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满脸真挚,力求让自己看上去更有说服力:“郭先生,这正是我看重你啊!”
“学堂拢共才四位夫子,一位是建设咱们寨子不可或缺的人物,一位是农业部副部长,还有一位是我本人……郭先生!姜沅并非看轻先生,而是觉得先生能托大任!”
“俗话说得好,孩子是国家的花朵,老师就是辛勤培育花朵的园丁。唯有先生大才,才能为青龙寨培养出可用的后辈!”
“青龙寨的未来,就托付于先生了!”
她这话说的声情并茂,倘若赵泉在身边,只听个开头就知道姜沅又是在忽悠人了。
——赵泉已经被忽悠出经验。
郭昀还没来得及问究竟是哪里来的“俗话”,就为姜沅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惊得愣在原地。
虽然知道姜沅又在糊弄人,但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郭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少寨主也不必如此。”
听起来有些假了。
姜沅眨了眨眼睛,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浮夸,但姜沅请先生出山的心却是做不得假。”
“青龙寨已是生死存亡之秋也,表面上看着虽然鲜花着锦,可却是被李望架在火上烤。”
“如今恰逢乱世,各方人马蠢蠢欲动,焉知他李望有朝一日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青龙寨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怕离覆灭也不远了。”
说起正事,郭昀也严肃起来:“既然如此,少寨主更应当扩大势力才对。”
姜沅哪里不想扩大势力?只是手中无人可用啊!
她长叹一口气:“那敢问先生,没有人手,如何扩大势力?”
“先生也看到了,随先生一同前来的流民俱是老弱病残,难道要靠他们上战场替我抵御外敌不成?”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可用之才,如此才不会落得个无人可用的下场。”
“郭先生,姜沅请先生教书,并非是有心折辱先生,也并非不相信先生的能力……先生难道不想看到自己的学生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模样吗?”
“届时所有人提起他们,都会称赞一声:这是郭先生的弟子!”
不得不说姜沅是十分精通画饼之道的,世界上有哪个文人不好名声?他们对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姜沅这句话正好戳中了郭昀的死穴。
他承认他心动了。
郭昀甚至开始说服自己,反正都是为姜沅效力嘛,怎么效力不算效力?
想要发挥作用也要先入了阵营再说啊,如今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还不用自己毛遂自荐,是姜沅主动来请自己,这不是自己所求的吗?
况且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有朝一日姜沅知道自己的能力,肯定不会让他仅仅当个教书先生的!
郭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丝毫没有注意到姜沅偷偷露出了得逞的笑。
唉,就说你们好忽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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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三十年冬,神龙教大本营襄州被朝廷收回,曾裕不得不将势力往滕州、靳州迁移。
这年的雪下得格外大,殷诲之总算在年关之前赶了回来,同时也带来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神龙教有意朝闵州进军。
神龙教崛起得很快,可落败的速度同样不慢,吃了好几次败仗之后,终于意识到他们的确不是抚远军的对手,于是转而将基地往大山里搬。
和靳州相邻的闵州无疑成了绝佳的战略转移地点。
这个消息对姜沅来说实在算不上好。
神龙教占领闵州难道会用什么温和的手段吗?当然不会!
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但同样姜沅也知道,这是她的机遇。
浑水才好摸鱼。
这个冬天姜沅没有闲着,她带人新修了许多房子,准备接收流民。
只是这次的流民却并非外来者,而是闵州本地人。
闵州多山,就算曾裕想借地势休养生息,也绝对不会选在他们这等穷乡僻壤,那最先遭殃的一定是县城里的人。
那些百姓被占了房屋能去哪里呢?自然只能流落街头。
可是当地人都听说过青龙寨的善举,那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来青龙寨避难。
而姜沅也正好缺少人口。
整个冬天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甚至开始从外面买粮食,生怕打起来的时候无粮可吃。
原本要送去给李望的“分红”也被她昧下,李望却没心思管她,他也在担心神龙教什么时候攻入闵州。
生死面前无大事,以往他恐怕早就翻脸,如今却是将姜沅扔在一边,专心考虑如何保全自身。
事实证明姜沅的做法是对的,神龙教撤退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晋安三十一年刚立春,曾裕就已经带人打到了闵州门口。
闵州的兵力不如神龙教,虽然曾裕被张正宪打得狼狈逃窜,但那是因为背后有樊虞樊礼两人出谋划策,闵州有什么?
一群贪生怕死的官员?
不等张正宪的援兵赶到,曾裕轻而易举就攻破了闵州。
到三月惊蛰,闵州半数土地已经神龙教占领,失去家园的百姓们纷纷朝剩下的地方逃窜,大部分离开闵州去了别的州府,但仍有小部分人故土难离,往青龙寨的方向逃去。
因为姜沅早就做足了准备,青龙寨竟真的吃下了这么多流民。
左丘郡在闵州十二郡中只能算中等,侥幸逃过一劫,但李望终日惶惶,他手里那点兵力,对上神龙教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望是朝廷命官,别人可以投降他不可以,只能祈祷神龙教不再扩张规模,否则这场战争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而这时,姗姗来迟的抚远军才将曾裕堵在闵州,开始清剿滕州、靳州剩余的神龙教残党。
这场战争自樊虞加入以来从晋安三十年六月打到了晋安三十一年三月,耗时半年有余,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战斗。
但逼狗入穷巷,此时才是最难打的时候。
李宣作为闵州本地人,张正宪特意分给他一支队伍,让他悄无声息潜入闵州,想办法里应外合,于是在三月末,李望和陆鸢总算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儿子。
……
…………
三月二十六,大雨倾盆。
一身银白战甲的李宣提木仓从后门翻进太守府,他手下的兵埋伏在城外,等他见过双亲,就要重新奔赴战场。
这几个月的经历让李宣成熟了不少,脸上一条伤口从左眼睑横穿鼻梁,这是他上次大败被捉时受的伤,虽然后来他将生擒他的敌军一木仓穿喉,可这道伤疤仍然留在了脸上。
太守府的书房灯火通明,这些日子李望没睡过一个好觉,生怕一觉醒来就传出左丘郡被占领的消息。
那些战败的朝廷命官无一不被曾裕斩首,他不想成为第二个。
李宣推门而入的时候李望正坐在书案后打瞌睡,烛火明灭,遮掩不住他眼下的青黑。
“吱嘎”的开门声惊醒了李望,他猛地抬头望过去,正巧看到李宣掩上书房的门,惊得瞪大了眼睛:“宣儿?你怎么回来了?”
李宣把手中长木仓往旁边博古架上一靠,一撩衣摆,跪地拱手道:“父亲,我执行公务路过左丘郡,回家看看。”
李望连忙去扶他,脸上神情有些不好:“你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如今清剿神龙教余孽才是重中之重,万一耽误了事怎么办?”
李宣张了张嘴,声音低下来:“我怕您和母亲出事。”
李望恨铁不成钢:“我和你母亲能出什么事!”
“你回府可有人看见了?”
神龙教那群人都是泥腿子出身,最擅长隐藏,要是被人看到他回太守府,只怕要暴露行踪。
到时候不仅李宣完不成任务,自己被他连累也未可知。
这一点李宣还是十分自信的,他摇摇头:“父亲放心,我回家没有人看见,连下人都不知道我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李望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去看看你母亲吧,看完就走。”
“你要切记,只有你摘了曾裕的人头,我和你母亲才会没事!”
李宣满腹担心被他这么一训斥消失了个七七八八,只能点点头,往陆鸢的院子去了。
陆鸢此时也睡不着,手中拿着一本书,却死活看不进去。
李宣如法炮制,悄悄溜进院子,在陆鸢的窗户上敲了敲,等侍女来开门,他才一边隐匿身形一边往里走。
“夫人,少爷回来了!”
侍女压低声音在陆鸢耳侧提醒,陆鸢心下一惊,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门口的李宣。
“宣儿?你怎么回来了?没受伤吧?”
陆鸢心中五味杂陈,难得露出几分着急。
李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高束起的头发黏在身上,整个人像是一只落汤鸡。
他心中微暖,又怕靠近陆鸢将寒意送进去,站在门口摇摇头:“母亲放心,我没事。”
陆鸢望着他脸上的伤疤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战场上小心些,刀剑无眼。”
战事吃紧,她知道李宣回来这趟肯定不容易,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关心了几句。
这关心对李宣来说格外难得,连瓢泼大雨也没那么讨厌了。
李宣拧了拧身上滴水的衣服,这才道;“母亲近日别出门,神龙教就快覆灭,等我去提了曾裕人头,左丘郡就安全了。”
陆鸢点点头,她和这个儿子并不亲近,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道:“万事小心。”
李宣难得露出些孩子气:“母亲,孩儿已非从前的李宣了。等孩儿给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他回家一趟不能久待,说罢就带兵沿着小路往隔壁被占领的三江郡而去。
只是李望和陆鸢不知道,这是他们见李宣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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