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不知是苏恻真的太过难受还是因为晚上遭遇的缘故。
整个人完全收起平日里的尖刺,乖巧得不成样子。
阿怀望着窗外已经透过云层的弯月,继而又垂头想要抽出自己有些被苏恻紧抱在怀中麻木到失去知觉的手臂。
可他只轻微一动,苏恻便蹙起眉头,神色不满。
阿怀只得轻叹作罢,顺势躺进被窝之中。
晌午时分,苏恻醒来的时候,感到身上黏糊不已,他刚想唤人替自己沐浴更衣时,漫不经心扫过房间角落正徐徐升起热气,那是阿怀不知何时替他备好的热水。
他高声喊了两句“阿怀”,却无人应答。
苏恻在自己都没察觉的瞬间,脸色暗沉下来,心中想着昨夜阿怀和傅淮之的事,只觉如鲠在喉。
好在没多久,屋门被推开,苏恻听着桌上传来碗碟放置的声音。
紧接着,阿怀便走至苏恻跟前,苏恻彼时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打量了阿怀一眼,闻着他身上只要轻微举动便散发出的油腻腻的味道,冷声斥责道:“大早上又跑傅淮之院里上赶着给别人做饭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阿怀低垂眼眸,答道:“没,没有。”
又听得哗啦一阵水声,苏恻半只脚已经踏在平地,阿怀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帕子准备替他擦拭身体。
可下一瞬,苏恻便拽住他昨夜因长时间压迫而疼痛的手臂,倒吸一口凉气。
苏恻知道他往日里是个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的人,今天却如此反常,心中更是不悦。
他用力一甩,阿怀顺势撞击在浴桶边上。
苏恻趁机将他的头按入浴桶之中,看着阿怀奋力挣扎地模样,语气激动道:“你往日不是最爱跟在我身边,那副阴魂不散、寸步不离的模样,怎么?现在觉得傅淮之给了你好处?让你跟条哈巴狗一样急着要给自己找下家了?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过上现在的日子的啊?”
阿怀越是挣扎,苏恻便越是将他的头埋入水中更多几分,直到水中咕噜不停的水泡逐渐变少。
苏恻才恍然如梦般,将阿怀的头扯出水面,看着因剧烈咳嗽而面色通红跌落在地,双眼紧闭的阿怀。
继而用脚踢了踢他,眼见没有反应,又蹲下身拍打着阿怀的脸颊:“喂,你装什么死啊?快起来!”
可无论苏恻如何拍打,阿怀还是一动不动。
苏恻蓦然惊慌起来,他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阿怀,怎么会这样?他没有想过要了阿怀的性命,他缓缓抬起并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瞬间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又在脑中闪过一瞬念头。
试探性地跪在距离阿怀三步之遥的位置上,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那只颤抖到无法自抑的手,悬停在阿怀鼻下,久到苏恻心脏骤停的刹那感受到那股孱弱的鼻息之时。
阿怀猛地起身呕出一滩水。
苏恻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他心里发虚径直起身将干帕扔在阿怀身上,自己紧捏着衣角不敢扭头看向阿怀的神情,心中后怕但嘴上不饶人道:“谁知道你这么经不起折腾,竟还昏死过去。”
经猛烈咳嗽后的阿怀,脖颈之间青筋尽显,双眼通红望向苏恻的背影又看向那张白色帕子,默默捡起来但并没有擦拭自己湿漉漉的秀发,沙哑嗓子回着苏恻:“阿怀,让公子失望了,还望公子原谅阿怀。”
苏恻听着阿怀不卑不亢地声音,又见他手中捏着白帕,径直从自己身前走过。
在苏恻以为阿怀会去妥善收拾自己一番时,可后者却收拾起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
苏恻被他的举动惊的说不出话,他真觉得阿怀是不是刚刚被他按入水中时间太长,伤到了脑子,怎么会有人受了折磨还要如此死心塌地的伺候人。
忽然,苏恻感觉到自己竟然真的对阿怀生出了一份愧疚。
可很快这个感觉,就被苏恻在心中打散了。
他是京城尊贵的苏公子,阿怀这样的人给自己提鞋都是尊荣,只要自己想,京城中想要做自己男宠的人从宫门排到城外,自己又何苦会对这种人产生愧疚。
这一定又是阿怀的阴谋诡计!
当日下午,宫中一道急诏,称老皇帝身子不适。
今年狩猎结束得比预计结束的日子早。
苏恻也乐得清闲。
踏上回途当日,阿怀与苏恻同乘一辆马车。
明明两人同乘过几次,阿怀也一如既往坐在距离自己较远的位置上,可苏恻偏偏觉得浑身不自在,到底什么时候阿怀的存在感在自己眼中如此强烈?
苏恻不得而知。
——
翌日清晨,阿怀正坐在屋前台阶上,用手摸着昨日被撞到淤青的部位,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府中管事身影出现在院门前,转身向自己走来。
阿怀知晓这位管事乃是苏父的心腹,苏恻与苏父不亲近,所以平日里都由管事事无巨细转述至苏父耳中。
而且自阿怀进府以来,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苏府,如今更是火上加油,管事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阿怀冷冷道:“公子还睡着。”
管事面无表情,客气且疏离站在距离阿怀刚好能听清话的位置道:“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这倒是让阿怀有些震惊,他坐在原地犹豫片刻没有出声。
管事也没有急于催促。
两人无声对抗一阵后。
阿怀最终起身走下台阶,管事露出一个预料之中的笑意道:“请随老奴前往。”
这还是阿怀第一次迈入苏府其他的院子。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苏父的院子,名花异草、水亭楼阁一样不少,可若不是有眼之人恐怕只会以为这只是普通花草,其中偶有几声孩童喧闹声传来,又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相较之下,苏恻的院落显得只剩下奢靡与寂寥。
管事停在屋门前,敲了敲门:“老爷,人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应答。
管事将门打开,阿怀迈步入内,只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但容貌不俗的男人,手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案桌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道:“阿怀是吗,你就是恻儿收的男宠。”
虽是疑问,可阿怀只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肯定的语气。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苏恻目中无人的姿态与他更是如出一辙。
苏父将茶盏搁置在桌上时,阿怀迈步向前替他重新斟上。
苏父这才抬眸看向苏恻,打量着他的神情,随后眉目含笑却又极尽冷漠道:“你比我想象的有些不同,也是,恻儿的脾气若是换了别人也不一定能伺候这么久。萧怀,今日唤你来自然是为了别的事。”
萧怀瞳孔一颤,一双无光的眼眸望向苏父道:“老爷,既然已经查到我的真名,想来早已知晓我的身世,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这一次,苏父的笑直达眼底:“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恻儿是我的长子,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这府中大小事以后都要他来打理,所以……”
“所以要我离开吗?”阿怀阴沉着脸打断苏父的话。
苏父起身绕过案桌,走至萧怀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一个强人所难之人,你和恻儿的事只要不太过火,我也会尊重恻儿的爱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你欺骗他身世的事,我也可以一同守口如瓶。只不过他应该学着做点正事了,苏州正好有一件事可以让他去历练。而你的任务便是规劝他,让他好好得顺利完成。”
萧怀闻言只道:“苏恻,不会喜欢我管他的,说不定你所想之事会适得其反。”
苏父见萧怀一再推脱,心中到底有些不耐烦,想要速战速决道:“可恻儿知道你在他身边一切都是为了算计他?你觉得他还会和你一起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吗?你是个聪明人,你有你自己的谋划,但我让你做的事也是为你以后好。”
苏父话音刚落,苏恻便黑沉着一张脸推门入内,恶狠狠地盯着苏父道:“大清早不知道我的人在我的院落中哪里惹了父亲不快,竟需要父亲亲自训诫。”
苏父干笑两句:“恻儿,这话可就严重了,为父不过是想问问你院落中可还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好让管事一并选购。”
“不用,父亲还是管好自己吧。”苏恻拽住阿怀的手便往外疾行。
苏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好想想吧,有需要就在明日之前给管事说。”
萧怀明白这句话不是对苏恻,而是对自己。
两人回院落的路上,彼此各怀心事。
苏恻一早醒来便听闻阿怀被父亲叫去的事,他好不容易用起来这么顺手的下人,若被父亲赶出去,他上哪里找去,顿时火急火燎起身下床时还摔倒在地,整个人狼狈不已。
但在见到阿怀木讷站在父亲身前时,他还是送了一口气。可又转念想到他竟然不通知自己,独自离开又气上心头道:“你是傻子吗?”
萧怀看着被苏恻紧拽住的手掌,沉沉道:“老爷让我去的,我哪里敢不去。”
苏恻顿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萧怀一副不敢得罪人的窝囊样,用手戳着他的榆木脑袋:“你是猪吗?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