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终日打雁,今天让雁啄了眼!”
小山一样的肌肉大汉接过小弟抬过来的大刀,一窝蜂将三兄弟团团围住,顾平章利剑出鞘,刀剑相撞,火花四溅,“呯呯”作响,陆仁三节棍耍的幻化出一朵银色的花,落到周围山匪身上,吕茂赤手空拳压着对手打。
“老大死了!”
山匪惊恐后退,只见光头小山般的身躯倒在地上,半身是血,双手紧紧掐在脖子上,喉间血沫如泉涌。
大刀当啷坠地,山寨老大胸膛剧烈起伏,嘴巴大张,似是想大口呼吸,却是全然无用,断裂的喉管发出刺耳漏气声,脸色更加青紫骇人,嘴角不住涌出血沫,人慢慢没了声响。
“不想死的,放下武器投降,否则——”顾平章尚在滴血的剑尖指向光头的尸体,“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分两头,另一边“咻”一下,企图偷袭陆仁的匪徒中了一箭,并未立时倒下,身子摇摇晃晃在原地转悠。
山匪们畏惧三人武功,还有那不知藏在何处的暗器高手,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立马扔下武器蹲地上以示归降。
陆仁优哉游哉走到还在原地打转转那人面前,收起三节棍别在腰后,伸出食指冲人眉心轻轻一点,那人往后一倾,瘫倒在地。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儿就你一个没认真打。”林昭贞小心翼翼下树。
吕茂离得近,屁颠屁颠去扶了一把,等她站稳却结实挨了一巴掌。
林昭贞咬牙切齿骂道:“往哪儿摸呢?下次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毒药我眼下多的是。”
吕茂悻悻地揉揉脸,被陆仁不加掩饰的嘲笑弄得下不来台。
“这一局,我们本就稳操胜券,便是让二哥再玩玩也无妨。”顾平章这话缓解了吕茂的尴尬,说罢转身扯下匪徒的裤腰带,一个个捆牢。
吕茂翻了个白眼,拳头高高举起:“捆上干嘛,醒了不服就打到他服,就算打上一轮,都不够我过瘾的。早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杀上山,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林昭贞撇撇嘴:“是啊,凭你们的身手,便是硬闯进来也能拿下整个山寨呢。”怪她多余做这些准备。
顾平章指了指小山般的血尸:“得亏大嫂心思严谨,若不是你,我们难保不受点伤,流点血。大哥,二哥,还是全捆起来吧,以防万一。”
吕茂咕哝了句:“怎么学起这婆娘了。”
“大哥少说两句。大嫂和三弟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陆仁走向屋舍,将里面昏睡的人拖出来捆实。
在光头尸体的威慑下,山寨上下对四人的到来表现出莫大热情。
次日庆功宴上,陆仁举着豁口陶碗满场飞,没一会儿跑到吕茂身边喊:“二哥,大哥叫你过去商量以后的事呢!”
喝醉了,叫错了?
非也。
这帮山匪按实力排位,顾平章文治武功第一,成了大当家,吕茂力大无穷,屈居第二,陆仁为人机灵,但武功稍弱,降为老三。张山受顾平章器重,一跃成了山寨四把手。
吕茂为此事不乐,一个人喝闷酒。一条腿弯曲踩在凳上支楞着,持碗的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借着醉意一挥:“管他做什么?别扫兴了,来喝!”
“都走到这一步了,眼里还只有酒。喝得差不多了就去找大哥,商量商量今后的路怎么走。”林昭贞自刚分得的卧房走出来,已然换上新衣裳,两颊及唇上薄薄地上了层胭脂,娇艳动人。
“知道了。”吕茂醉眼一亮,招呼她过来喝酒。
陆仁举碗:“二嫂威武!”酒水泼出个半圆,浇醒了窝在桌下的大黄狗。
“敬弟妹。”顾平章久等两兄弟不到,自个儿寻了过来,此刻倚着剥漆廊柱举酒朝她示意。
林昭贞回回一饮而尽,在众人叫好声中又给自己续了酒,月光把碗沿上的胭脂渍照得愈发娇艳。
顾平章眸光一暗,转身找张山喝酒去了。
宴席进行了整整一天,寨众醉的醉,倒的倒,吕茂醉成滩烂泥还在嘟囔:“老子的……酒呢……”手指在陆仁新衣上攥出五道抓痕。
陆仁好好地趴在桌上,让他一爪子薅到地上,抱着板凳呼呼睡了。
林昭贞一早便拿了碗,抱了坛酒独踞西南角,在那儿自饮自酌。这酒甘甜可口,比那苦辣涩口的现代白酒好喝多了。
“弟妹真乃女中豪杰。”寨众们畏惧吕茂,敢找她喝酒的人不多,但只要来了,她来者不拒,几轮下来只见神态微醺,双颊嫣红,不曾酒后失态。
林昭贞环顾一周,食指轻触绛唇,低声说:“嘘,别让旁的人知道。”
顾平章虽不解,仍应了,压低声音问道:“为何?”
“女中豪杰也是女子,需防着让有心人灌醉。”林昭贞狡黠而笑。
顾平章灯下浅笑,醉眼看花。
林昭贞放下空酒坛,起身,脚步有些虚浮。顾平章上前将她扶稳,便见她把碗放回桌上,道:“我要回房了。大哥,酗酒伤身,你也早点休息吧。”
顾平章依言回屋,却不休息,反倒点起了灯,拿出一本书翻看。只是时不时看向虚握的左手,仿佛掌心沾染了什么东西令他晃神。突然,林昭贞惊叫了几声。他将书一扔,鞋也没穿,匆忙跑出门。只瞧见她举着竹箭好一通刺,将醉酒的吕茂乱箭扎出卧房,醉汉裤腰带还挂在门闩上晃荡。
“没事没事,夫妻情趣。”陆仁出门看了热闹,嬉皮笑脸向顾平章解释,转头把吕茂送进了别的屋。
在顾平章的注视中,林昭贞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回了房。他亦回房重新拿起书,却听怒骂声隔着门墙传了过来,惊得蟋蟀集体噤声。
“死茂子,把我床都弄脏了,让我怎么睡!”
握着书卷的手渐渐收紧。
“哈哈!”陆仁安顿好吕茂,正要回自己屋里,闻言隔着房门劝她:“明天让二哥洗干净!”
此时顾平章房门紧闭,不知何时熄了灯。
晨雾未散,练武场已响起鞭声。
一个时辰后,顾平章依然握马鞭,只是此时正点着一人脖颈:“弓步如松,下盘要稳如磐石。”眼角余光自灶房飘出的炊烟处一撇而过,继续指点众人。
从此往后,白日里,他早早将寨众赶到练武场训练,晚上当众人休息时,独自在房里亮着烛火读书。
过了好几天,林昭贞叫上陆仁一起,敲开了他的房门。
陆仁催促:“你倒是快说啊,二哥还等着我喝酒呢。”
林昭贞抿着嘴,正要开口,陆仁等不及,扒着门框学鹩哥叫。
“借书借书!”
惊得梁上燕差点摔下窝。
起了头,后面便好说了,她脸上挂笑:“大哥,要是你有暂时不看的书,可否借我看几天?我定会好好爱惜,保管借出来什么样,还回来就是什么样。”说着,双手奉上一碟精致小巧的梅花饼,每个饼中央用几个红点画了朵小花,十分可爱。
他当即拿了一个尝鲜,夸赞几句后宽慰道:“弟妹想读书是好事,以后想借书不必烦劳三弟,只管向我开口。《春秋》可以吗?讲的是春秋时期的事,读着挺有意思的,遇到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昭贞忙不迭道谢:“那可太好了,谢谢大哥!”
“大哥没空就来问我,我多少会点。”陆仁说完,猴儿一样飞快离去。
“这小子,没个正形。”顾平章取书给她,书上竟放了一叠白纸:“我这里有多出的纸张,你一并拿去吧,做抄录也好,做账本也好,比草纸好使。笔墨也有余的,可惜砚台只有一方,给了你,我便用不成了。不如这样,反正白日里我忙于训练,用不上这些,我出门时把钥匙藏在门缝底下,你自行来我房里取用就是。”免得碰面时她尴尬。
林昭贞体会到他的体贴,内心很是感激:“谢谢大哥,你人真体贴。只是你屋里的东西太贵重了,我怕……”
他笑了笑:“无妨的,都是身外之物。况且我把银子藏在别处了,这里只留些读书用的东西,我想寨子里没什么人稀罕。”
说是这么说,林昭贞却几乎从不去他房里——白天除去做饭洗涮,空了摸去练武场观摩,晚上才有时间在野猪油做的灯下抄录。林昭贞喜欢将桌子挪到床边,坐在床沿誊抄,困意一来能倒头便睡。
她先是比对着这个时代的官方字体抄一遍,繁体字像团在一起的刺猬,下面是她习惯用的简体字,像没长刺的小崽子,大小刺猬亲亲热热,好不热闹。遇上不认识的字空着,先参考顾平章那爬满页边的批注,字迹刚劲有力,透纸三分,看得人心情愉悦。实在搞不懂的,等当面问了他或陆仁,再补填上去。
用的自制木炭笔消耗很快,每天都得蹲灶旁做新的。借的书十天半月才能还回去,顾平章从不催促,每次笑吟吟收下,又给她一本新书。今日这本有些不同,最底下压着张皱巴巴的糖纸——白日他借书时悄悄夹带给里面的饴糖。糖化了一些,渗进书页里,甜味久久不散,便是在睡梦中也萦绕在鼻尖,香甜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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