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向。”后面的声音很是无奈,“我们很久没见。”
“一周而已。”阳向面无表情,“你这一周,就是把神崎教授踹去美国。”
“顺便兼任了个东京大学教授。”
“哇,真厉害。”听不出半点佩服。
“这里很安全。”埃德温叉开腿,朝少年伸出手,“过来。”
阳向走过去,“啪”地一下打在他膝盖上,让他挪出点位置:“你现在是我大老板还是二老板?”
埃德温失笑摇头:“没大没小。当然是最大的。不然怎么放心。”
阳向抱臂轻哼:“我现在有大哥罩着。”
“叫着倒是顺口。”埃德温笑了下,话锋一转,“上次任务怎么样?”
真狩阳向对琴酒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上次任务…
一个月前,那是阳向第二次跟任务。
他收到邮件消息,邮件里只有一行字:【下楼 ——Gin】
保时捷356A停在楼下,驾驶座只有琴酒,嘴里叼着烟,副驾驶的车窗开着。
“大哥,伏特加不一起吗?”阳向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安全带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昨天后勤部刚给他发了新身份资料。
向井光,22岁,京都人。
为此他还特地找后勤部学易容,此时车窗倒映出黑发黑眼,竟有几分长野时 “小林向阳” 的影子。他抬手摸了摸脸颊,那层易容皮薄如蝉翼,终究不及系统模拟的逼真。
“真神奇。”他喃喃道。
“你想学,组织找个人教你。”琴酒目视前方,把控方向盘,语气平淡。
组织里易容术比后勤部那些人更好的…贝尔摩德?
阳向摇摇头“算了”,他不想和组织里的人有过多任务外的牵扯,无论是琴酒这边,还是系统任务那边。
“这次任务就我们?”
“不需要其他人。”琴酒叼着烟瞥他一眼,“这次你来。”
“…”阳向抿着嘴,默默往椅背上缩了缩,双手攥紧安全带,活像第一次出门打酱油的孩子,半天憋出一句:“这对吗?”
一路心惊胆战到了地方,琴酒从后座拎出个黑箱,两人登上废弃大楼的天台。
琴酒打开长箱,取出狙击枪,动作利落地完成组装。
随即,他单膝跪地,膝盖抵住地面,枪托抵在肩窝,调整枪身角度,锁定目标区域。整套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演练过千百遍。
确实是千百遍。
阳向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琴酒架狙。
这个男人身遭裹满凌冽的寒意,肌肉紧绷像拉满的弦,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蛰伏的顶级猎食者。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寻常任务,熟稔得,平常到,像阳向在实验室使用显微镜观察切片,一切都是肌肉记忆,调光,对光,粗准焦,细准焦……
但常年浸润在黑暗里的人,手上握着的是生杀予夺的火器,盯的是活生生的人。
如此锐利,绝对沉静。
骨子里浸透着十几二十年残酷优胜劣汰、强存弱亡后锤打出来的一股血腥和狠劲。
天台的风掀起琴酒黑色大衣的衣角。他偏头调整瞄准镜,冷硬下颌线绷紧,直勾勾盯着前方,眼神里没有波澜。
真狩阳向:……好帅。
领导干活,他不能干站着。
于是阳向默默凑近,在保持一个安全合适且不会打扰的距离,然后,蹲——
琴酒头也没回,只往旁边挪了半尺:“过来。”
阳向刚挪过去,一股力道带得他前冲半步,后背贴上琴酒的胸口。他一僵,能感觉到身后沉稳的呼吸,还有淡淡的烟味,竟然不算难闻。
这是阳向第二次碰狙击枪。
上次是真摸。
真,摸。
真的,只是用手,在枪把上,摸,了一下。
他从未接到过用狙击枪的任务,连靶子都没打过,此刻手虚虚地罩住枪把,指尖发颤。
琴酒冰凉的手掌覆上来,稳稳扣住他的手。
他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控制的姿态,操纵阳向一举一动,阳向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别动。”
“耐心,等目标出现。”
“对准红心,锁住他的脑袋。”
瞄准镜里出现两个男人,一白一黑两套西装。
他的准星对着穿白西装的那个。
琴酒另一只手伸过来,手肘卡住他的胳膊往回收。
“呼吸。”
他声音就在耳边,冷得很,阳向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被他操控着。
“屏息——”
阳向忍住呼吸的冲动,瞳孔收缩。
扣着扳机的指尖传来压力,琴酒带着他的手指缓缓收紧。
“记住这感觉。”
“砰!——”
“砰!——”
枪响的瞬间,后坐力被琴酒卸去大半,瞄准镜里目标白色西装上崩出血花,缓缓倒下,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但能想象到,那个人瞳孔缩小,灰暗,面容扭曲的模样。
真狩阳向忽然想起第一次处死小白鼠的场景,那种毛茸茸,柔软无骨的触感,小得可怜,带着温热体感的一条生命。他捏住它的尾巴,看它在泡沫垫上失禁、尖叫。
此刻瞄准镜里的画面与记忆重叠,只是这次,镊子换成了枪,小鼠换成了人。
他对准那个西装男子无知无觉的脑门,仿佛回到他第一次将镊子压上小鼠柔弱的脖颈。
那一次是为科学。对踏入科学大门的憧憬。
这一次是被柯学世界裹挟着入局,身不由己。
第一次是生命,第一次是人命。
“Good boy.”
耳边传来沙哑的低语,不紧不慢,像催命符。
阳向猛闭上眼,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想抓住什么,他试图抓住附近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除了枪。
只有另一个人的手。
那只粗糙,带茧,有力,沾染过无数、更多鲜血的手。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
*
另一边,绿川光迅速收起狙击枪。
这是他进组织后完成的不知道第几个任务,清除一名要向警方泄露组织信息的组织外围成员。
狙击枪的枪管架在锈烂的栏杆上。瞄准镜里,六百米外的集装箱堆场,两个影子刚凑到一起。
“目标A穿黑西装,左手插兜;目标B白西装,背对你。”耳机里传来指令,电流声滋滋,“确认接头开始,半分钟内解决目标A,留活口。”
原本要解决两个目标,组织通知他有人配合,如今只需要解决目标A。
难度减少不小。
绿川光调整呼吸。第一枪瞄准目标 A 的右手。瞄准镜里,那只手正从兜里掏出信封,动作被无限放大、放慢。子弹穿透掌心的瞬间,信封 “啪” 地掉在地上。
目标A的惨叫刚起,此时对面楼的第二枪已经来到。
目标B爆头而死,利落干净。
他抬眼望向对面,但黑夜里,只有沉沉的楼影,什么也看不清。
绿川光迅速拆卸狙击枪,塞进背包,等了片刻,耳机里传来指令:“撤。”
他抓起背包往下爬,阴影里早已停着一辆车,引擎低低嗡鸣。
是,保时捷356A。
琴酒。
这个在组织里如雷贯耳的行动组负责人,竟是他如今成为卧底以来,第一次这么早接触的高层
绿川光心头微动,他居然会参与这种级别的行动。
或许离拿到代号不远了。
可当目光扫过副驾驶座,他微怔,心猛地一沉
那张脸太陌生了。
此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是黑发年轻人,一对黑亮的猫眼。
他们隔着黑夜,隔着厚重的车前窗,好像对上了视线。
**
“…… 确实有点帅。” 阳向三言两语讲完上次任务,摊开手。
“琴酒教人用狙击枪,倒是少见。”埃德温捏住他下巴,侧脸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指尖轻轻摩挲,引得阳向 “嘶” 了一声。
“用药了?”
“小伤,浪费那玩意儿干嘛。” 阳向被摸得发痒,下意识躲了躲,“是在酒吧……”
“你喝酒了?”埃德温下意识皱了下眉,又想到什么很快松开。
“一小口。”阳向手比了一小撮撮,指甲盖大小,“你该听说了,交接出了岔子。”
“那地方不干净,有贩毒团伙,还有一伙儿警察来抓他们的,当场爆发了小规模枪战。”
现场一片狼藉,人群疯跑,警方和团伙双方死伤不少。琴酒和他正缩在角落准备撤。
枪弹无眼,一道寒光刺破黑暗朝他们而来
阳向还没反应过来,桌上的酒杯 “砰” 地炸裂。他被琴酒一把拽过去,只觉脸上一阵锐痛。
他伸手一摸,血正顺着颧骨往下淌。
再慢半秒,子弹就该嵌进他脑门了,像他当初瞄准那个白西装男人一样。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琴酒眼神阴得吓人,压低帽沿,攥紧他的肩膀从暗道撤退。阳向比他矮一个头,因此整个人都被安全地罩在黑色风衣里。
…
阳向沉了沉气,缓缓道:“琴酒怀疑这件事不简单,严查了一番,一切发生太过于巧合……竟然是,那晚组织收尾的没细看 U 盘,被人装了定位器,一路跟到了酒吧。”
“看来,是有人在玩谍中谍。”他啧了声,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那个和我们交接的警方人员,组织查出来,竟然是个强行犯,三天后就该判死刑的,被警方当成了饵。”
乖乖,这操作可真够绕的。
“有什么想法?”埃德温问。
“做被大哥罩的小弟,能保命。”阳向总结。
自从琴酒当他领导,再也没被□□指头了。
应该说,只要不作死。
…
彼时他们撤退到暗巷,保时捷也停在这里。
琴酒直觉身前这小子半晌没说话,皱着眉刚要问他怎么回事。
下一秒幽幽地冒出来:“大哥,你喷的什么,好香…嗝——”阳向说着胡话,打了个酒嗝。
琴酒:“…”
阳向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狠心推开,帽沿下,抬起阴冷的绿瞳,冷笑道:“下次再不设防,就去见上帝吧。”
“那我会去见老祖宗。”这会儿酒劲过了些,阳向眼神清明了点。
琴酒:“…”
琴酒没理他,径自坐进副驾。阳向拉开车门跟上:“大哥,刚才任务的时候另一个目标,那也是代号成员?”
琴酒扳开车载点烟器,点了支烟,“啧” 了声:“一个狙击水平不错的新人,下次任务是否要派给他代号任务,我来看看。”
“大哥觉得他怎么样?”
“条件还行。”
真狩阳向见到那个人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绿川光,或者说是,绿川光,警察厅公安部的卧底,那个销声匿迹一年多的伏诸景光。
“大哥觉得我几时能赶上他。”
琴酒丢来一记轻蔑的余光:“不要自讨没趣。”
这是事实,阳向闷不出气:“大哥何必教我…”
琴酒叼着烟,单手转动方向盘,冷笑:“这不是你说了算,向井光。”
“…”
是啊,真狩阳向得记住,现在他是向井光。
车窗开着,残余的酒意被吹散。阳向望着飞速倒退的街景,正被载向一条不能回头、不知未来的路。
你,已经身处黑暗里了。
唉。
阳向幽幽叹了口气:“大哥。”
“说。”
阳向:“能不能开个车灯。”
琴酒:“…闭嘴。”
“大哥前面路口左拐,送我回家呗。”
琴酒:…
“good boy”
阳向让系统倒回去录下来,决定播放一百遍。(耳朵红
琴酒冷脸:这是我的猫(罩住阳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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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Good 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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