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我们就先离开了。”
阮望舒带着郁昭棠刚离开晚香居,巳时的日头便已烈得灼人,“棠香渡”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凌晏柏站在账台前,指尖摩挲着那枚雪虎玉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像极了他此刻眼底的寒意。
“掌柜的,王管事让人送了封信。”阿真从门外进来,青布短打沾了些尘土,手里的信封上盖着朵海棠火漆。
是影阁的密函样式。他将信递过来时,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最终却只化作句,“送信的人说,务必让您亲启。”
“我看看。”
凌晏柏拆开信封,里面是张绘制精美的盐仓布防图,用南海沉水香混朱砂画的,遇热会显字。他将信纸凑近烛火,果然在角落显出行小字:巳时三刻,阿真会带影阁密令去盐仓,可借机除之。
“这朱砂看着为何有好奇怪。”
“我问问他。”
“阿真。”凌晏柏抬眼时,玄色面具下的目光沉如寒潭,“你可知这图上的朱砂,掺了什么?”
阿真的脸色猛地一白,手里的铜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溅在青石板上,晕开片深色:“掌柜的……我……”
“掺了影阁的‘蚀骨香’。”凌晏柏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沾了这香的人,半个时辰后会浑身发僵,像块石头。你方才拆信时,指腹已沾了不少。”
阿真忽然跪坐在地,指尖抠着石板缝:“我不是故意的……王管事说,只要把信送到,就让我见我妹妹……”他往凌晏柏怀里塞了块碎玉,是那半枚刻着“盐铁司”的海棠印。
“他还说……府尹的船底藏着炸药,午时一到就会炸……”
凌晏柏:“什么!”
话音未落,阿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手指僵得像枯枝。
凌晏柏伸手探他的脉搏,已经停了。少年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没看清这场权谋游戏的终局。
凌晏柏:“……”
“阿真!”
狸花猫不知何时跳上柜台,叼着阿真平日里藏钱的布包。凌晏柏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枚铜板,还有张字条,是阿真的笔迹:王管事腰间有块白月玉佩,与府尹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凌晏柏将碎玉与怀里的半枚拼合,印底的“盐铁司”三个字旁,竟还有个极小的“尹”字——是府尹的姓氏。
他忽然想起王管事每次来客栈,腰间总挂着块不起眼的玉佩,当时只当是寻常饰物,如今想来,那花纹样,与官船上府尹的玉佩分毫不差。
“掌柜的,晚香居派人来报,说阮先生被张彪的人扣了。”黑影从檐角翻进来,玄色衣袍沾着血,“他们说,要拿你手里的盐引密档去换。”
凌晏柏将阿真的尸体用草席裹好,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张彪扣不住阮先生。”他往黑影手里塞了枚令牌,是从周砚身上搜的西棠卫百户腰牌,“你去盐仓的粮仓,第三排粮囤后有个暗格,里面藏着影阁伪造的私盐凭证,拿出来,故意让王管事的人看见。”
“那您呢?”
“我去会会府尹。”凌晏柏戴上玄色面具,眉骨处的虎爪痕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午时快到了,总得有人去看看,这船底的炸药,究竟是给谁准备的。”
西码头的栈桥上,府尹正站在“木潆号”的甲板上,手里把玩着块白月玉佩,身后的周砚低着头,袖口的海棠绣纹被汗水浸湿,显出点暗红。
“凌掌柜来得正好。”府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没回头,“张彪说,你私藏盐引密档,意图不轨。”
凌晏柏站在栈桥尽头,海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靴筒里的短匕,鞘上的海棠汁暗红如血:“大人手里的玉佩,倒是与王管事的那枚很像。”
府尹的动作猛地顿住,缓缓转过身,双鱼玉佩在日光下泛着润光:“你见过王灿的玉佩?”
“王灿?”凌晏柏轻笑,笑声里带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冽,“原来王管事的本名,叫王灿。大人既知他的底细,又何必让他在影阁里周旋这么久?”
“不怕…有危险吗”凌晏柏邪笑说道。
府尹忽然将玉佩往海里一扔,溅起朵水花:“你想说什么?”
“想说大人借影阁之手,除掉异己,再借私盐案掌控西棠的盐铁司。”凌晏柏的指尖在栈桥的刻痕上划过,“这‘海晏河清’四个字,刻得倒是讽刺。”
周砚忽然抬头,眼里闪过丝惊慌:“大人,别信他的!他是影阁的人!”
“哦?”
“你说我是影阁的人。”
“那……”凌晏柏侧过身,玄色面具的棱角在日光下投出片阴影,“那周百户左袖的海棠绣纹,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靴筒里的密信,是不是写着‘午时炸船,嫁祸凌晏柏’?”
“我没说错吧。”
周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忙脚乱地想捂住袖口,却被府尹的亲随按住。搜出的密信上,果然是王灿的笔迹,与阿真怀里的字条分毫不差。
府尹:“……”
“王灿……”府尹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他竟连本尹都算计。”
“不止。”凌晏柏往盐仓的方向看了眼,那里隐约传来爆炸声,“他还想借张彪的手,炸掉盐仓的私盐,让大人背上监管不力的罪名。幸好阮先生提前带人去了,用的是王灿自己的炸药引信。”
“所以…”
正说着,阮望舒带着郁昭棠从盐仓的方向走来,月白长衫沾了些灰,手里举着个锦盒,里面是影阁伪造的私盐凭证,上面盖着府尹的私章。
“大人请看。”阮望舒将锦盒呈上,“这些凭证都是王灿让人刻的假章,故意做得与您的私章极为相似,好让朝廷以为是您监守自盗。”
郁昭棠忽然咳嗽起来,用帕子捂住嘴,帕子上的暗红又深了些:“我在王灿的卧房里,找到了这个。”他递过本账册,上面详细记录着府尹与影阁的往来,最后一页画着朵完整的海棠,花瓣里写着“午时三刻,船毁人亡”。
府尹:“……”
府尹翻账册的手微微颤抖,忽然将账册往海里一扔:“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大人心里清楚。”凌晏柏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来自遥远的云端,“阿真死前说,您的船底藏着炸药,午时一到就会炸。现在离午时,还有一刻钟。”
府尹的亲随忽然跪地:“大人,属下刚才检查船底,确实发现了炸药,引信就系在船锚上,午时起锚就会引燃!”
府尹:“王……”
“王灿!”府尹猛地拔出腰间的刀,却不是砍向任何人,而是劈向船锚的铁链。铁链断开的瞬间,引信“滋啦”一声燃了起来,在海面上划出道火线。
“快跳!”
“跳船!”凌晏柏拽着阮望舒跃入水中,黑影和郁昭棠紧随其后。刚游出丈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响,“木潆号”在火光中四分五裂,木屑混着海棠花瓣,像场盛大的葬礼。
等众人爬上岸,就见王灿被几个盐铁司的旧部按在沙滩上,玄色衣袍浸了水,贴在身上,露出腰间的白月玉佩——与府尹扔掉的那枚,果然是一对。
凌晏柏:“王灿……”
“凌……晏柏”
“凌晏柏……你赢不了的……”王灿的声音嘶哑,嘴角却挂着笑,“影阁的眼线,遍布朝野……你拆了这朵海棠,还有无数朵在暗处……”
“你是拆不完的。”
凌晏柏没理会他,只是望着海面上的火光,玄色面具下的目光深不可测。
阿真的死,王灿的伏法,不过是这场权谋游戏的中段。他知道,那迷局,还藏在更深的暗影里,等着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一剖开。
凌晏柏:“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下一个人会是谁呢。”
“真难猜。”凌晏柏双目不知为何变红了一下,等话完就恢复正常了。
海风卷着海棠花瓣掠过沙滩,落在凌晏柏的靴筒上,像滴未干的血。
他摸出怀里的双玉印,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忽然明白,这枚印不仅刻着“盐铁司”,还刻着两个字——“宿命”。
玄色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讽又似了然。他俯身拾起片被火灼过的海棠花瓣,焦黑的边缘下,仍能窥见那抹艳烈的红,像极了阿真最后望向他的眼神,像极了这场权谋里所有不甘沉沦的魂灵。
凌晏柏:“……”
“把王灿看好。”凌晏柏转身时,衣袍扫过沙滩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影阁的根须,还没拔干净。”
黑影应声领命,押着瘫软的王灿往盐仓方向去。阮望舒望着海面上渐渐熄灭的火光,忽然开口:“掌柜的似乎早已知晓王灿的底细?”
“虽然年龄小,但是能力大。”
凌晏柏摩挲着玉印上的“尹”字,指尖传来玉石的冰凉:“阿真塞给我碎玉时,指节在印底敲了三下——那是影阁暗语,意为‘同脉相残’。”他忽然抬眼,玄色面具后的目光掠过府尹落水的官船残骸,“有些戏,总要有人演到底。”
郁昭棠将咳血的帕子悄悄收起,望着凌晏柏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那玄色衣袍上仿佛萦绕着层极淡的黑气。
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却又在下一瞬消散无踪,只剩海棠花香,混着硝烟的味道,漫过整个西码头。
“是我看错了吗?”郁昭棠说道。
潮水渐渐涨起,漫过阿真方才倒下的青石板,仿佛要洗去这场血色迷局的痕迹。
凌晏柏握紧玉印,转身往“棠香渡”走去,靴底踏过湿沙的声响,沉稳得像在丈量一场未尽的棋局。
凌晏柏阴冷说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提示:凌晏柏身上的“魔气”与帝王气逐渐显露,双目泛红、衣袍黑气皆是伏笔。
关于剧情走向:
[绿心] 阿真的死不是终点,王灿的伏法也只是棋局中段,影阁的根须仍在暗处蔓延。
下一个棋子是谁?“同脉相残”的暗语又指向何方?这场以海棠为记的权谋游戏,似乎才到揭晓冰山一角的时刻。
O(∩_∩)O:凌晏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O(∩_∩)O:进行期待[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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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刘府案(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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