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郑阿香猛然站起来要护着孟钱，其他老板也纷纷围上来。
可陈宗却粗暴地一把推开郑阿香：“我教训自家娃娃，干你什么事？死丫头翅膀长硬还敢跑？跟我回去！”
可他这一句话却让围观者顿时意识到他的身份。
那个要把十三岁的女儿给别人当童养媳的禽兽不如的家伙，一个个拳头都硬了。
“你就是那个畜生啊？”
“这娃娃多乖，才十五岁啊，你也做得出来啊！”
陈宗被人围着，有一瞬间的畏惧，又撑起面皮：“这是我的家事，干你们什么事？”
孟钱面上露出畏惧，身子有些发抖，却又坚强道：“但是我不会任由你摆布的！”
“好哇，你这是发了财了就不认祖宗了是吧？”陈宗被她外强中干的模样鼓励了他，见她一身光鲜亮丽，“怎么，嫌弃我给你找的人不好，小**自己去攀上了哪个有钱人，有人撑腰连亲爹都不认了？”
“你禽兽当别人跟你一样不要脸啊？”
“没有哪个亲爹会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眼看被团团围住就要挨打，陈宗终于害怕了，嘴上放着狠话：“我不跟你们计较，死丫头回头再来教训你！”
想跑？
孟钱扑上去一把拉住陈宗的衣服：“你把小妹怎么了？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
这个数字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讯号顺着直播间淌进无数个屏幕，磅礴的情绪又顺着网络淌回此地，汇聚成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拳头，一拳擂在他的身上！
有人带了头，汹涌的情绪就如同找到了出口，拳拳往他身上招呼。
“干什么干什么？”
眼见事态即将失控，警察及时赶到，才没让陈宗被人打死，还有个哭个不停的孟钱，又口口声声说家里还有姐妹她不放心，只得陪同她回家。
郑阿香把围裙一摘，豪气干云：“我跟你一起去。”
却被领头的中年男警察阻止：“不行，我们都会陪着的，你还怕什么？”
郑阿香只能在她上车的时候嚷嚷着：“小姑娘你别怕，我们会在直播间里关注你的！”
“还有上百万人都会关注着你的！”
中年男警一个头两个大：“小妹妹，直播间能不能先关一下？”
孟钱眼落热泪，舌绽刀锋：“为什么要我关直播间呢？是觉得接下来的事情见不得人吗？”
中年男警含糊道：“总有些事情不方便说……”
“那还是见不得人。”孟钱用少年人的执拗和倔强道，“我不。开着直播才能保护我，直播关了我不放心。”
开着直播间，中年男警投鼠忌器不能上手段也不敢说太多，只能吩咐手下人：“直播间怎么还没关掉！”
“她这个直播间是实验项目用了特殊的算法，平台也关不了啊！”
“去联系那个实验项目组！”
源代码原来在秦斯手里，那就要看秦斯为了邓猛女的精神力能撑到哪一步了。
孟钱绝对相信他的执拗。
见孟钱不再哭闹，副驾驶座的中年男警有意和稀泥：“我们接到那边警方的协查通知已经去调查过你的情况。你们家的家庭条件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了，你爸爸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还要供你们上学，村里人都说你爸养你们养的可好了，跟养公主似的……”
“深山里的公主吗？”孟钱看着眼前的景色逐渐熟悉，心情越发糟糕，讽刺地打断他的话，“警察叔叔，你养过猪吗？”
“什么？”
“他养的‘公主’和养的猪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钱。至于上学……”孟钱反问他，“你知道一个大学生的彩礼能叫到一百万吗？”
“而且……他养的我？”孟钱沉了脸，“那是我大姐的血肉钱！”
“快别说了。”旁边的警察提醒他别引火烧身，可是孟钱的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直播间有人留言：【你也不能那么早就跑出去啊，多危险啊！可以再等一等……】
“我也想等啊，可是有买家喜欢玩养成系。”孟钱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她背了一晚上的热梗，“我如果不跑，就会被一个富豪收养，锦衣玉食，出入豪奢，然后变成po文女主。”
弹幕在短暂静默之后就是一片【666】，旁边的中年男警没听懂，但看直播间热度一**往上涨也知道这不是好话：“小姑娘，你别想太多了，他是你爸爸，怎么会害你呢？”
孟钱翻了个白眼：“到了。”
大山深处背水面山的村庄，风景秀丽，村东头一座依山傍水的四层小洋楼是村里独一份的华丽。
警车在门口停下，陈宗刚在另一辆车上下来，屋里走出个腹部膨隆的年轻女孩带着哭腔拉着陈宗：“爸，那边说这个孩子不要了怎么办啊？”
“三姐？”孟钱深深地看了一眼中年男警一眼，“你既然对我家这么了解，那知不知道我三姐在做代孕呢？”
中年男警张口结舌，他知道的，他只是不在意。
孟钱轻笑一声，这就是她的家乡，有淳朴善良，也有封建腐朽，只要表面上“家和万事兴”，底下有多少血泪压迫便无关紧要。
孟钱不喜欢这样。
她要把这层遮羞布扯下来。
中年男警如临大敌，眼看着有跑出来个热搜预备役头都大了，一边架走陈宗免得火上浇油，一边让三姐劝劝她。
劝她认命，妥协，息事宁人。
“小妹？你，你和你干爹闹矛盾了？怎么闹得这么大啊？”
“三姐不认得我了吗？”孟钱简单勾了一下嘴角，“我来拿妈和大姐的遗物。”
“我放在房间里了。”小孕妇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似的：“你是牵娣？”
孟钱一边上楼梯一边翻白眼：“你还是叫我孟钱比较好，你也不希望我叫你引娣吧？”
陈引娣惊讶得仿佛孟钱做了一件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你怎么可以改名字啊？”
陈宗听到了还在骂：“你还敢自己改名字？你个忘恩负义背弃祖宗的玩意儿，你死了都进不了祖坟！”
孟钱打从进了屋就一直翻着白眼，就没用眼球砍过人：“对，我不应该改名叫孟钱，我应该改名叫死爹！”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孟钱身上有直播间碰不得，那边七手八脚得把陈宗拉了回去。
孟钱仗着直播间在身没人敢靠近：“三姐，你这是几个月了？第几个了？”
陈引娣一边从柜子的底下摸出一个小塑料包递给孟钱，一边回答：“四个半月，第二个了。”
孟钱打开一看，是一块黄铜的长命锁。
长命锁的背面写着八个字：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这不像是寻常长命锁上写着的话，有什么来由吗？】
“不知道，这是我母亲最后的遗物，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疯了，一句话都没说过。”孟钱摩挲着上面已经被摸得光亮得黄铜，又问，“大姐的呢？”
“在这里。”陈引娣从衣柜的最深处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圈红绳。
像是寺庙里串首饰的红绳，缝隙深处还有些灰黑的脏污沉淀。
这样重重掩藏绝不是无缘无故，孟钱问她：“他不让你放？”
陈引娣低声道：“爸说……大姐做了没脸面的事情，她的东西脏，不能留在家里。”
“他放屁！”孟钱破口大骂，“逼大姐给钱的时候他怎么不说脏？这栋楼都是大姐的钱盖的！他吃的喝的哪个不是大姐的血肉钱！他怎么不把自己的皮肉肚肠一起挖出来扔出去？没有谁能比他脏！”
“四妹快别说了，那是咱爸呀。”陈引娣惶惶不安地四处张望，“你拿了东西就快走吧，不然爸爸又要生气了！”
孟钱狠狠啐了一口，把长命锁和红绳藏在衣裳的内袋里，贴着心口仔细收好：“妈，姐，我带你们走。”
陈引娣也跟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孟钱：“三姐，跟我走吧。”
陈引娣猝不及防：“啊？我走？走去哪儿啊……”
孟钱：“去哪儿都好，总归不用留在这儿！”
陈引娣本能抗拒：“可这是我家啊……”
她素来就是这般懦弱畏缩，孟钱早有预料：“刚刚听你说，那边不要了是怎么回事？”
“是……是……”陈引娣低着头搓着衣角不敢说话。
孟钱已经猜出来了：“是买家不要这个孩子了，对吧？”
陈引娣眼中含了两泡泪：“我该怎么办啊？”
孟钱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要么打掉，要么生下来，陈宗会把这个孩子卖掉。”
她不是不知道，是拒绝接受，掩耳盗铃，只要刀没架在脖子上就拖一天算一天。
如今被孟钱直接戳破现实，就知道啪嗒啪嗒掉眼泪。
孟钱说不清是心软还是恨铁不成钢：“三姐，你就没想过换一种活法吗？”
“我没你聪明，读书没你好，爸爸说，做这个比我读书出去赚钱来的还要快呢！”
孟钱道：“那你就没想过以后吗？你伤了身体，不能生了，怎么办？和大姐一样，去死吗？”
陈引娣张口结舌：“爸爸，爸爸不会让我这样的。”
孟钱愤然：“这么多年了还没看清陈宗是怎样一个禽兽吗？他把我们当牲畜，卖身卖血卖子宫，怎么来钱怎么卖，那你就真的要下个崽子给他拿去卖钱吗？！你是真的把自己当猪了吗？！”
房门打开，出来一个女孩，衣饰贵重，妆容精致，柔柔弱弱，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四姐，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呢？”
孟钱眉头一挑：“小妹你居然在家？不对，你这身陈宗供不起，是陈肇始把你送回来的？三姐，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直在家……”
“昨天半夜里到的。”
两句同时出现的话把原本他们准备的所有谎言击碎得七零八落。
“陈肇始反应还真快啊。”孟钱失笑，她前脚报警，后脚陈肇始就把她送回来了，“你应该换名字了吧？陈牵娣这个名字可不好听，陈肇始没给你换一个吗？”
“我，我现在叫陈纤纤。”陈纤纤咬着下唇质问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孟钱没管她后一个问题：“纤纤？哪两个字？”
“弱质纤纤的纤纤。”
孟钱嗤笑：“是挺弱智的。”
陈纤纤顿时两眼含泪：“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怎样？是把这一切都揭开来，让你没办法在做你干爹的小情人，没有好日子过了是吗？”
陈纤纤羞耻，狼狈，愤怒，她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位四姐是不肯给人留一点颜面的，干脆放弃了伪装：“对，我就是爱钱，我就是想过好日子，怎么了？你自己赚到钱了为什么要把我的都毁了！”
孟钱选择上去就是一巴掌：“两年不见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是吧？这种歪理也敢跟我理直气壮得嚷嚷？”
这一巴掌打得她脑袋一歪，撩开的头发露出带着的无线耳机。
“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啊！”孟钱把耳机摘下来攥手里，随着耳机里的一声杂音啸叫，那边传来一句脏话。
“有本事你站出来跟我聊聊啊，站在背后教唆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抛头露面，都这么无耻下作了原来还要脸啊？”
那边没敢还嘴，挨了骂就剩一声通话挂断的提示音，孟钱把耳机扔回给她：“你干爹一点都靠不住啊。”
陈纤纤咬唇：“爹地平时对我很好的……”
“一个正常的好的养父，是不会对你上下其手的。”孟钱直击关键，“他真没欺负过你？”
陈纤纤神情乍红乍白，索性破罐子破摔：“那又怎么样？我愿意！反正以后都是要睡的，他给我的别人都给不了！我就愿意给他怎么了？谁都像你一样，有好日子不过不知好歹自己跑去吃苦受罪？你自己贱命一条别拦着别人过好日子。”
孟钱被这熊孩子的叛逆气得火冒三丈：“你愿意个屁！”
陈引娣看着她俩吵起来，急的团团转拦在两人之间：“别吵……别吵啊……”
陈纤纤烦了，一把推开她：“有你什么事啊？走开！”
然后伸出来的那只手挨了孟钱一巴掌：“不看她是你姐小时候给你把屎把尿那也是个孕妇，你这也上手，陈肇始就教你这些啊？”
“斯哈！”陈纤纤跟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手。
孟钱对自己的力道有把握，顿时发现不对，强行扯过她的手捋起袖子，一条暗红狰狞且显眼。
孟钱面色一变：“他打你？！”
陈纤纤急忙收回手：“他，他那是因为在意我……”
孟钱已经不骂了，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渐渐沉了下去，连陈引娣都察觉不对：“四妹，你怎么了……小妹也是没有办法，你别跟她计较……”
孟钱不计较了：“没救了，报警吧。”
她已经被PUA傻了，一两句话劝不回来的。
陈纤纤顿时想起昨晚陈肇始的叮嘱，急了：“不能报警，我，我都是自己愿意的！”
“你给我闭嘴！”孟钱没再动手，可是就伸手那么一指，滔天的凶相扑面而来，陈纤纤居然不敢再说话，听孟钱一字一顿，怒发冲冠，“你没满十四岁，没有说愿意的资格！那个禽兽敢碰你，那TM就是强·奸！”
“不许报警！”
眼看着俩人拦不住他，陈肇始终于躲不住了，衣冠禽兽瘦高身材，长相儒雅，可冲出来抢手机的动作一样狰狞。
“不给，不给！”孟钱抱着手机闪躲，好像没看到弹幕【主播你先把手机给他啊，我们已经帮你报警了】的劝告，疯了似的反抗，尖叫，“她还没到十四岁，我要去告你强·奸！让你去坐牢！坐牢！！！”
陈肇始仿佛被逼到墙角的困兽，狞恶：“死丫头你还敢报警？你敢！”
陈引娣一边挡在孟钱前面勉强劝道：“你，你别生气啊，她无心的，四妹，还不把手机拿出来，给陈先生道歉！”
“滚开！”陈肇始居然一时推不开陈引娣，“纤纤，去把她的手机抢过来！”
陈纤纤神情茫然，可还是本能地听从命令伸手抢夺，孟钱一时被逼到墙角，避无可避，直接爬上了窗台。
陈引娣惊恐道：“四妹，快下来，在外面太危险了！”
孟钱攀着窗台，回头看一眼，临河的窗边脚下便是一湾河水：“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陈肇始终于推倒了一直拦着他的陈引娣，上手拉扯孟钱：“你有本事你就跳！把手机给我！”
“不给，不给！”孟钱护着手机，陈肇始一拉扯，孟钱的身体顿时向后栽去！
“噗通！”
直播间里顿时黑屏。
“直播已经关掉了！”中年男警闯了进来，却看到陈肇始站在敞开的窗边，而房间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惊悚瞬间让他想到最可怕的那个可能：“孟钱呢？”
陈肇始立时跳起来：“不是我！”
“血！”陈纤纤发出一声尖叫，顿坐在地的陈引娣身下，鲜血渐渐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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