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奶奶，”江无恨碰了碰她的手，“我真的很开心你为我讲话，不过我也明白，你夹在我们两个中间会很难做。要我们两个和平相处，目前看来也是不可能，所以下次你就不要为我出头了，我自己可以应付的。”
宋青和摇了摇头：“无恨，奶奶并不是偏袒你，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书瑶做错了，她应该向你道歉的，可惜她自小被宠得过头，一切都习惯自我为中心，这都是我和她父母教育的失败。但凡我们能多教她一点做人的道理，对你，她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江无恨微微低着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如果说江书瑶都缺少良好的教育，那么她呢，她岂不是完全没有，就算有也是无止境的反面教材，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黑洞。
这是不是也说明，她比江书瑶要差呢。
“还有你父母也是，”奶奶叹息说，“都给了他们多长时间了，还是对你躲躲闪闪的，真是不像话。”
江无恨诚恳道：“奶奶，我没关系的，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宋青和坚决不同意：“不成，这样下去还叫家嘛。无恨，是我把你带回来的，你是我们江家的孩子，我必须要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她又想起什么：“明天我要出趟早差，大概要离开三天，等我回来，奶奶给你做主。”
第二天才五点多，江无恨就醒了，等她收拾好从房间出来，奶奶已经预备出发了，她特意早起想跟奶奶说再见。
本来还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可是睡不太着，想到上午沈知越会过来找她，江无恨又精神起来，开始翻箱倒柜选衣服。
七点吃早饭，吃完也才七点半，有期待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特别慢。
江无恨开始绕着早餐桌漫步，刘姨收拾桌子的时候见她跟蚂蚁绕圈一样，笑着问：“无恨你做什么呢。”
江无恨笑道：“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说这样的话——有点无聊。”
“在家怎么会无聊呢，你要不要去游泳？还可以看电影，唱歌，打台球，再不济你去花园走走也好啊。”刘姨说，“你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你好好参观一下家里啊。”
可不是吗，回来这么久了，江无恨去的地方还是只限于奶奶的房间和客厅，她根本没有好好看一下她的家。
江无恨有些犹豫，也许是父母的态度，让她心里也有些抗拒熟悉这个家。
但想到奶奶维护她，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似乎也该主动一些。
而且沈知越只说上午来，也没有具体的时间，她这样等下去估计要着急死，不如找点事做。
江无恨于是先去了花园，有好几个园丁在工作，除草，修剪枝叶，移植新的植物，泳池也正有人在清理，江无恨不想打扰到他们的工作，略看看就回来了。上二楼的时候，刚巧看到刘姨从一个房间出来，抱着被单放在门口的桶里，江无恨走过去，房间的门开着，刘姨在里面打扫卫生。
只消在门外扫一眼，就能看到屋内全部都是粉红色的世界，连墙壁也是粉色。
江无恨像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吸引，默默走进去，看着房间内的一切，这里，比她小时候一直梦想的房间还要漂亮。
刘姨停止了吸尘器的嗡嗡声，对她道：“无恨，这里，是书瑶的房间。”
“我知道。”江无恨一看就清楚，面前的柜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巧的小玩意儿，她被一个古典的八音盒吸引，和电视里的一样，一个穿着粉色芭蕾舞全的小姑娘摆着优雅的造型，按下开关，音乐响起来，她在中央旋转。
江无恨似乎沉浸其中，微微蹲下身盯着她看，刘姨却默默走到她身边，有点紧张道，“书瑶昨天很晚又出去了，应该是去她朋友家。我估计，她现在快回来了。”
江无恨轻轻嗯了一声，依旧看着这个芭蕾舞者。
刘姨摸了下鼻尖：“无恨啊，书瑶她，不太喜欢别人进她房间，我也马上弄完就赶快出去了。”
“是吗。”江无恨声音轻轻，她的房间，江书瑶的房间？这么多好东西，都在江书瑶的房间，江无恨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时候你得仔细观察，你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被抢走多少，被抢走的东西，到底有多珍贵。”
“无恨，你，你说什么？”刘姨轻声问。
“没事。”江无恨回过神来，她关掉八音盒，直起身对她笑笑，“我这就出去，别惹江大小姐生气。”
然而等江无恨回头，一个眼含怒气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晚了。
“啊哦。”江无恨笑道，“被抓个正着。”
刘姨赶紧解释：“那什么，书瑶，我在给你打扫卫生，无恨就进来看看，她没——”
“没关系刘姨，你去做你的事吧。”江无恨柔声道，“我来向江小姐赔罪。”
刘姨看了看她俩，随即哎哎的答应，就出去了。
江书瑶抱着双手问她：“你打算怎么跟我赔罪？”
江无恨背着手在她房间转了一圈，问道：“你对你的房间满意吗，住的还舒服吗？”
江书瑶：“满意，舒服，那又怎样？”
江无恨点点头：“那我就已经赔罪过了。”
说完她准备离开，江书瑶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赔罪什么了，现在立马，给我道歉。”
很多时候，江无恨都不太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她就觉得自己心底始终压抑着一团怒火，她对这个世界不满意，抗拒所有的不公平，她因此吃过不少亏，可怒火一点儿也没改掉，只是被她压抑到更深处。
她以前想，等她逃离了原生家庭，逃离了那个叫许婷的人，这怒火会慢慢熄灭的，她也会慢慢与自己的情绪和解。
可是现在，她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姓，真正的家，那怒火还是没消失，反而有了更明确的指向。
如果当初我没有被调换身份······
江无恨不太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因为这种假设像一个情绪黑洞，她每想一次，就会对现在的幸福不满足，久而久之，她拥有再多，还是会被困在那个婴儿的身体里，那个原本就应该在江家好好长大的婴儿。
可江书瑶就是有这样的本领，她跋扈的态度，厌恶的神色，都神似那一个女人，江无恨喃喃自语：“血缘还真是神奇。”
江书瑶听到了，眼睛瞪得更大：“你乱说什么！”
江无恨道：“你去见过你妈了吗？我是说，你的亲生母亲，你难道不好奇她是个怎样的人？”
江书瑶脸色僵硬，她抬着下巴说：“我不需要见她，我是江家的女儿，到死都是，永远不会改变。”
“还真是厚脸皮。”江无恨无视她的神色，视线再次落在刚刚旋转的八音盒上，优雅漂亮的芭蕾舞者，听说江书瑶就学过几年芭蕾舞，如果是她呢，她小时候应该也会有这样的机会吧，接触更多的兴趣爱好，可能是音乐，可能是舞蹈，也可能是某项运动，不管哪一种，都不会是对生存和暴力的恐惧。
突然，这间屋子的每件东西都变得无比刺眼，粉红色俗套又虚伪，和她的主人一样，江无恨拿起八音盒，狠狠摔在地上，在江书瑶尖利的叫声中，她又拿起一个粉色的小提琴，扔掉，粉色的相框，扔掉，上面一排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小娃娃，全部一扫而空，江无恨第一次感觉破坏让她心情大好，在她丢掉一个粉色底座的水晶球后，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江凌云一脸怒容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冲她吼：“你做什么，疯了吗！”
接着江无恨狠狠被他甩到一边，江书瑶完全被这个场景吓傻了，捂着脑袋惊慌失措，江凌云护着她，不让她去捡地上的碎片。
很不巧的，平日看不到踪迹的江家父母都在家，他们刚刚起床，这场闹剧很快传到他们耳边。
于是在早餐桌上，江无恨独自接受他们的“审讯”。
江书瑶扮演了完美受害人的角色，低头啜泣，我见犹怜，一问三不知，江凌云是她的辩护律师，愤慨激昂，添油加醋，就差把“精神失常”扣在江无恨的头上。
江无恨全程神色淡淡，甚至还有点走神，刚刚那一通发泄完毕之后，她的关注点似乎就不在这里了，事实上她真的不是很在意，她早就领教了这对兄妹二人的表现，她按了按手机，想看看沈知越有没有给她发消息，他什么时候会来，不会忘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启盛终于开口了，还真有点法官的派头，他看向江无恨的时候，也是板着一张脸。
江无恨却道：“你在问我吗，我有名字，我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江启盛皱着眉：“先把这次的事处理好，你为什么要砸书瑶的东西。”
江无恨抱着双手：“像某人说的那样，我精神有问题，而且我没教养，还有暴力倾向。”
“你！”江启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想发火又只能长长的叹气。
江无恨淡笑道：“很失望吧，你们的亲生女儿就是这副死样子。”
江书瑶停止了啜泣，江凌云抿着嘴，又朝她翻了个白眼。
还是余烟出来主持大局，她神色和缓，轻声道：“无恨，我和你爸爸只是想弄清楚这次发生了什么，你和书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矛盾呢。”
江无恨的气势瞬间柔和了一些，她放下抱着的双手，稍微坐正了些，“江书瑶对我盛气凌人，我看不惯。”
“你，你胡说！明明是你不打招呼就进我的房间，还乱动我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你道歉而已，谁让你突然就开始砸我的东西！”江书瑶立刻出声反驳。
“你的房间？”江无恨笑，“你确定那是你的房间？”
江书瑶被她的笑容弄得很不自在，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江凌云及时为妹妹说话，他道：“少在那儿阴阳怪气，那当然是书瑶的房间，她从小就住在那里。而且，我不知道你在原来的家是什么规矩，但是在我们家，未经房间主人允许，我们不会进他的房间，更不会乱扔他的东西，请你以后务必遵守。”
“好了，先听我说。”余烟轻咳了一声，用眼神制止了儿子，又看了看两个女儿，“最近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公司也有很多问题，爸爸妈妈先选择处理公司的事，家里的事就打算先放一放，这毕竟需要很多时间去适应去接受的。不过呢，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也正式宣布一个事情，书瑶呢，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是，她永远都是我们江家的一份子，她今后也会一直在江家生活，哪里都不会去。我和她爸爸，都不希望她的生活会有什么改变，也希望能尽量减少这件事对她的影响。”
“爸爸，妈妈。”江书瑶眼眶泛红，感动的看着江家父母。
江启盛也温柔的看着女儿：“傻瓜，你和父母来说，和亲生女儿根本没区别，你在爸妈心中的份量，丝毫不会改变。”
江书瑶又要哭了，江凌云一拍她的脑袋：“我就说吧，傻丫头，整天乱想这么多。”他故意看向江无恨的方向道：“爸妈还是最疼你，这一点儿谁都没法改变。”
江无恨懒得看他，她只看着江家父母问：“有关于我的事要说吗？”
余烟愣了一下，然后道：“无恨，希望你以后和书瑶能和平相处。”
江无恨真的觉得很好笑，她反问道：“如果我做不到呢？”
[绿心][绿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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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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