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道道闪电接二连三地划破浓密阴云，轰隆雷声响彻在静谧村庄的上空。
气象台紧急发布山洪预警，当地政府迅速响应，开始组织群众有序撤离，集中安置。
李奶奶家位于尚筱村内较为低洼的东部，积水已然漫过房门槛，一股脑地涌入室内。
淡岭和齐庭初急匆匆赶到时，李奶奶正在屋里不停地忙活着什么。
他俩小跑过去，齐庭初立时开口劝道：“奶奶，先转移去安全的地方吧，好不好？”
淡岭听到这话，也慌忙搭腔：“是啊，李奶奶，这种时候还是要以生命安全为重！等危险解除，我们马上送您回来！”
“唉哟，没说不走，但我得把最值钱的东西带上不是……”
李奶奶将收拾好的包袱往齐庭初怀中一丢，旋即迈着步子抢先走出堂屋，“这破房子有什么可守的，你俩要是再晚到一会儿功夫，我都撤离完了。”
闻言，淡岭和齐庭初皆禁不住失笑，尔后抬腿跟了上去。
村委会紧急把村内地势最高且远离河道的小学腾了出来，作为临时安置点。
村民们拖家带口地拎着值钱的物件和铺盖聚集在各间教室，等待洪水过境后再重返家中。
淡岭跟着李奶奶和齐庭初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间相对没那么拥挤的屋子安顿下来。
窗外夜色渐深，狂风骤雨初歇。浓墨似的天空压得极低，举目望去莫名教人心生惧意。
淡岭掏出兜内的手机瞅了眼，依旧显示没有信号。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点开和仲亦白的聊天页面。先是上滑看了半晌之前的记录，然后又不抱希望地发了条留言过去。
淡岭刚欲收起手机，便听到教室角落处传来了一声满含担忧的惊呼：“怎么办啊？咋还越烧越厉害啦？”
李奶奶当即起身走过去，同时开口关心道：“老申嘛？是你家小丽生病了？”
申奶奶一边摸着孩子的头试体温，一边回身应了句：“是啊，老李，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到这话，淡岭和齐庭初便也凑上前查看情况。
申奶奶怀中的小女孩瞧着大概五、六岁的模样，眼下的状态仿佛是已经烧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时不时还抽搐着。
淡岭当机立断，建议说：“这样下去不行，得送医院。”
齐庭初也接茬道：“那我开车带小丽过去吧，到镇医院没多远。”
话音刚落，村长那头就点名喊到了齐庭初，想请他和另外几名年轻力壮的替村里的长者们搬搬东西，搭搭床铺。
淡岭于是主动接手了任务：“庭初，这种天气我开车的经验比你丰富，还是我送小丽去医院吧，你留下来帮村长的忙。”
齐庭初犹豫片刻，但也属实没有想出其他更为合理的解决办法，所以只得点头答应。
事不宜迟，淡岭发动车子载着申奶奶和小丽赶往镇医院。好在雨势已经基本停了，路况尚不算太糟。
大约半小时后，淡岭背着小丽冲进了急诊室。经过检查确认孩子只是重感冒引起的高烧惊厥，扎了点滴症状便逐渐缓解。
申奶奶电话通知了在镇上打工的儿子和儿媳，两人很快也赶到医院看望女儿。
完成护送任务的淡岭不禁松一口气，掏出手机打算致电齐庭初问问村里的情况，结果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了机。
他走到护士站跟人借了个充电器，等重新开机后，终于恢复信号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淡岭一眼瞧见夹杂其中的仲亦白三个字，正准备点开聊天框时，对方便好似心有灵犀般打了过来。
按下接听键，仲亦白急切的声音率先传来：“淡岭你没事吧？现在在哪里？”
“我……”
淡岭话刚出口，就听见仲亦白那头的背景音里似乎有机场的播报声，于是转而问道，“这话好像该我说吧，你现在又在哪里？”
仲亦白轻笑了笑：“正要去离你那儿最近的小镇，大概半小时到，然后我直接去村……”
“不用！”
淡岭忙接话打断，脱口的语气因着急而显出几分抗拒。
仲亦白一时语塞，心中暗自思忖：终究还是擅自越界，惹他不高兴了……
“仲亦白，我正好就在镇上，等你来。”
“啊？”仲亦白下意识发出疑问，愣怔须臾后才勉强回过神来，“哦，好，我尽快到。”
“那个……不用尽快，安全就好。”淡岭挂断前，柔声叮嘱了一句。
淡岭开车沿镇上仅有的一条主干道行驶，朝着仲亦白即将到来的方向开。
两人最终在小镇边缘顺利会合，仲亦白下了出租车，踱步走向路边停靠的白色吉普。
淡岭也推门下车，立在原地瞧见仲亦白迅速加快脚步，转眼间便来到他跟前。
两人隔着不足一米距离，无声互望了片刻。就在淡岭打算开口讲些什么的时候，仲亦白却突然俯身凑近，尔后抬臂将人搂进了怀里。
“我没事。”
淡岭努力地平复呼吸，嘴上讲得云淡风轻，可下巴抵住仲亦白肩头的模样莫名透着点不自知的撒娇意味。
“不过，还是谢谢你来。”
闻言，仲亦白紧锁的眉间总算稍微舒展些许，两只手也收得更紧了：“不用谢，你只要不嫌烦就好。”
淡岭向后退开一点距离，凝眸看向眼前人，笑意揶揄但语气郑重地答道：“我从来没有嫌你烦。”
*
午夜降临，仲亦白盯着淡岭眼下的乌青，本欲提议在镇上暂且休息一晚。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淡岭的手机铃声便先一步响了起来。
他低头瞅了瞅来电显示，而后面露惊讶地按下接听键：“庭初？村里有信号啦？”
“嗯，不过上游水库要泄洪，村里居民必须连夜转移才行。淡岭哥，小丽情况怎么样？”
“孩子没什么事，她父母也已经赶到医院啦。”
淡岭听齐庭初那头跟李奶奶说明完小丽的情况，接着问，“那你现在和李奶奶也都转移了吗？是要到镇上来？”
“嗯，是要到镇上。不过目前派过来的救援转移车辆有限，所以需要等，不然就得自己想办法。”
“那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开车回去，估计也就二十几分钟。”
淡岭没理会齐庭初的拒绝，径直挂断后便打算出发。车门都拉开了，他才蓦地想起要跟仲亦白解释：“我……先送你找个酒店，然后得回村里一趟。”
仲亦白摇了摇头，迈步直奔驾驶座：“我陪你过去吧，你坐到副驾休息下。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咱也得要为乘客的安全负责不是？”
淡岭瞧着仲亦白越过自己坐进车内，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那就劳烦我们的老司机仲影帝啦！”
回村途中，淡岭放松地睡了过去，梦中场景不出所料再度重现悬崖之上的惊险一幕。
失重感如期来袭时，淡岭猛地睁开双眼，瞅见的竟是不输梦中场景的天旋地转。
吉普厚重的车身陡然转向，直接朝着路边高高耸立的山石壁撞去。
淡岭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余光中瞥见仲亦白在拼命地右打方向盘，试图使副驾驶座免于遭受冲击。他也忍不住想起身去护对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车前身与两侧车门均变了形。仲亦白独自抵挡大部分冲击，额头被碎裂的玻璃割出一道细长伤口。
淡岭拨弄开弹出的安全气囊，起身查看仲亦白的伤情，瞧见血迹顿时乱了心神。
当事人倒是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仰靠着驾驶座椅背，眯眼扫视了下淡岭全身，确认其并未受伤后扬唇调侃：“淡摄影师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难不成是没依照你说的左打方向盘，所以不满意了？”
淡岭听着仲亦白欠揍的语气，忍不住斜眼瞪他。旋即他先拨打电话叫了救援，然后又替仲亦白擦了擦流至下颌的血迹。
“哪里敢不满意，只是在默默感谢仲影帝的救命之恩……”
淡岭嘴上不甚在意地还击着，但泛红的眼圈却出卖了他此刻心中的真实情绪。
仲亦白盯着瞧了半晌，尔后抬手拂过淡岭的眼尾，柔声道：“不用害怕，不会挟恩图报逼淡摄影师以身相许的。”
夜雨复又飘落，打在车顶棚外，滴答声有节奏地响起，为狼狈雨夜增添些许轻快。
淡岭脱下外套，将仲亦白脸侧那扇漏雨透风的车窗挡住。
仲亦白凝眸瞧着身前姿势别扭的人，不住眉目带笑。
淡岭察觉到仲亦白的眼神，不可抑制地有些难为情，遂尝试着转移了话题：“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遇到泥石流了。”
仲亦白微微叹一口气，“给齐庭初打个电话提醒一下吧，要是村里有车出来得小心。”
等淡岭联系完齐庭初，救援恰好也到了。
出于安全考虑，不得不先用拖车将两人乘坐的吉普往事发区域外移了几十米。
自觉没什么大碍的淡岭本想和仲亦白一起下车，但驾驶座上的人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淡岭终于发现不对，他拧眉睨着仲亦白，听对方跟救援人员说：“左腿卡住了，大约是开放性骨折。”
淡岭整个人僵住一瞬，继而想要俯身去看仲亦白的腿，却被拦腰抱住。
“乖，不看。”
仲亦白边抚着他的脊背，边语声柔柔地诱哄道，“先下车等，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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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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