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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
那只戴着黑色NeuroTech护腕的右手,此刻仿佛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而是一块被烧红的烙铁,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搅动的刑具!剧烈的灼痛和麻痹感如同失控的海啸,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阮柳鸢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将她从击杀成功的短暂快感巅峰,狠狠拽入痛苦的深渊!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郁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痛哼压了回去。额角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键盘上。眼前的屏幕因为剧痛带来的生理泪水而变得模糊,【幽夜】撤离的身影在视野里晃动出重影。手指在鼠标上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神经剧痛。
“鸢队!”闻堰焦急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没事吧?”范明落也察觉到了异常。
“闭嘴…打龙…”阮柳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变形,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痛楚的颤抖。她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屏幕上,强迫那只痉挛的右手继续操作!不能停!战斗还没结束!这是思瑶琳用战术撕开的缺口!是墨痕用命换来的优势!她不能在这里倒下!
但身体是诚实的。
在操控【幽夜】进行一个极限距离的视野探查时,手腕护腕下猛地传来一阵更强烈的电击般的剧痛!让她整条右臂瞬间脱力!鼠标失控地滑向一边!
【幽夜】的身影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极其突兀的、致命的停顿!
“小心!”思瑶琳冷静的声音陡然拔高!
晚了!
一道冰冷的寒光从阴影中暴起!是对方一直蛰伏的打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破绽!致命的控制技能精准地砸在【幽夜】身上!紧接着,对方剩余几人的集火瞬间降临!
屏幕瞬间灰暗!
“QSF-ThornRaven(阮柳鸢)已被击杀!”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阮柳鸢的脸上!也抽在QSF所有人心上!
“操!”墨痕在泉水里气得大骂。
“鸢队…”闻堰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范明落沉默着,操作却明显急躁了几分。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屏幕里角色死亡复活的倒计时在无声地跳动。
阮柳鸢僵在椅子上,灰暗的屏幕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布满血丝、却空洞失焦的眼睛。右手腕的剧痛还在肆虐,但比疼痛更尖锐的,是巨大的耻辱感和无力感!她像一个被强行推上战场的残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自身的脆弱,亲手葬送了队友拼死换来的优势!葬送了她刚刚刺出的那一丝微芒!
什么荆棘渡鸦…
什么撕裂冰层…
不过是个连鼠标都握不稳的废物!
“训练赛中止。”思瑶琳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退出了游戏房间。她摘下耳机,站起身,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把寒冰铸成的利刃,直刺向浑身僵硬、微微颤抖的阮柳鸢。
“所有人,复盘刚才大龙团战前五分钟的运营细节。墨痕,重点分析你佯攻时视野布控的致命漏洞。闻堰,保护衔接失误点。明落,输出位置选择。”她的指令清晰、快速、不容置疑,瞬间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从阮柳鸢的“事故”上转移开。
“阮柳鸢,”思瑶琳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她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跟我出来。”
阮柳鸢没有动。巨大的屈辱感和身体剧烈的痛苦让她像被钉在了椅子上,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
“现在!”思瑶琳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源自绝对理智和冰冷决断的威压,不容抗拒!
阮柳鸢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迎上思瑶琳那双在镜片后寒光四射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股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推开椅子,动作因为剧痛而有些踉跄,低着头,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跟着思瑶琳大步走出了训练室。身后,墨痕他们担忧的目光被厚重的门板隔绝。
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些许训练室里的燥热和阮柳鸢心头的混乱。但她手腕的剧痛依旧清晰,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持续穿刺。
思瑶琳没有走向会议室,而是径直走向基地深处、那间被临时改造成NeuroTech神经复健室的小房间。她刷卡开门,里面只有一张可调节的医疗椅、一台连接着复杂线路的神经反馈仪,以及一个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恒温储存箱。
“坐上去。”思瑶琳的声音依旧冰冷,命令道。
阮柳鸢看着那张冰冷的椅子,想起那晚注射时的剧痛和屈辱,抗拒感油然而生。“我不…”
“坐上去!”思瑶琳猛地转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刺向阮柳鸢,“还是你想让墨痕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的队长,因为一次操作失误就彻底废掉?!”
“废掉”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阮柳鸢最后的防御!她瞳孔骤缩,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粉身碎骨的警告,再次在脑中轰鸣!
她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更浓的血腥味。最终,带着一股自暴自弃般的狠厉,重重地坐上了那张冰冷的医疗椅。皮革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仿佛回到了那个被束缚的夜晚。
思瑶琳没有废话,迅速将几个带有吸盘的电极片贴在阮柳鸢右手臂和前额的特定位置。冰凉的触感让阮柳鸢的肌肉瞬间绷紧。
“放松。”思瑶琳的声音不容置疑,手指在神经反馈仪的触控屏上快速操作着。屏幕上瞬间亮起复杂的波形图,其中代表阮柳鸢受伤神经簇反应区域的几条曲线,此刻正呈现出刺眼的、不规则的剧烈波动,如同濒临崩溃的心电图。
“神经炎症反应急性发作。信号传导紊乱,痛觉感知异常放大。护腕的抑制程序超负荷运转,反而加剧了神经信号冲突。”思瑶琳的声音如同AI分析报告,冰冷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她拿起旁边一个连接着仪器的、造型奇特的金属手套,“戴上。”
阮柳鸢看着那冰冷的手套,眼神充满戒备。
“深层神经电刺激引导手套。配合反馈仪,强行梳理紊乱信号,抑制过度炎症反应。”思瑶琳解释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不想彻底废掉,就戴上。”
阮柳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还有选择吗?她伸出手,那只戴着黑色护腕、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被思瑶琳强硬地塞进了冰冷的金属手套里。瞬间,一股强烈的、被包裹束缚的感觉传来,紧接着,是手套内部启动时细微的嗡鸣和微弱的电流感。
“忍着点。”思瑶琳按下启动键。
“呃——!”
一股远比护腕警告更强烈的、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手臂的剧痛猛地袭来!阮柳鸢的身体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喉咙里压抑不住地挤出痛苦的呜咽!汗水如同小溪般瞬间涌出!
“呼吸!聚焦!引导它!”思瑶琳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整着电流的频率和强度,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剧烈波动的曲线,“感受电流的路径!用你的意志去引导!压制那些混乱的信号!把它们压下去!”
引导?压制?
在如此剧烈的痛苦下?!
阮柳鸢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她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被丢进了熔炉,被无数无形的齿轮反复碾磨!她想挣扎!想把这该死的手套扯下来!
“阮柳鸢!”思瑶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想想峡谷!想想那道冰隙!想想你刺出去的那一刀!你想赢吗?!想站在世界赛场上吗?!想撕碎那个女人的一切吗?!那就给我压下去!用你的荆棘!刺穿这该死的疼痛!”
峡谷…冰隙…那一刀…
还有…江笙那张平静无波、如同俯视蝼蚁般的脸!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和暴戾,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剧痛的刺激下轰然爆发!压过了生理的极限!阮柳鸢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她不再试图对抗那电流的剧痛,而是如同思瑶琳所说,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屈,凝聚成一股狂暴的精神力量!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向手臂深处那团混乱灼热的神经乱流!
给我…压下去!!!
她在心中疯狂咆哮!
嗡——!
神经反馈仪的屏幕上,那几条剧烈波动的曲线,在阮柳鸢意志冲击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却清晰的回落!虽然下一秒又剧烈反弹,但这一次的回落幅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有效!
思瑶琳镜片后的眸光瞬间亮起!她手指如飞,立刻根据这瞬间的反馈,精准地调整了电流引导的路径和强度!“很好!保持!继续!压制它!”
一次!两次!三次!
阮柳鸢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搏命的疯子!用意志对抗着撕裂神经的剧痛!每一次精神力量的狂暴冲击,都伴随着反馈仪屏幕上曲线的短暂回落!虽然痛苦依旧排山倒海,虽然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虽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她眼底那属于【荆棘渡鸦】的凶戾光芒,却越来越盛!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阮柳鸢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剧痛和意志的反复拉锯中,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突然。
思瑶琳的手指猛地停了下来。
“停。”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冷静。
手套内的电流瞬间消失。
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留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空洞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阮柳鸢瘫软在医疗椅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右手臂连同手套一起沉重得抬不起来,只有神经末梢残留着一种奇异的、如同被灼烧后又浸入冰水的麻木感。
思瑶琳快速操作着仪器,调出了最新的神经信号图谱。
屏幕上,代表受伤神经簇区域的曲线,虽然依旧比正常值偏高,但之前那种刺眼的、濒临崩溃的剧烈波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对平稳、虽然虚弱却不再紊乱的波形!
“炎症风暴暂时压制。神经信号传导稳定性恢复至安全阈值以上。”思瑶琳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看向瘫软在椅子上的阮柳鸢,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你…做到了。”
阮柳鸢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屏幕上那平稳下来的曲线。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疲惫、痛苦和一丝微弱成就感的情绪,悄然漫过心头。她用意志,强行压下了那场足以将她吞噬的神经风暴。
思瑶琳走上前,动作利落地解开了金属手套的束缚卡扣,又小心翼翼地撕下了阮柳鸢手臂和额头的电极片。最后,她的手指落在了那个黑色的NeuroTech护腕上。
冰冷的触感让阮柳鸢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思瑶琳的手指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按下了护腕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释放按钮。
“咔哒。”
一声轻响。
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禁锢了阮柳鸢不知多少个日夜的黑色护腕,应声而开。
束缚感骤然消失!
手腕上那持续不断的麻痒刺痛,也随着护腕的离体,瞬间减轻了大半!只留下一种皮肤长时间被压迫后的麻木感和神经深处隐隐的、如同潮汐退去后的余痛。
阮柳鸢猛地低头!
她的右手腕,终于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道浅粉色的疤痕依旧清晰,但皮肤上被护腕边缘长期压迫留下的红痕更加刺眼。手腕的皮肤因为长时间被束缚而显得有些苍白脆弱。
但,它自由了!
不再有冰冷的枷锁!不再有实时的监控!不再有那如影随形的刺痛警告!
阮柳鸢近乎贪婪地看着自己那只重获自由的手腕,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重获新生的恍惚和巨大虚脱感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带着一丝神经深处的迟滞和无力感,但那种被无形力量压制、随时可能失控的恐惧感,消失了!
思瑶琳将那个打开的黑色护腕拿在手中,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仪器幽蓝的灯光。她看着阮柳鸢失神地盯着自己手腕的样子,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护腕解除,不代表痊愈。深层神经损伤的修复和重塑才刚刚开始,NeuroTech的纳米机器人还在你的神经通路里工作。这只是意味着,你的神经信号暂时稳定在了可控范围内,可以脱离24小时高强度监测。”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凝重:“但!这同时也意味着,你需要更强的自控力。护腕的物理抑制消失了,未来每一次操作带来的神经负荷、每一次情绪波动可能引发的炎症反噬,都需要你自己去感知、去控制、去承担后果。一步踏错,之前的努力,可能前功尽弃。”
粉身碎骨的风险,并未消失。只是从有形的枷锁,变成了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她自己的头顶。
阮柳鸢缓缓抬起头。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空洞和痛苦已经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孤绝的火焰所取代。她看着思瑶琳手中那个冰冷的黑色护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重获自由、却依旧带着脆弱疤痕的手腕。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右手。
五指张开,又缓缓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却充满了力量感。
“我知道。”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冰隙…我自己找。刀…我自己磨。”
思瑶琳看着她那只紧握的拳头,看着她眼底燃烧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战意,镜片后的眸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尘埃落定。
她不再多言,将那个打开的护腕放进一个特制的收纳盒里,转身开始整理仪器数据。
阮柳鸢依旧坐在冰冷的医疗椅上,低头凝视着自己那只重获自由的手腕。指尖感受着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感受着神经深处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隐痛和…一丝前所未有的、对力量重新掌控的微弱联系。
荆棘,终于挣脱了最外层的枷锁。
接下来,是更加凶险的、与自身脆弱和时间的赛跑。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复健室的墙壁,仿佛看到了星穹竞技场璀璨的灯光,看到了那片即将到来的、决定生死的国际邀请赛选拔战场。
手腕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浅粉色的微光。
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也像一枚新生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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