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朝堂之上根本无人怀疑,战云轩16岁随军出征,南征北伐从未有败绩。
从三个小毛贼手中保护圣上,自当轻而易举。
宇文靖宸目光阴沉,隐藏在袖口下的拳头紧握,眼见陷入僵局,林谈之忽然上前一步,“启禀圣上,云侍君既不知那些人是宇文大人派来保护皇上的暗卫,所谓不知者无罪,云侍君护驾有功,自是不当追究。”
宇文靖宸冷声道,“他在皇帝寝宫大开杀戒,这还叫护驾有功了?”
林谈之笑笑,“宇文大人都可以不经皇上允许便布置暗卫,云侍君不明真相铲除危险,怎么就不能算护驾有功了?”
宇文靖宸还欲再说,林谈之却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依臣之拙见,宇文大人和云侍君之间只是误会,当务之急应重新选择暗卫,保护皇上安全。毕竟云侍君也不是专门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总不能下一次还仰仗他吧?”
宇文靖宸眸光一转当即朝赵承璟行礼,“臣定当不负所托,重新筛选暗卫。只是皇上身边有这等冷血无知之人,怕是大家轻易都不敢来了。”
战云烈当即道,“既然这差事这么难,就别劳烦国舅了,您老人家日理万机,还要处理朝政,此等费时费力的事就……”
他目光随意一搭,“就交给林学士好了。”
林谈之:“……”
他一个翰林学士怎么可能懂这些,这人未免太记仇了,不就是气自己刚刚说他“不是负责保护皇上”的吗?
林丞相缓缓说道,“小儿对武学只是略懂皮毛,不足以担此重任。臣举荐兵部挑选合适的人才。”
“兵部?”刑部李尚书冷嘲一声,“难道林丞相还想让兵部从军中挑些粗鄙之人伴驾吗?那都不如让下官从刑部大牢里挑些能吃能干的。”
吏部侍郎也跟着说道,“皇宫之中一直是御林军负责皇帝的安全,依礼法皇帝若想挑选贴身护卫也当在御林军中挑选,由亲军都尉府负责。”
“这说来说去不还说让宇文大人选吗?那不如赶紧把门外那几个送到太医院看看还有没有救。”
“陈大人,那人都死透了!”
照理来说,御林军是直属皇上统领,从御林军中选拔也无可厚非,但由于赵承璟幼年登基,诸多权力都在宇文靖宸手中,这御林军也是如此,现在的亲军都尉便是宇文靖宸的侄儿。
事已至此,想绕开御林军挑选暗卫于情理不合,赵承璟也没有必要为了几个暗卫而得罪宇文靖宸。
他并不需要暗卫,因为眼下还没有人想杀他,之所以要除掉那几个暗卫是为了将宇文靖宸分布在自己宫中的眼线换掉,为今后行事方便。
于是,不等两派大臣展开拉锯战,赵承璟便主动说道,“那就交给亲军都尉选就好了!那个,亲军都尉何在?”
“回皇上,昨夜出了这档子事,亲军都尉一直在殿外候着,等候传唤。”
“宣!”
“宣亲军都尉谢洪瑞——”
很快,一个男人在殿前卸下武器走了进来,“臣亲军都尉谢洪瑞叩见皇上!”
谢洪瑞埋头叩首,杵在地上的胳膊都在微微发抖,亲军都尉官职虽然不低,但负责的是皇上安全问题和听候传唤,但他们的皇上根本不会传唤他,所以平日里基本不需要他上朝,除了册封那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朝,加上昨晚沸沸扬扬的行刺事件,此时根本不敢把头抬起来。
“你就是现统领御林军的亲军都尉?”
“正是臣。”
赵承璟看向宇文靖宸,小声询问,“舅舅,交给他行吗?”
虽说是小声,可金銮殿向来安静,便是谁偷偷理下袖口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是这样对话了,但大臣们个个垂眸不语,对这样的形势早就见怪不怪了。
权臣派的人一脸洋洋得意,他们老臣派争来争去,每天嚷嚷着集中皇权,这最后拿主意的不还是他们宇文大人吗?就算是小皇帝也还是要听宇文大人的意见。
宇文靖宸听到赵承璟这么说,面色稍霁,“自然可以。”
战云烈忽然道,“既然宇文大人这么好商量,不知可不可以把太和殿外的守卫也换一批呢?”
宇文靖宸眉头一紧,“御前侍卫岂可说换就换?”
“呵,敢问宇文大人一句,您派暗卫在皇帝身边保护,这御前侍卫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自然是……”
宇文靖宸说到一半陡然顿住,眸光紧紧地锁在战云烈身上,沉声道,“这与此事无关。”
“如何无关?若是御前侍卫知道皇帝身边有暗卫却又不禀明,是为不忠。若是他们日夜守在圣上身旁却对此毫无察觉,是为无能。御前侍卫守护天子威严,乃御林军之典范,当忠君事主,武艺精绝。此等不中用之人甚至比不上我战家末流之兵,理当卸任让贤。当然……”
战云烈忽地扬起唇角,那熟悉的模样让赵承璟的心瞬间提起来,因为他太清楚对方接下来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当然,如果宇文大人是有意安排这样一群人来彰显皇家威严、保卫帝王安危的话,那就算我战某多言了。”
他说着还屈身一拜,好似多么为自己的无礼发言感到愧疚似的,殊不知台上的宇文靖宸已经气得眼前发白,恨不得让他血溅当场了!
朝堂上的大臣个个目瞪口呆,虽说战将军平日里也是嫉恶如仇,但说话做事从来留一线,怎么今天不只是冷讥热嘲,还处处紧逼,他难道真觉得小皇帝的“宠爱”能保得住他吗?
赵承璟也连忙给战云烈使眼色,对付宇文靖宸这种人,切不可逼的太紧,但战云烈却好像完全没看见。
林谈之注意到了赵承璟的神色变化,,几次接触,他大概也清楚战云烈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了,他只怕对方被皇帝利用,白白做了挡箭牌,如今见赵承璟对他颇为关心,也便放心了。
“宇文大人,”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丞相忽然悠悠开口,“战将军话糙理不糙,出了此等大事,如今的御前侍卫的确不适合再在御前侍奉了,应当另寻新人严加管教。”
宇文靖宸呵笑一声,目光逐一从几人身上扫过。
“自然可以,那丞相觉得选拔新人当有什么标准?”
林丞相似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恶意,“臣以为,新的御前侍卫应从御林军中年轻一辈挑选,他们刚入皇宫,品德秉性尚易教化。家世背景需干净,以防内外勾结。至于武学本事,需请行家挑选,既是保护皇上安全,不如就由皇上挑选信赖之人就武艺再做点拨。”
宇文靖宸都被气笑了,就他那个蠢外甥会选谁,他用后脚跟都能想得到。
“那就云轩吧!”
果然,听见他那脑子缺根弦的蠢外甥欣喜的声音,“待亲军都尉筛选完,就由云侍君再选一选。此外,云侍君护驾有功,酌升妃位。”
说完赵承璟喜滋滋地看向战云烈,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后者则目光阴冷地挖了他一眼。
宇文靖宸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升吧升吧,他战云轩一男儿身,便是升到贵妃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给皇室传宗接代?还能当上皇后?
对于这点,宇文靖宸毫不在意,随赵承璟怎么折腾。
“退朝——”
下了朝,亲军都尉谢洪瑞毫不避讳地跟在宇文靖宸身后走了,看得老臣派一阵摇头。
礼部尚书走到林丞相身旁叹息道,“这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最后还是要在御林军中选,怎么都逃不过他宇文靖宸的势力。”
林柏乔那隐藏在褶皱中的眸子犀利地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我记得林学士与战将军私交甚密,我看圣上很是看中战将军,有机会让林学士与战将军通通气,当趁机多多规劝皇上,励精图治,早日收回皇权啊!”
林柏乔点了下头,礼部尚书又叹了一声,也没有再说。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事哪是规劝就能解决的呢?宇文靖宸野心勃勃,藐视皇权,他宇文家的人连皇帝的名讳都不避讳,这些年选人任用也皆是亲信,如今还站在小皇帝这边的也就只剩下他们这些先皇时期的老臣了。
与此同时,赵承璟和战云烈刚回到太和殿,赵承璟便一把抓住准备更衣的战云烈。
“你今日太过冒进了。”
「来了来了!小皇帝生气要化身护夫狂魔了!」
「哈哈哈我刚刚就觉得璟璟的神情不太对,果然是担心了!」
赵承璟努力忽略那些满口胡言的弹幕,挤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御前侍卫一事大可循序渐进,你若惹恼了舅舅,便是朕也很难保证你的安全。”
战云烈浑不在意,反倒讥讽道,“我当然知道你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的上我?你大可不必为我费心。”
他知道赵承璟是为了他好,可看到宇文靖宸那张脸他便觉得怒火难消。
小时他被送到岭南别院,每隔几年才能见到一次母亲,那时他总是问——
母亲,为什么我不能像哥哥那样跟在您和父亲身边?
为什么在外人面前我要用哥哥的名字?
为什么我只能躲在暗处,模仿哥哥的样子,结交他的朋友……
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中,他最常听到的两个人一个的赵承璟,另一个便是宇文靖宸。
以至于在他整个成长生涯中,有了两个最厌恶的人,他们害自己幼年飘零,时至今日仍需隐姓埋名。
而这份厌恶更是在想到自己父母亲人被流放,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命相搏后,变成了深深的恨意。
他甚至恨自己无能,仇人近在咫尺,他却不能一剑刺过去。
赵承璟知他只是一时恼怒,好言劝道,“你不要因为战家离开京城,便觉自己已无后顾之忧,你隐忍进宫,不是为了这等小事而牺牲性命的。”
战云烈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肩,半眯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那副怒极反笑的模样赵承璟再清楚不过,对方是在思考怎样难听的话才能让自己知难而退。
于是他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拉住战云烈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压住对方的唇。
战云烈一顿,万万没想到赵承璟这般举动,属于对方的温热气息,萦绕鼻尖的淡淡檀香,以及唇边那柔软的触感,就好像一桶水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
“别说了,云轩。从朕招你入宫的那一刻起,便决定了一定会护你周全。朕自幼便在这般牢笼中长大,早一日还是晚一日都无太多区别,你的出现已经让朕看到了希望。只要朕循规蹈矩,宇文靖宸暂时都不会对我怎么样,但若他对你出手,朕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朕只是怕手中现有的筹码,没办法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的眸光湿润润的,好像雨过天晴时拂过云层的光。
他只看着自己,微微蹙起的眉透着一丝焦急,抓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
他真的好漂亮。
这是战云烈看着赵承璟时,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那双眼睛仿佛能吸住他的视线,那柔顺的发丝都仿佛在抚平他心中的伤痛,而这样的赵承璟,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他感觉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脑袋也有些发热。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冷静,赵承璟很快便松开了手准备后退,战云烈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准备抽离的手。
“你是九五之尊,为何能对我隐忍至此?”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只是因为我是战云轩吗?”
赵承璟莫名觉得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好笑,仿佛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探寻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你是朕的子民,朕对你的遭遇于心有愧,何来隐忍一说?如若可以,朕真的希望能弥补你在这皇权争斗中失去的一切。”
战云烈幼年随军征战的时候总是不明白,大家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于他而言,只是在为自己的父母手足,于其他人呢?这江山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保护的?
现在,他忽然觉得,这江山一定得是赵承璟的。
其他人,谁都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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