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旭原本就不是什么束手束脚的人，固然有久违被人惦记下的冲动，但更多是想明白了。
忖度的再多，该跳的龙潭虎穴也不是闭着眼睛不看就可以不用闯的。
最差的结果不也就是依旧不温不火，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李秋旭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躺在李真真的病床上，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
原本应该躺在这个位置的人正跪坐在床旁边的陪护椅上憋着笑，瞪着一双圆眼眼巴巴地看着他。
对上李真真的目光，李秋旭渐渐醒了瞌睡，只是刚睡醒的大脑还没开机，茫然地撑坐起来，条件反射地去摸李真真的额头，“还烧吗真真？”
“好了好了！”李真真赶紧拉住李秋旭伸过来的手，主动把脸凑上去，笑嘻嘻地哑着嗓子开口，“秋旭睡懒觉哇！”
温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李秋旭心里的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等等，懒觉！
李秋旭完全没有闹钟响过的回忆，更不知道是怎么关上的，如梦初醒，开始四处翻找手机。
手机正在床头柜上放着充电，李秋旭心里疑惑，伸手去拿，“真真你充的？”
“不是呢秋旭。”李真真嘿嘿一笑，一把掀开李秋旭身上的被子爬上床钻进他怀里，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小坏蛋。
摩挲着李真真的肩膀，李秋旭打开手机却发现电量刚充了没多少，再一看时间，血液都开始倒流。
“九点……四十？！”李秋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睡到这么晚？
不要啊！他今天还没请假！
胸口被李真真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小姑娘哑着嗓子拍拍李秋旭的胳膊，“早上爷爷给你打电话啦，我接的！”
“然后呢？”
李真真闻言脸上扬起一抹坏笑，看得李秋旭心里顿生不详的预感。
“我说你还没睡醒，爷爷就让你上午不用去了哟，”李真真嘿嘿一笑，“爷爷还说小咨哥哥给你寄的东西到了，让你等我出院之后去爷爷家拿。”
“秋旭你让小咨哥哥给你寄的什么呀？是给我的吗？耶耶兔又出新款了吗？”
看着李真真脸上藏不住的期待，李秋旭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装傻充愣，“哎呀都这么晚啦，我去给你买饭，想吃什么？”
“不用买了啊秋旭，”李真真不满地攥紧拳头轻轻在李秋旭胸口锤了几下，她就知道李秋旭要糊弄她。
可恶的大人。
既然这样，她决计不要告诉李秋旭早上都发生了什么，看他怎么办！
且好奇去吧！
李秋旭想看看微信，但李真真一个劲地缠着他闹，分身乏术，实在抽不出第三只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小姑娘在床上闹作一团，“什么叫不用买了？都怎么回事？李真真，你最好乖乖交代！”
“哼哼，我是不会说的秋旭！除非你告诉我小咨哥哥给你寄了什么！”
李秋旭当然不打算告诉她，见糊弄不住，直接把李真真整个搂紧怀里，专挑小姑娘的痒痒肉下手。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他28年人生中天大的秘密，其实连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处置那件东西。
手上动作不停，顺便甩甩脑袋把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笑得开朗的那张脸丢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跟宋舒勉见面的次数太多，李秋旭老是莫名其妙的就想起那张脸，烦死人了。
正闹着，病房门突然发出吱嘎一声，下一秒，高大的男人就提着满满两手东西走了进来。
“宋舒勉？”
李秋旭手上动作一顿，茫然地对上宋舒勉掺着笑意的眸子，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真真没跟你说吗？”宋舒勉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脱掉厚重的外套，漫不经心地将卫衣袖子挽高，轻笑一声，俯下身子从柜子里把折叠的小桌子拿出来支好，“你问她。”
李真真嘿嘿一笑，手指一捏，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李秋旭：“……”
瞄了眼宋舒勉一刻不停地动作，李秋旭捏捏李真真的小肉胳膊，掀开被子下床。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见李秋旭凑过来要伸手抢他手里的东西，宋舒勉赶紧把着人的肩膀将李秋旭朝洗手间的方向推去，“快洗手准备吃饭。”
“哦。”
李秋旭一早上莫名其妙了太多次，反而淡淡地接受了蒙在鼓里的现状，宋舒勉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麻木地挪到洗手间洗漱，又一步一蹭回到床边坐下，顺手捏了个蒸饺塞进嘴里。
直到胃部隐隐传来被填满的满足，李秋旭才堪堪回过神来，失神的双目重新聚焦，直直对上宋舒勉无奈的目光。
他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了。
病房里就三个人，排除掉自己和从不连名带姓叫自己的李真真，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终于回神了？”宋舒勉忍笑。
李秋旭嗯了一声，放下筷子，扭头去看盘腿坐在床上的李真真，“李真真去洗漱，吃饭 。”
“她吃过了，那个韩医生早上给她开了检查，有要饭后做的，你那会在睡觉，我就先带她去吃了点。”宋舒勉解释道，“我问了医生忌口，按医生说的从食堂打的白粥。”
李秋旭只是静静地看着宋舒勉不说话。
宋舒勉瞬间僵在原地，他发现直到现在自己面对李秋旭的冷脸还是会忍不住僵硬。
要不是四肢一瞬间像是铁皮人偶关节上了锈一般，宋舒勉觉得自己很大概率会不假思索拔腿就跑。
老鼠见了猫都没这样。
没出息啊宋舒勉你真是。
他硬着头皮对上李秋旭皮笑肉不笑的戏谑，干笑一声。
旁边的李真真使劲朝宋舒勉发射眼色，哑着嗓子干咳几声，但现实很骨感，宋舒勉心虚地移开目光，装聋作哑。
叛徒！李真真心里忿忿。
明明早上答应她了要让李秋旭自己猜，现在这副样子李真真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队友供出来！
“我早上给你发消息是真真回的，说你们没在家在医院！”宋舒勉扣着指甲边上的软刺。
对不起了真真，下次一定！
李秋旭看了李真真一眼，随后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宋舒勉手上的动作吸引过去，不咸不淡开口，“然后呢？”
视线所及之处修长遒劲的大手绞在一起泛着白，可怜的十根指头上几乎没一处好肉，都被主人牵着倒刺撕扯出鲜红瘢痕，惨不忍睹。
“李真真说她昨天下午上课没多久就发烧了，但是你后来跟我说你在工作！”宋舒勉撇撇嘴，垂下眼帘，神色黯然，“干嘛要骗我啊……”
说着，手又开始不自觉地用力，鲜血顺着撕破的伤口渗出来，十指连心，宋舒勉倒吸一口冷气，无意识蹙眉，还没等他将手指裹进嘴里，手腕就被李秋旭死死握住。
“不许咬。”李秋旭好看的秀眉死死拧在一起，目光不错地死死盯着宋舒勉的指尖，另一只手轻轻托起渗着血的指尖，头也不回，“真真，去找宋乔姐姐要一点包扎的东西。”
“哦好！”
直到病房门嗵得一声关上，宋舒勉还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双眼瞪得浑圆，不可置信地嗫嚅：“咬……什么？”
“指头。”李秋旭掀起眼皮瞭了他一眼，浑然不觉自己这一眼落在宋舒勉眼里有多嗔人。
浑浑噩噩的沉默间，李秋旭眼见宋舒勉的脸攀上浓的抹不开的红，一直錣到耳根。
傻样。
李秋旭不忍直视，心里却升起点想要恶作剧的意思，嘴角噙笑，手上暗暗用力。
“嘶——”锥心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将神游天外的宋舒勉扯回现实。
李秋旭居然捏他伤口，太狠了吧。
宋舒勉眼角沁出点疼痛引起的生理性泪水，眼巴巴地对上李秋旭的目光。
“长个记性，知道痛就别再抠手了。”李秋旭勾勾唇角，指腹安慰地摸摸刚刚自己用力的地方，“听到没？”
“哦……”
听到什么，宋舒勉现在唯一能从外界接受到的讯息就是自己指尖传来的柔软的酥麻。
李秋旭到底……
“怎么了秋旭你没事吧？!受伤了吗？”伴随着病房门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宋乔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怀里抱着小药箱，一脸紧张。看到病房里除了李秋旭还有其他人，一怔，顿在原地。
李真真在后面关上病房门，踮着脚捧过宋乔怀里的药箱，见缝插针地报复，“不是秋旭，是小宋哥哥，他不是乖孩子，他抠手指！”
“哦，哦……”对上宋舒勉不好意思的目光，宋乔吞了口口水，放缓脚步走近，揽着李真真轻声开口，“我看看，帮、帮你包扎一下……”
轻声细语，语气格外温柔。
李秋旭心里好笑，正好也乐得有人替他，忙不迭的起身，“那麻烦你了，多谢。”
身子还没站直就感觉手腕被人反握住，宋舒勉可怜巴巴地仰着脸瞅他，拼命做着口型。
[不要。]
李秋旭朝他眨眨眼，也做个口型。
[反对无效。]
站在旁边的宋乔麻木地看看李秋旭，又看看宋舒勉，一脸复杂地错开目光不看俩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却又对上肤色一深一浅交握在一处不肯松开的手，心里因为遇见宋舒勉这种理想型而激荡起的少女雀跃死的一干二净，什么心思都没了。
秀恩爱是吧，等着吧，她找到男朋友非闪死这两个人！
宋乔一脸冷漠地干咳几声，抢过小药箱往李秋旭身边的病床上一放，打开盖子把消毒水和包材指给他看，“不良习惯造成的小伤口不要紧，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给他包包就行。”
说完施施然朝两个人招招手，对上李秋旭的满脸问号，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神秘微笑，挤眉弄眼，“咳咳，我还有事就先走啦，东西用完还到护士站就行。”
离开的时候宋乔还不忘摸摸李真真的脑袋，语重心长，“真真，辈分错了，还是叫小宋叔叔吧！”
李秋旭不可置信地目送小护士离开。
怎么又一个神经病？
起了一半的动作被迫打断，只能重新坐回去，举起自己被宋舒勉死死握着的手，满脸写着无奈，“这下满意了吧，先说好，我包又疼又丑，手给我。”闲着的手从箱子里拿出消毒棉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舒勉。
宋舒勉：……
怎么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宋舒勉讪讪，偷偷地想往背后收手。
李秋旭不语，将棉签蘸上消毒水，扭头朝李真真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正愁没法报仇，接收到李秋旭的信号乐颠颠地就冲过来按住宋舒勉鬼鬼祟祟的手。
李秋旭捏紧棉签，冷笑一声。
“宋舒勉，晚了。”
有人耙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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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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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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