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御书房内,两人僵持了有几息。
最终还是皇帝败下阵来,解释道:“朕不是有意骗你的。”
寻竹抿了抿唇,“奴婢不敢。”
萧君湛见她这神情就知道她心底有气。
有气好啊。
有气才好。
“明珩是我的字,所以我没有骗你。”
寻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小声控诉道:“你是皇上,是不是还不是你张张嘴就行。”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萧君湛一字不落听进耳朵。
殊不知,这本就是寻竹故意说与他听的。她总要一步步试探一番陛下的底线。
“君无戏言,为君者更应当做好表率。既然朕骗了你,那该如何受罚?”
“阿竹姑娘?”
寻竹被他这一声喊的耳朵发烫,抬头想要瞪回去时却恰好望进他含笑的眸底。
他微微弯着腰,将她的一切反应瞧在眼底。
像是一个势在必得的猎手,看着已经入网的猎物。
“陛下......”寻竹微微垂眸,“不如先用些膳食吧。”
看重寻竹避重就轻转移话题,萧君湛也没有继续下去。
他们还有许多的时间。
“阿竹做了什么?”
寻竹退后半步躲过他靠近的气息,轻声道:“粉蒸酥酪,还有一份燕窝。”
“阿竹陪朕用一些好不好?”
寻竹惊诧摇头,“陛下,这于礼不合。”
萧君湛微微挑眉,“那么先前阿竹为朕做荷包的时候、与朕在冷宫那什么的时候,合礼否?”
寻竹睁大了眸子,她们只是吃饭而已啊,说在他嘴里却像是变了个味道。
“我那是......那是为明珩做的,不是为陛下。”
萧君湛不解道:“明珩不就是朕吗?”
寻竹摇头,哪怕顶着他有些阴郁的脸色还是说了出来,“明珩是朋友......陛下是君主......”
怕什么来什么。
萧君湛简直要气笑了,“那么,朕命你同朕一起用。”
寻竹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变得放松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好吃吗?”
她第一次做这种膳食,怕把握不好水平。
皇帝的注意却被她脸上的疤吸引去,“那个药......没有用吗?”
寻竹愣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同他解释:“有用的,我掩盖了些,这样习惯了。”
毕竟过去个把月了,脸上的疤都消掉了许多。
寻竹猜那药应当是吴太医给的,同上辈子一样。
“你去净脸,朕想看看。”
寻竹起身的时候,萧君湛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陛下......”
吴太医并不算夸耀,那疤痕已经极淡了,也怪不得她想要伪装遮掩。
“日后不用遮了,有朕在。”
他其实想说,有他护着她的,但又怕把人吓跑。
寻竹刚要行礼应答,就被人拉住胳膊到小案前,“用晚膳了吗?”
萧君湛将自己动过的燕窝留下,将那道粉蒸酥酪移到她跟前,“吃点东西。”
“陛下不喜这粉蒸酥酪吗?”
萧君湛微微摇头,“朕不怎么吃甜食。”
寻竹却突然一滞,可明明上辈子陛下最喜欢的就是道膳食,同她的喜好一般无二......
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上的瓷勺摔到了地上。
碎成两段。
“烫着了么?”
寻竹已经忘记此刻该继续演下去,只是有些愣怔看着他的面容。
她好像并不如自以为的那般了解上辈子的陛下,亦不了解今世的他。
皇帝焦急的神情并不作假。
寻竹却慌了神。
“奴婢、奴婢......”
“阿竹,你今日不太对劲。”萧君湛望进她的眼睛,“朕现在告诉你,你当从前般待朕即可,可明白?”
“明白......”
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她最开始求的便是陛下对她动心思不是吗?
可这一天真来时,她却难得生出一丝恐惧。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带着目的不纯的掩饰,又或许是她……并非从无动容。
但总归是,不算极坏。
“用好了?”
寻竹顿了顿看向剩下的半碗,还在思虑要不要忍一忍灌下去。
“吃不下就放下,朕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过来给朕研墨。”
寻竹收拾了一下桌案,起身净手后走到上首前。
这些事情上辈子是做惯了的,此刻做起来定然得心应手。
萧君湛取笔的动作一顿,“从前做过?”
她解释道:“闺中时曾为家父研墨。”
“阿竹识字吗?”
寻竹好像有些难为情,不知该讲不讲,“女戒读的不太好,从前常常挨先生板子。”
她心底是不太认同女戒中的许多东西的,可这是朝廷规定的女子启蒙与规训的书目,不想读又无可奈何。
小时候常常逃课,去爹的书房偷那些只男子能看的书。
最后不止挨先生板子,还要受爹的家法。
“朕不是问这书,可读过旁的?”
他微微抬起头来瞧去,只见女子面上闪过一丝纠结,而后如数家珍般说起来:“四书是读完了的,五经还余下《乐》没有读,另也有搜罗看了些文人墨客的著书......”
怪不得他一见就觉着这姑娘同其他人不同,可只嘴上说说是不成的。
萧君湛放下笔墨仔细考问了她近半个时辰,虽是有些观点不甚成熟,却胜于许多学子。
寻竹不知道皇帝拷问她的都是往年科举的题目。
而皇帝不知道寻竹已是收敛作答。
这并不妨碍皇帝心里震惊,看向她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欣赏。
好像自己挖掘了一块璞玉。
“阿竹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女子看了他一眼,随即大着胆子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写下了“明珩”两个字。
“好字!”
形之灵动,遒美健秀。
只是越看却有些熟悉。
不等他思虑解开,寻竹先抖落关子,“奴婢斗胆仿了陛下的字迹,请陛下不要怪罪。”
萧君湛看向一旁一份打开的奏折,上面正是自己适才批阅的字迹。
只是他的字笔锋更洒脱一些,因而没有第一时间认出。
寻竹是不得不这样做的,从前她的字并不好看,后来到了御前是陛下亲自教的。
不论怎样掩饰也不免有他的影子。
“好极。”
萧君湛看向这两个字。
“明珩,”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字这样好听。
今日被朝事纷扰的郁闷心绪也散了几分。
他看向一旁,寻竹已经安静的退回一边认真研磨。
原本有些想法却是愈加强烈了。
他烦躁的捏了捏眉头。
殊不知,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姜寻竹的眼睛。
“陛下可是心情不好?”
“西北草原的老汗王死了,”他叹了口气道:“新任汗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继位,这半个月来蠢蠢欲动,且屡次挑衅我朝边防。”
“如今正值寒冬,除夕在即,朕属实不欲在此时开战。”
说道这里,他语气烦躁,“那些大臣们又是日日提送公主、郡主去和亲。”
“关键是新汗王也来信要求娶朕的妹妹。”
先帝别的不说,子嗣是众多的。
光是儿子就有十几个,女儿也有九个。
十四个皇子除却早夭的还剩九个。
在太后掌权后大皇子与三皇子意外死了。
萧君湛继位时又幽禁了两个不老实的,如今剩下的四个有一个出宫建府,另三个年岁还差几年因而仍养在宫里。
而公主们,除去嫁人的如今也只剩下三个,恰好都是适龄的年纪。
“陛下的意思呢?”
寻竹轻声问道:“有意遣公主和亲吗?”
萧君湛微微摇头,“公主同郡主都是宫中和王爷府上养尊处优娇养大的,怎能嫁去那等荒蛮之地?”
“朕虽与这些姐妹不甚亲厚,却也不至于拿女子的后半生去换江山一时安定。”
另他心烦的是朝中那些蛀虫。
寻竹走到他身后,“我学过一些按跷的手法,替陛下按一按可好?”
皇帝闭上眼睛,算是应允了。
她手法很轻,按了约莫一刻钟之久,松开手时见人已经睡着了。
寻竹悄声走出去,见着禄喜裹着被子坐在门口处,“公公,陛下在案桌睡了,可否派人取条薄被来,免得陛下染了风寒。
“我派人去取,”禄喜站起身来,“陛下可用膳了?”
寻竹叹了口气,“陛下应是心情不好,用的不多。”
等被子取来,禄喜交给她,“辛苦你一趟,我在此守着,若是可以唤陛下安寝吧。”
御书房有个陛下休息的隔间。
寻竹张了张口,“我试一试。”
在禄喜期待且信任的目光中,重新进了御书房。
将人唤起来,陛下应当不会打人吧。
上辈子是没有的,可那时陛下毕竟年岁长了,脾性温和稳重许多。
最终她也只是将薄被轻轻盖到他身上,自己坐到一旁小案边上等着。
这几日朝事繁忙,先让他睡一刻钟。
这样想着,寻竹自己脑袋却突然一点一点起来。
“回去睡吧。”
适才身上盖上被子时,萧君湛便醒了。
也难为她陪着自己熬到这么晚。
寻竹起身时,萧君湛又叫住她:“明日,朕想要个新的荷包。”
“想要阿竹送给朕。”
那一晚,他听禄喜说,民间里女子送男子香囊,还有另一层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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