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的脑子里好像装了半壶水,一动就哗啦晃,晃得他昏昏沉沉。胸骨钝痛夹着刺痛,他不敢把气吸满,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往里抿。
“多管闲事的畜生,”胖子揪着洛星的后颈,将他提到眼前,“你那天走运,今天还能走运吗?”
洛星眼睛掀开一条细缝,无力地动了下手,想要抓人。
“嗤——”胖子一手抖开黑色塑料袋,正要将猫装进去,就听巷口一声怒喊:“你干什么呢?!”
补买生菜路过的煎饼阿婆眼都红了,她攥着手里的洗菜篮就往胖子身上砸,“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虐猫啊!”
生菜叶洒了一地,没沥干的冷水甩了胖子一脸,他不敢露头,慌忙戴上兜帽就撞开人,余广玉瘦弱哪里拦得住他。
“怎么会有这种人。”余广玉气得手都在抖,她抱起地上的小猫就往外跑。
她不怎么识字,只在买卖间隙里听大学生们讲过街头有家宠物医院,说是救了不少流浪猫狗。
余广玉闯进店门,暖气迎面托住她发抖的手,像从雪地跳入温泉,心里咚地落进了个盼头。
“哎哟,宝贝这是怎么啦?”
女店主出来时友善的态度给了余广玉一剂强心针,她将洛星往前送了送,气息不稳说:“有个男的把它打伤了,你们这里能救吗?”
店主在看清洛星时蹙了下眉,这样尖嘴猴腮的金渐层可不常见,她认出这是只流浪猫了。
虚假的热情一收,她略抬着下巴,涂着洋气口红的嘴巴讲出让余广玉无法理解的话:“这个救不了。”
“怎么会救不了呢?”余广玉将洛星托回怀里,着急给她看,“它还有气呢,你们给它看看吧?”
另一侧的男医生说:“这种呼吸节奏肺挫伤没跑了,看是能看,但拍片,血检……”他上下扫了眼余广玉浆洗发白的裤子,“这个钱可不少。”
那点盼头没了,余广玉忽觉一冷,好长一段时间才嗫嗫说:“那些娃儿讲,讲你们这是慈善……”
“什么慈善。”店主不耐烦:“我慈善它,谁来慈善我?你知道救只猫要多少钱吗?来一个救一个,我不要吃饭的啊?我们就是贴了个极星的牌子,懂吗?看能看,钱你出不出?不出的话救不了。或者啊,你拿去另一条街的医院看看,看人家做不做赔本买卖。”
余广玉脸色惨白,嗫喏着嘴不知要说什么,脚后跟撤了两步,转身走到门前,她握着门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的人性在拉扯,门却从外被推开了。
“您小心,不好意思啊。”一行人从外头进来,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扶着余广玉问:“这猫怎么了?是流浪猫吗?”
余广玉抓住救命稻草般,语无伦次说:“是,是流浪猫。它被人打了,我带它,带它来看慈善。”
“那一起看吧。”女人掏出工作证,对医院里的人说:“极星慈善责任部王婷。”
店主一听如临大敌,她和医生对视一眼,变脸般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哎呀,你们怎么来了?我正要让人给这只猫做检查。”
当着极星的面,医生不敢耽搁,从余广玉手里接过洛星走进手术室。
王婷几人巡视环境,回店主说:“公司年底清查,追踪公益善款的落地情况。你们医院今年共计拨款十七万元整,不要紧张,”她笑了一下,“我们只是来跟进流浪动物的救助情况。”
哪里有什么流浪动物救助……今年唯一的一只刚进手术室,店主额头冒汗,讪讪应好。
洛星不知自己晕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侧躺在氧气舱里。
他胸腔很疼,但这疼比不上坠落的四分五裂,他能忍。
喵了个咪的,小猫咪真不能自己走巷子,里面有大胖子。
他前肢插着滞留针,动也动不了,意识断片的最后是阿婆苍老的脸。
他是被她送医院来了?鞋底脱胶用塑料绳绑着继续穿的人,她又哪里有钱?
洛星心里呜呼哀哉,这个人情太大了,小猫咪要怎么还?以后还怎么觍着脸收保护费?
呜,怎么办啊。
舱内静极了,仪器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洛星垂下眼,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在孤寂与疼痛中张牙舞爪地爬了上来。
当猫一点都不好,吃不饱穿不暖,猫狗们也听不懂他讲的话。沾着沙土的火腿肠喇嗓子,水坑里的水有土腥味,而他住在一个越来越挤的树洞里。垃圾场管理员赶他,慈善医院的老板撵他,还有大胖子偷袭他……
他高考可是全市第三,身为探花,本该完成学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谁不知道、但走上人生巅峰!
可现在呢?呜呜,星哥的人生怎么这样跌宕起伏啊。
一颗水珠滚落,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儿声响,就被身下的垫子吃掉了。
翠绿的眼睛蒙上灰色,洛星缓缓抽着气,连哭也不敢太大声。
第一名的状元固然厉害,第三名的探花却也不赖,可人和猫的差距要怎么办。
他好疼啊,怎么办啊。
疼痛潮湿漫长,洛星在第三天被移出氧气舱。
“恢复得很不错,宝贝虽然瘦小但很强壮呢。”
洛星朝装模作样的店主翻了个大白眼,臭不要face的,比黑白双煞还会夹嗓子,比玳瑁还会阴阳脸。
倒是对对方谄媚的对象有些好奇,洛星费力地抬着脑袋,看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士。
王婷半弯下腰,轻轻搔了搔小猫的脑袋,直起身说:“公司将以这只猫的救助情况当做今年的典型案例,你们要好好照顾它。”
“那当然,那当然。”店主一听哪有不应,“你放心吧,什么典型不典型的,只要是求助上门的流浪动物,我们都会尽心救的。”
王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她的下属拿着录音设备和纸笔过来,“那先了解一下它的情况吧。”
店主和医生严阵以待,“这只猫被送到我们医院时,脑震荡,肺挫伤,尿血,呕吐。经过吸氧镇痛等专业治疗和细心护理,目前并未产生严重并发症,预计最多一周……”
洛星死鱼眼听着沽名钓誉之徒侃侃而谈,猫青天慧眼如炬,已经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个什么极星公司,是个什么品种的大蠢货?每年资助这么多的贴牌宠物医院,结果人家根本没干事儿嘿!怎么会有这种人傻钱多的大傻帽?
洛星在心里扒拉,这么多钱给他分配,直接买一车罐罐大赈天下,这不实在多了?
他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打得直响,身子都顾不上疼了,夜里蹲在大门边,还能安慰前来探病的几只猫:“我一开始还发愁怎么溜进来偷药,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等着吧,等我状态好一些,我就把罐罐都弄出去。”
狸花不关心什么罐罐,鼻尖顶着玻璃,想要舔一舔这只愈瘦的幼崽,“还痛不痛?”
洛星鼻子一酸,嘴巴下意识一扁,没过两秒,他把脸一扬,尖嘴猴腮说:“这有什么,对星哥来说小菜一碟。”
黑白双煞给他捧哏:“大虾,你准备怎么偷?猫们给你接应。”
“什么偷?”洛星爪子一拍,扯到伤处龇牙咧嘴:“猫猫的事,怎么能叫偷?这叫劫富济贫!惩恶扬善!”
几只大猫就都哄着他,玳瑁还说:“那只狗,猫给你喂了。它走不远就留在窝里带仔,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吧。”
哎呦,玳瑁真是江湖一只好猫,真仁义,简直太靠谱了,洛星当即给它画大饼,“等我出来了,我给你两个、不,三个大肉包。”
一伙猫隔着门对完计划,洛星从门缝里把偷到的消炎药挤出去,“这个喂给狗吃,太阳起来的时候吃一颗,太阳睡觉了再吃一颗。”
顺利交接完,洛星摆摆手让它们快走,等几只猫不见了,他脸上的轻松一敛,忍着疼痛回到猫笼里,还把门栓给插上了。
噫,生活不易,猫猫努力。
他找了个相对舒适的睡姿躺了下去,不想将来,只想弄那些罐罐。
极星派下来的人对洛星的事很上心,心虚的店主也就对这只金渐层上了一百个心,用了最好的药和设备,生怕它死在这关键时候。
洛星这几天吃好喝好,就是因为病痛依然不长肉,手脚倒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嘿嘿,功夫帅猫果然武功高强。
他有罐罐计划要执行,所以人前还是一副蔫头巴脑的样子,直到万事俱备的这天。
这天风和日丽,蟹青色的浩大天空,淡淡的几片白云。
一辆加长古斯特驶过行道树,树影成排掠过车身,光影交错闪过星空顶,落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上。
“您的母校再次来函邀请,想请您就极星基因实验室的最新成果作主题演讲和Q&A。”陈嘉文双手奉上资料。
顾未州略抬了手,“再说吧。”
陈嘉文收回资料,“那我待会便婉拒对方。”
顾未州微微颔首,表情有些冷淡地看向窗外。
正值高峰,车流缓慢,这片区域位于几所高校的汇集地,商业繁华,小吃街路口有家挂着极星logo的宠物医院。
没有什么平常的,顾未州的心脏却微微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给牵引着。
“调头。”他说:“去那家医院。”
邪恶金渐层超大声:蠢货!!!傻帽!!!
顾总端着盆:嗓子喊干了喝点水。
邪恶金渐层(严肃)(低头)(喝两口)(继续骂)
(所有坏蛋都会有报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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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不是偷金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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