,远处晨雾传来扰动,一个熟悉的外门弟子身影飞奔而来。
外门弟子:“陆师兄——”
陆星沉两腮一紧,后背发麻。
外门弟子:“大事不好了!”
陆星沉眼前直发黑。
外门弟子:“苏姑娘她上吊自尽了!”
陆星沉有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目光呆怔地松了一口气:啊,不是苏家宝又惹事。
旋即他猛然回过了神:“什么?!”
外门弟子气喘吁吁:“苏姑娘她,她说,慕云长老强人所难,你不愿意赔,她懂,她拿命来赔,她用她的命来替你赔……”
陆星沉高大的身躯微微一踉跄。
慕云长老:“哎不是,怎么就成替你赔了?”
陆星沉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深吸一口气,潦草拱手:“人命关天,我先救人,告辞!”
他疾转身,后知后觉发现扶玉与狗尾巴草精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戏。
也不知看了多久。
陆星沉神色一滞:“扶玉我……我回头再向你解释。”
他重重闭眼,拧肩,掐指御剑。
狗尾巴草精的声音阴阳怪气:“到底是谁喜欢哭天抢地寻死觅活啊?”
陆星沉背影微震。
想到表妹此刻生死不知,他咬咬牙,用力一踏脚下的剑。
长剑划破晨雾,如流星远去。
一人一草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扶玉幽幽地:“这么蠢,几时才能幡然醒悟啊?”
狗尾巴草精叹气:“难。”
*
陆星沉赶到客院时,苏茵儿早已被救了下来。
她伏在枕上哀哀地哭。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守在一旁的外门弟子:你上吊也没避着人啊,不救怎么办,看你荡秋千?
陆星沉闯进屋中:“表妹!”
“表哥?”
她蓦地抬头,几欲晕厥,“表哥……”
眼看她身躯一歪就要摔下床榻,陆星沉连忙上前将她扶稳。
“表哥,你不如让我死了,我死了,那个什么长老就不会再逼你了!你就让我死了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说什么傻话?”陆星沉冷脸道,“身外之物而已,值当这样?”
她凄声道:“我不过是贱命一条……表哥,我知道那个剑意对你很重要,我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为了阿宝,害了你……表哥,我真的没脸见你了!”
陆星沉抿唇:“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苏茵儿泪如雨下:“可是表哥,阿宝他是爹娘的命根子啊,我不能对不住你,也不能对不住他们……他们生我养我,那么不容易……”
此话一出,顿时触碰了陆星沉的隐怒。
他勾了勾唇,冷冰冰笑出声来:“好一个愚孝女!你怕不是忘记了,他们为了二两米就能卖了你!”
对这个表妹,他实在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她总是那么柔弱,那么顺从。她总是不敢忤逆那对势利眼夫妻,总是不懂得为自己打算。
上次若不是正好遇到自己,她都已经被他们卖给老地主当小老婆了。
即便如此,她还总是念着他们的好。
简直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
苏茵儿凄楚摇头:“表哥不要怪爹娘,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命苦,人又笨,在家里不得爹娘欢喜,到了这里又总是连累表哥。”
陆星沉无奈叹气:“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总是看低了自己。”
苏家宝被惯成这样,可想而知她在家里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我什么都做不好,若是阿宝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我活着,是要比死了还难受的呀。”她的泪水又开始不要钱地往下掉,“表哥,你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别说了。”陆星沉脱口而出,“区区一道剑意,何至于此!”
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眼睛里缓缓滚落一滴惊喜的泪:“表哥,难道……”
陆星沉想起这一夜承受的憋屈,心中亦是百味杂陈:“我就不信,没有她这道剑意,我还晋不了金丹期!”
“表哥你的意思是……”
“她要剑意,给她便是了!”陆星沉冷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苏茵儿欣喜道:“我知道,我知道,表哥一定行!”
陆星沉眯眸环视左右:“苏家宝呢?”
苏茵儿微微一惊:“表哥,阿宝他还小,不懂事,我已经说过他了。”
陆星沉冷怒:“我问他人呢,你出事,他在哪?”
苏茵儿咬唇:“我怕吓着他,让他到旁边厢房去睡了……”
陆星沉都气笑了:“为了他的事,都快闹出人命来,他倒是睡得踏实!”
她弱弱道:“他什么也不懂……表哥你别怪他了……”
陆星沉咽下了一口气。
什么也不懂,却懂得挑着贵的祸来闯!
*
安抚好苏茵儿,看她再没有要寻死的意思,陆星沉起身返回住处,取出那一道封印在玉石中的金色剑意。
置于掌心,握紧。
当初谢长老把剑意给他的时候,一字也不提它有多珍贵。
他一度以为,只是随手施舍。
原来它是用一个天大的人情换来的。
陆星沉心中钝钝疼痛。
“谢长老,扶玉,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他若再惹事,我再不管了!”
他握住手中沉甸甸的东西,御剑前往玄木峰。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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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寻死觅活以命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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