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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高桥阳菜请了长假在家休养,据小道消息说,她夜夜噩梦,不敢关灯睡觉,甚至不敢看到红色的东西。即使后来勉强返校,她也彻底变了。

那个曾经趾高气扬、眼神锐利的中心人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躲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影子。

她不再靠近诺艾拉,甚至连目光接触都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移开。

水野葵成了她新的、恐惧和怨恨的焦点,但她也不敢再对水野葵做什么。

霸凌的阴云似乎暂时从诺艾拉头顶移开了,留下了一片诡异而冰冷的寂静。

这寂静,某种程度上比之前的喧嚣更让诺艾拉感到不适。她像一艘在风暴后侥幸存活的小船,漂浮在死寂的海面上,不知该驶向何方。

而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真堂虚身上。

那天的强行干涉,对真堂虚造成的伤害远超诺艾拉的想象。

她的身影变得前所未有的稀薄和脆弱,轮廓常常模糊不清,如同信号极差的电视画面,闪烁不定,有时甚至会短暂地“消失”几秒钟,只留下一缕残留的寒意。

真堂虚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近乎沉睡的、能量极度匮乏的状态,蜷缩在废弃空中走廊最深的阴影里,或者依附在诺艾拉身边,像一个无声而冰冷的影子。

诺艾拉每天雷打不动地带着小猫来到秘密基地。她不再多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真堂虚所在的位置旁边,抱着膝盖,拿出课本或法语书安静地阅读。

有时,她会轻声念一段优美的法语散文,或者哼唱一首母亲教她的、旋律舒缓的法国童谣。

她不知道学姐是否能听见,但她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声音和存在,能像锚一样,帮助学姐稳定那摇摇欲坠的形态。

她也会带一些“特别”的东西。有时是一块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蛋糕,放在真堂虚“面前”;有时是一本封面印着星空图案的笔记本,她会翻开,指着上面的图片小声说:“学姐,看,好漂亮的星星。”;有时,她甚至会带来一支小小的、没有点燃的蜡烛,放在地上,想象着烛光能带给学姐一丝温暖。

最让诺艾拉感到一丝慰藉的是小猫。

这只银色的小猫似乎对真堂虚虚弱状态的变化异常敏感。当真堂虚身影稳定些时,它会像往常一样,在诺艾拉身边玩耍,偶尔会朝真堂虚的方向好奇地看一眼。

但当真堂虚变得极其稀薄、闪烁不定时,小猫就会变得异常安静,甚至会不安地绕着诺艾拉脚边打转,发出低低的、担忧的喵呜声,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真堂虚所在的位置。

“它…果然明白呢。”诺艾拉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脑袋,看着它凝视虚空的样子,心中又酸又暖。至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这个小生命能感知到真堂学姐的存在,并为她担忧。

真堂虚的意识在漫长的虚弱中时断时续。她能模糊地感知到诺艾拉每日的陪伴,能感受到身边那团属于诺艾拉的、温暖而坚韧的生命气息,像黑暗中的灯塔。

偶尔,当诺艾拉轻柔的法语诵读或歌声飘入她混沌的意识时,会带来一丝微弱的抚慰,让她冰冷的“存在”核心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

小猫那担忧的叫声,也像一根细线,偶尔能将她从深沉的虚无中拉回片刻。

但她无法回应。

维持最基本的存在形态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每一次意识的短暂清醒,她都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脆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于这片她徘徊了不知多久的空间。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笼罩着她。她守护了诺艾拉和小猫,代价却是自己可能无法再继续守护下去。

时间在诺艾拉的担忧和真堂虚的沉寂中悄然流逝。

星见川女子高中的校园里,季节的痕迹变得鲜明。树梢的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凛冽,宣告着冬日的深入。

圣诞节临近了。

校园里开始弥漫起节日的气氛。

走廊里挂起了彩带和铃铛,教室的门上贴了圣诞老人的贴纸。学生们谈论着圣诞礼物、圣诞派对和圣诞夜的安排,空气中充满了对假期的期待和甜蜜的喧嚣。

然而,这一切热闹与温暖,都与废弃的空中走廊无关。这里依旧冰冷、寂静,只有尘埃在从脏污窗户透进来的、稀薄的冬日阳光中飞舞。

诺艾拉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她今天没有带书,只是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身边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极其稀薄的轮廓。小猫蜷缩在她脚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安静地打着盹。

明天就是圣诞夜了。

斯特拉斯堡的圣诞集市现在一定灯火通明,空气中飘着热红酒和姜饼的甜香,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闪闪发光…那是她童年最温暖的记忆。而在这里,在这个冰冷的角落,她最重要的“家人”,却像一个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烛火。

“真堂先輩…” 诺艾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明天…就是圣诞夜了哦。”

没有回应。只有空气里那缕熟悉的、微弱的寒意证明着真堂虚的存在。

诺艾拉低下头,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小小的、用银色锡纸精心包裹的巧克力。形状是一颗星星。这是她特意买的,因为她的名字“ノエル(No?l)”就代表着圣诞,也因为她觉得真堂学姐就像她生命里那颗独一无二的星星。

她将那颗星星巧克力放在真堂虚“身边”的地面上,银色的锡纸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孤独的光芒。

“妈妈告诉我,“诺艾拉”…有“诞生”的意思。”诺艾拉轻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幽灵倾诉,“我的诞生…是为了遇见真堂学姐吗?”

她的声音带着迷茫,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念。她碧绿的眼眸凝视着那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身影,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因为学姐…是我的星星啊。”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在黑暗中…照亮了我。保护了我。让我…重新记起了如何微笑。”

她想起初遇时学姐那句“哭花了脸更可怜”的吐槽;想起鞋柜事件时学姐冷静的指引;想起被孤立时学姐“透明人战术”的开解;想起小猫危机时学姐那不顾一切的守护…点点滴滴,汇聚成她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暖流和光芒。

“所以…求求你…”诺艾拉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最深切的祈求和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要消失。留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她伸出手,这一次,不是为了触碰,而是张开手掌,虚虚地覆盖在真堂虚那几乎无法感知的“手”的位置,仿佛想将自己的温度、自己的生命力、自己全部的心意,都传递过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名叫真堂虚的这颗星星。”她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宣告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就在诺艾拉泪水滴落、发出最恳切祈愿的瞬间,异象发生了!

那颗被她放在地上、象征着圣诞和诺艾拉心意的银色星星巧克力,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包裹它的锡纸表面,仿佛被无形的指尖轻轻拂过,泛起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转瞬即逝的流光!

与此同时,蜷缩在诺艾拉脚边的小猫突然惊醒,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瞪大,直勾勾地看向真堂虚所在的位置,浑身的毛都微微炸开,发出一声短促而惊异的“喵嗷!”!

诺艾拉的心跳骤然停止!她猛地看向真堂虚!

只见那片稀薄得几乎与阴影无异的区域,空气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波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虽然那轮廓依旧模糊不清,但诺艾拉无比确信——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真堂虚学姐那沉寂了许久的“存在感”,如同沉入深海的星辰,极其微弱地、却无比真实地闪烁了一下!

那闪烁微弱得如同幻觉,短暂得只有一刹那。小猫炸开的毛很快平复下去,疑惑地歪了歪头,又蜷缩起来。地上的星星巧克力也恢复了沉寂。

废弃的走廊重归寂静,只有诺艾拉急促的呼吸声和尚未干涸的泪痕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诺艾拉的手依旧虚悬在空中,指尖微微颤抖。她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阴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刚才…那是…?

是学姐听到了!是她的祈愿…被接收到了!虽然微弱,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回应,但那绝不是错觉!真堂学姐还在!她的意识在恢复!她的存在…在回应自己!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诺艾拉!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泪水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激动。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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