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当天晚上,赵承璟再想召见战云轩时,对方称病没来。他也没有勉强,只是对方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可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有些心急。
因为担心错过什么,第二日他又破天荒地上了早朝,结果这一次真让他等到了。
“启奏圣上,圣上宽厚仁义,感念战家旧日功绩,故让战家老小在云侍君册封之日回家中休息,次日返回大理寺。但据刑部了解,昨日大理寺押送战康平等人时,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意图劫走囚犯。”
赵承璟立刻打起精神,“哦?还有这等事?大理寺卿,可有抓到人?”
大理寺卿上前一步,“回禀圣上,臣正要启奏此事,只是被李尚书抢了先,意图劫走囚犯的人已被当场制服收押,并未导致囚犯逃走。”
“还需要让囚犯逃走吗?大理寺卿大人这个时候还遮遮掩掩莫不是在蒙蔽圣上?”李尚书当即拔高了音量,“大理寺卿不许刑部插手审问,但那伙人过于胆大,当街动手,城中百姓都看到了,他们使用的武器分明是战家军的武器,正是战家旧部!”
“皇上!战家军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劫囚,实乃蔑视王法,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林丞相默不作声。
昨日战云轩秘密找上门,说收到了战云烈的密信,点名让几个忠心的主将去劫囚,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并未详说。战云轩与战云烈毕竟手足之情,心有灵犀,他很快便想到此事定是与家父流放一事有关。
战康平只是流放,而非死刑,实在没必要搭进去这么多人。但战云烈这么说,便必有其中的道理,战家流放地点一事一直悬而未决,权臣派的人却已多次放出风声要将他们流放西北。宇文靖宸生性多疑,只有一个战康平尚且好说,若是再加上这么多将士,他定会担忧赖桓吞并战家军后失去控制,想来便不会将其流往西北了。
但这事有一个关键,按大兴律例,劫囚根据其严重程度从徒刑最高可到死刑,而究竟选择哪一种刑罚,以朝堂目前的局势来看,大理寺很难单独决断。未免被判处徒刑,他们不得不选择性质更加恶劣的当街劫囚,可若是因此被判了充军或是死刑,那就是白白折了进去。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为这次案件定性。
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两人——当今圣上和宇文靖宸。
这是一场豪赌,他和战云轩思虑一晚,赌的就是小皇帝耳清目明,能打出决胜一击。
但是,将希望寄托在小皇帝身上这件事,他们过去从未做过。
毕竟小皇帝的荒唐事迹不胜枚举,他在宇文靖宸的有意纵容下对帝王之术一概不通,不辨忠奸,不识大局,实在难以依靠。
战云烈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也不可能拿战家军的性命开玩笑,因为那些人不仅是战云轩的部下,也是他的部下,尽管他们并非都知道战云烈的身份,可也都叫过他一声将军。
所以此事他们只能选择相信战云烈了。
李尚书话音刚落,一个愤怒的声音便立即响起,林丞相当即睁开眼——来了!
“太不像话了!”赵承璟气得陡然站了起来,“朕已慈悲为怀,对战家包庇私藏龙袍一事网开一面,还格外开恩准许他们在云侍君入宫之日回家休息,这些人不知道感念朕的恩德,还敢当街劫囚,实在可恨!斩了!全给朕斩了!”
林丞相微微一怔,他惊讶的并非是这话居然从皇上口中说出来,而是这话居然和小儿谈之昨夜预料的情况一模一样。
在他与战云轩深夜密谈时,林谈之蓦地开口,“我倒是觉得,皇上若真如你们所想,率先将战家军判处流刑,反倒是无药可救了。”
“战将军私藏龙袍,从诛九族变成了入宫为妃,战康平包庇罪犯,从满门抄斩改判流刑。这一桩桩一件件,宇文靖宸不可能不去想是否有人在背后操纵。如今宇文靖宸权势滔天,若小皇帝这个时候跳出来,无异于自取灭亡。他若还想稳坐龙椅,便要一口咬定判战家军死刑。”
小儿所言,他觉得十分有道理,可城府极深,小皇帝有心改变已十分不易,若要他有如此成算,实乃强人所难。
所以,当赵承璟说出这话时,林丞相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眼眶发酸,甚至恨不得对着先皇的灵位猛磕三个响个头,喊一声大兴后继有人了。
而此时的赵承璟只能用余光偷瞄林丞相,他没想到战云轩的解决方案如此激进,事先竟也未与他通气,若是他反应慢些,被宇文靖宸抢了先,这些将士岂非白白送了命?
他处境艰难,决不能说出一同流放的话,此时必须有人推波助澜。
「璟璟又开始说反话了。」
「来了来了,又是这招,屡试不爽。本年度最佳卧底——赵承璟。」
宇文靖宸满意地点头,“皇上所言极是,那就……”
他话未说话,林丞相便扑通一声跪下,“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些将士为大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皆是我大兴的功臣!战将军私藏黄袍,皇上尚可网开一面饶其不死,战家军忠肝义胆,为救老将军不惜将生死置之度外,此等大义却被判了死刑,未免重罪轻判,轻罪重判了。”
赵承璟暗中叫好,面上却露出踌躇之色。
宇文靖宸冷笑一声,“怎么?按照丞相的意思,以后凡是比私藏龙袍轻的罪都不能判死刑了?”
“自然不是,战家军功过相抵,才可轻判。若是他人知法犯法,更当重判。”
“战家军当街劫囚,按律法也当斩立决!”
林丞相正欲开口,林谈之突然上前一步,“臣也认为此时并不宜处死战家军,战云轩刚刚被封为侍君,与陛下新婚燕尔,若这时对其昔日部下出手,恐与陛下生出嫌隙,感情不睦,实在得不偿失。”
“???”
满朝文武都觉得林谈之是疯了,他们这小皇帝暂且不提,怎么看战云轩都不可能和皇上新婚燕尔,这感情不睦便更是无从说起了。这道理若是小皇帝不懂也就算了,林谈之长着一颗正常的脑袋也能不懂?
宇文靖宸也被这话惊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只有赖桓忍不住骂道,“你这小儿懂个屁,那战……”
“爱卿所言极是啊!!”赵承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些战家军死不足惜,可若是惹云侍君生气就不好了。不行,不行不行。”
他说着竟焦急地来回踱步,把满朝文武看得目瞪口呆,怎么看他们小皇帝这样子,还有些……惧内?
他来回走了两圈才停下来,“可这些人本就是将士,若是判充军未免太过便宜他们了。”
赖桓眼珠一转,“不便宜啊,皇上。西北兵将短缺,可将他们并入臣的西北护卫军。”
这赖桓粗俗无脑,赵承璟人生第一次想好好赏他一番。
宇文靖宸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可,皇上。战家军在军营中素有威望,若他们鼓动将士,起兵谋反,或是投奔敌国,岂不是后患无穷吗?”
赵承璟立刻点头,“国舅所言也极是!那就只剩下……流放?”
宇文靖宸身子一僵,他最不愿发生的结果出现了!
眼下赖桓的野心昭然若揭,这西北是去不了了,可若让战康平带着战家军一同流放无异于放虎归山,且战家军骁勇善战,由他们跟着,自己想在路上对战康平出手也将难上加难。
他连忙进言,“皇上,战家军当街劫囚,还是当判死刑。望皇帝不惜儿女之情,以大局为重!”
“不行,云侍君若是生了朕的气该如何是好?朕贵为天子,却连自己所爱之人的心愿都不能满足,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你们爱谁当谁当好了!”
赵承璟说着居然摘下冕旒顺势扔了下去,站在最前面的刑部尚书猝不及防接住,顿时吓得魂魄四散,拿又不敢拿,扔又不敢扔,只得慌忙塞到最近的礼部尚书手里。
礼部尚书也一阵心惊肉跳,看都不敢看就塞到了礼部侍郎手中,侍郎嘴里喊着“不不不”慌忙朝后一扔,又扔到了赖桓手里,一群人手忙脚乱,乱作一团。
“够了!”宇文靖宸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皇上,您这般任性成何体统?!”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林谈之轻笑道,“首辅大人,圣上乃性情中人,不也是您悉心栽培的结果?”
宇文靖宸脸色一红,只气自己这蠢外甥怎么这般不争气,可转念一想,若是他真争了气,也就轮不到自己来监国了。
“战家军判流刑也可以,不过绝不能和战康平一同流放!”
赵承璟早有所料,宇文靖宸不可能连这点都想不到,“那就让战康平流放宁古塔,战家军流放辽东。”
宇文靖宸气得不轻,但理智尚存,定不能如赵承璟的意,“臣认为,应当让战康平流放辽东,战家军流放宁古塔。”
“一切依国舅所言!”赵承璟一口答应。
此时他面前的弹幕都是“666”,经过这些天观察,他也大概也猜到这种弹幕是在夸他。
「小皇帝可以啊!一通操作居然还真让国舅自己说出流放辽东的话了!」
「666!事先没通过气反应就能这么快!」
「小皇帝大智若愚第一人!」
呵,怎么说他也和宇文靖宸斗了三辈子了,只要对方还未对他有所防备,他会连这点都猜不到么?
退朝时,宇文靖宸停在林丞相面前,冷声道,“林丞相,您这儿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息,让人好生嫉妒啊!”
林丞相脸色一白,想到自己惨死的长子,险些摔倒。
林谈之连忙扶住他,不咸不淡地道,“首辅大人后继无人也不必过于心急,您身体康健,想来生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宇文靖宸府内妻妾不算多,只有两个女儿,一把年纪却没有一个儿子。
他气急反笑,“好,真好啊。”
说罢重重地拂袖离去。
林丞相叹息一声,“你何必言语激怒他。”
林谈之轻毫不在意,“儿子就算不激怒他,今日一事,他也会视儿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现在已经和皇上绑在一起了。”
说着他转身朝金銮殿望了一眼,大殿巍峨,依稀可看见那泛着金光的龙椅。
可别让我失望啊,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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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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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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