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宋舒勉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了。
李秋旭睡觉没有开灯的习惯，他洗漱好躺在床上，窗帘拉得紧闭透不进一丝光来，深冬的夜里万籁俱静，连虫鸣都没有几声，李秋旭却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在思考刚刚宋舒勉说的话的可能性。
刚刚两个人在聊到筹钱的时候，宋舒勉提到输出创作内容可以在网络上得到流量转化，提议他可以想想能不能利用短视频平台在短期内实现变现。
其实这是个很好的办法，李秋旭也不抵触这种方式。
李秋旭不由在心里暗叹到底是年轻的孩子，比这些年只知道上班和照顾孩子的自己想法要活跃的多。
他知道宋舒勉的意思是让他做自媒体博主，这也确实是短期内能实现最大变现的最好方式，但是李秋旭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被宋舒勉一语点醒，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在成为水质检测机构实验室研究员之前，大学时期的李秋旭在网络上还有另一个身份。
他曾以“planet”的身份在音乐平台发布自作曲。
虽然反响平平，也没多少人听他的歌，但由于稳定作品质量和冷门的作品风格，也曾有过做文字游戏的小公司向他发来私信，想购买歌曲的版权用于游戏制作。
但彼时的李秋旭在网上发布作品只是为了满足创作的**，又有些学生的傲气，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用他处，所以想都没想便婉拒了。
只是他没有预想到后来他的人生会走向完全不一样的另一条轨迹。
读研时期，李秋旭刚刚将李真真养在身边就查出小姑娘的病。
从那之后，李秋旭疲于奔命，一边实习一边做研究，还要照顾孩子，一个人恨不能掰成十瓣用，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开组会都能累的睡着。
也是这个时候李传顺才发现李秋旭的状态不对，那阵子李秋旭的目光都是涣散的，实习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走神，这对于李秋旭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于把人叫到办公室逼问了大半天才从他嘴里听到实话。
李传顺心里唏嘘，实在心疼徒弟，不忍心看着好苗子被生活拖垮。自掏腰包给李秋旭垫了李真真的护工费，又有意给李秋旭减轻了实习任务，这才让李秋旭稍微喘过气来。
生活都一团乱糟，写歌自然更是没有时间，也被生活的压力磨没了精气，李秋旭把自己最后一首成曲放上平台，就再也没登陆过那个账号。
不过写歌的设备实在舍不得卖，累的撑不住的时候李秋旭也会偶尔摸一摸他的伙伴给自己汲取一点力量。
直到前些日子有了搬家的计划，那会他为了给李真真办插班刚花了一大笔钱，给李真真做手术赞的钱又死守着不肯动，无法之下这才不得已挂在二手市场上转手。
现在的李秋旭想到当初自己一口拒了那家公司的邀约，肉疼的直抽抽。换成现在的他，别说卖版权，把自己卖给那公司都行。
可惜他时隔三年没发过歌，别说人等着他，那公司现在还在不在都两说。而且这些年也再也没人因为那些歌联系过自己，想来也还是没什么水花。
不过好歹也让李秋旭重新开始思考卖歌这条路的可行性。
现在李真真也长大了，病情也稳定下来，不需要他整晚守着，正好可以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重新捡起来。
不过他想重新写歌，就得再重新买设备。但写出来的歌有没有人买还是个未知数，李秋旭一时也下不了决心花上这么一大笔钱。
三年前就没多少人喜欢他的歌，现在会有人喜欢吗？
他现在还有能写出旋律的灵气吗？
……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横亘在现实面前，而事实证明，李秋旭也不再是那个有资本为了遥不可及的热爱横冲直撞的学生了。
李秋旭脑子里不断闪回着各种可能性，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失眠的后果就是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李秋旭的脑子都是木的。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洗漱完闷上米饭，挑挑冰箱里没吃完的菜肉快速做完自己和李真真的便当装好，煮了之前包好放在冰箱里的小馄饨做早餐。
李真真依旧爱赖床，卡着不迟到的最后时间线有惊无险地出了门。
但今天却久违地没碰上宋舒勉。
本来一直也都是偶然碰上，李秋旭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后也就不在意了，倒是李真真一路上一直在纠结今天为什么没碰上宋舒勉，念叨得李秋旭本来就因为没睡好发晕的脑子涨得难受，在李真真进幼儿园校门之前被她哄着给宋舒勉发了微信。
[秋：早上怎么没见你？]
[秋：真真没见你，好奇。]
“行了吧李真真，这下满意了吗。”李秋旭发完消息无奈地揪了下李真真的脸颊肉，不满道，“你在学校又看不到他的回复，干嘛非让我问呢。”
“可以放学的时候讲给我听呀！”李真真双手捧住李秋旭作乱的那只手，拉到唇边亲了亲，一派得意模样，“哼哼，我还不知道秋旭你！我不让你问的话你肯定不会给宋叔叔发消息问的，对吗！”
说中了，他才懒得。
根本没意义的事，自己也没多好奇，而且没头没尾地问这个真的特别奇怪。
如果是宋舒勉给他突然发消息问这个，李秋旭会想都不想就把他送进黑名单。
李秋旭坦然，蹲下给李真真重新紧了紧围巾和棉服，检查好李真真在幼儿园要吃的药，确认无误后抱了抱李真真。
“好了，进去吧真真，放学来接你。”
李真真用力拍了拍李秋旭的后背，故作无奈：“唉！秋旭你也太粘人了。”
“我进去啦！晚上见秋旭！”
说完松开李秋旭，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幼儿园。
送下李真真他坐上去公司的地铁。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实验室正好送来一批新样品，李秋旭一上午忙的脚不沾地，到了午饭时间才得以抱着便当在工位上喘口气。
昨晚上熬了夜，今天又在实验室站了一上午，李秋旭实在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意思意思摆好午餐，给自己接了杯水，这才坐下来查看手机上的消息通知。
宋舒勉在十点钟的时候回复了他早上的消息。
李秋旭点进去查看。
[Monsoon：起晚了，昨晚上三点多才睡/困.jpg]
他就知道。
李秋旭轻笑一声，打字回复。
[秋：又吃撑了？]
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闪烁了几下。
[Monsoon：……没有，秋旭你的记忆力不可以这么好]
通过屏幕李秋旭都能想象到对方一脸窘迫的样子，心情大好。
[秋：嗯，先天聪明，实在是没办法了]
李秋旭不觉，但他一脸笑意抱着手机打字，饭摆在面前也不动筷子的样子落在同事眼里十分反常，还没等他聊几句，就有人坐不住了。
跟他同期进公司的许知远一脸神秘地滑着椅子蹭过来，手里还端着盒饭。
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八卦。大学那会儿就是系里出了名的万事通，工作了也没见收敛。
果然许知远不等嘴里那口嚼完咽下去就开始八卦：“有情况啊小秋旭，跟哪个妹妹聊天呢。”
李秋旭抬眼，敛了笑意，随口道：“昨天买菜认识的，我让他给我打八折。”
“……”
许知远当然是一个字也不信，刚想追问就被李秋旭抬脚踹了椅子，动力不足，他端着盒饭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过道上，只能含泪蹬地把自己滑回工位上。
李秋旭打发走许知远才继续看宋舒勉的消息。
[Monsoon：孙英俊又把我发配了！]
[Monsoon：他招人的时候没说我还得送外卖，我现在找劳动仲裁还来得及吗你说]
[秋：不如抱紧老板大腿让他给你报销路费来的划算]
[Monsoon：有道理，我仇富，看我宰他一笔]
发完这句对面便没再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威胁老板去了，李秋旭也没再回复，退出微信开始搜索时下热门音乐了，他想看看最近流行的音乐类型。
虽然他不是专业音乐人，但也知道只有迎合市场才能有效益和流量的道理。
之前的他还可以紧着自己的喜好和风格写那些他喜欢的倾注了他全部情感的冷门歌曲，但要是想短时间内取得成绩，只能去迎合音乐市场堆砌热门元素。
都是为了生活，不喜欢也没办法。
李秋旭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厌弃，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过去的自己，但片刻后又释然。
对不起自己没关系，他总得对得起未来的李真真。
宋舒勉这边也是焦头烂额。
早上不知道为什么闹钟没响，还是孙英俊电话轰炸才把他从床上摇起来。
或许是昨晚休息的好，一醒来宋舒勉觉得脑子轻省不少，鼻音也退了下去，本来就不算严重的感冒好了大半。
紧赶慢赶到了店里，还没等他换衣服，孙英俊就递给他一张订单。
【收货地：水拓水文水质检测公司单量：37份开心果巴斯克/6份黄油可颂】
宋舒勉一头雾水，迷茫道：“这是什么？”
“外送订单，下午三点钟送到。”孙英俊嘿嘿一笑。
宋舒勉懵了。
从炊石营业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从来没干过这活。
“我去吗？”宋舒勉不可置信地问，“我连车子都没有，送四十多份甜点？我怎么去？”
“这好办，我车给你开。”孙英俊赶紧把自己车钥匙塞给宋舒勉，握着宋舒勉的手用力摇晃几下，“组织很看好你，加油！”
宋舒勉扭头望向孙英俊停在店外的荧光粉小跑，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忍，这是老板，我是他雇的牲口。
妈的，忍无可忍！
宋舒勉决心在今天跟孙英俊决一死战。
打完架外卖该送还是送，宋舒勉愁眉苦脸地提前设好导航，等孙英俊做订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李秋旭抱怨起来。
李秋旭不知道炊石的鸡飞狗跳，随便扒拉几口午饭填饱肚子之后就又重新钻进实验室。
需要坐班的时候，为了能按点接李真真放学，他通常都要比其他人早走一个小时。
虽然其他人不提，但李秋旭也总是用午休的一个小时把自己差的工作时间补上。
李秋旭在的实验室加上他一共七个人，除了他跟同期的许知远以外其他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前辈，平时一直很照顾他和许知远。知道李秋旭情况特殊还劝过他不用这样，但李秋旭依旧我行我素，久而久之其他人也不再劝。
但今天李秋旭的脸色实在差的吓人，众人下午上班看见他站在操作台前面色发青吓得不行，劝他休息不住，直接去找了李传顺让他劝自己徒弟休息会。
其实李秋旭没有那么不舒服，只是他本来皮肤就白，唇色也淡，稍微休息不好脸上就特别带样，看着吓人，其实根本没到要休息的地步。
李秋旭知道自己的情况，一个劲地说自己没事，但大家都不信他，鉴于他有过要钱不要命的前科，都只觉得他又在硬撑。
“秋旭，李工说今天给咱们检验科订了下午茶，让你下去接一下。”许知远从李传顺办公室出来后拿着张单子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李秋旭面前，“李工说可颂是他自掏腰包单点给咱们组的，让你别分混了，其他的都是一人一份。”
“好。”李秋旭无奈，也只能接过单子，“等我弄完这点儿。”
“哎你别弄了，刚人小哥给李工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有门禁他上不来，你赶紧下去接一下。”许知远赶忙说道。
没办法，李秋旭只能换了衣服拿上单子和手机下去接人。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李秋旭随意地看了眼李传顺给他的单子，上面赫然写着“炊石烘焙坊”。
自己一定在哪听说过这家店。
李秋旭对不上心的东西一向记忆力下线，想了半天但还是没把这个名字在记忆里对上号。
想来应该只是在网上刷到过，李秋旭便也不再纠结。
只不过当出了电梯看见大厅里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保温袋正在跟前台聊天的熟悉身影时，李秋旭就明白自己刚刚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宋舒勉？”
原来是痞帅男大。
宋舒勉循声望去，嘴上还在说笑，看见闸机里面朝自己走来的人，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李秋旭。
他没见过的，带着无边眼镜的李秋旭，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宋舒勉你知道你男神就住隔壁不，怎么又让你爽到了
压下字数宝宝们[可怜]榜前隔日更榜后随榜，感谢理解，爱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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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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