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的瘴气,从千仞深渊蒸腾而上,吞噬了山峦与天光,只余下一条在绝壁上凿出的朽旧栈道。
胡澜倏然止步,抬手。
跟在她身后的胡茄立刻屏息,指尖已经悄然按上了腰间的短剑。
空气里,除了湿木的腐气,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甜腥。
“他受伤了,很近。”胡澜的声音低沉,像冰层下的暗流。她一身玄衣,几乎与身后黢黑的岩壁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凤眼,凌厉得惊人。
胡茄点了点头,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忍。“阿姐,师叔他……”
“噤声。”胡澜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墨渊背叛师门,盗取‘烛龙胆’,其罪当诛。收起你无用的善心。”
话音未落,胡澜眼神一厉,猛地将胡茄拽向身后!
“嗤!嗤!嗤!”
三支淬毒的弩箭,钉入她们方才立足的木板上,箭尾发出令人牙酸的颤音。
几乎同时,一道青色身影从前方的迷雾中踉跄冲出,披头散发,前襟一片暗红,正是她们追杀了七日七夜的师叔墨隐,他怨毒地回望一眼,身形一折,竟不顾脚下深渊,向栈道另一端亡命奔去。
“追!”
栈道的另一端,单尘正手持长剑逆着迷雾而行。
靛蓝的常服下摆已被露水打湿,他步履沉稳,眉宇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雾。此行,他奉密令追查要犯墨隐,以及那份能扳倒奸党的通敌名单。
忽然,他耳廓微动——前方传来的,不止是脚步声,还有利刃在风中劈砍的锐响。
他加快步伐,刚转过一个弯角,便与慌不择路的墨隐迎面撞上!
见前路被阻,墨隐眼中凶光毕现,不管不顾地抬手,一掌携着腥风直拍单尘面门。
单尘眉峰一蹙,不闪不避,右手如电探出,精准扣住对方腕脉,一牵一引中栈道旁的木栏被泻开的掌力击得粉碎。
“滚开!”墨隐嘶吼。
而此时,胡澜与胡茄也已杀到。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墨隐瞳孔震缩。
胡澜的剑尖直指单尘后背,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单尘。“阁下何人?让开,此乃我师门叛徒。”
单尘松开墨隐手腕,目光扫过胡澜手中古剑,以及胡茄腰间那造型奇特的镖囊,心下了然。他稳立栈道中央,语气平静如渊:“此人系朝廷钦犯,需移交朝廷法办,二位,请回。”
“法办?”胡澜唇边溢出一丝冷嘲,“江湖事,江湖了。”
倏然剑光乍起,如寒蛟出洞,直取墨隐命门,竟将单尘也一并卷入剑网中。师命如山,不容有失。
单尘心中暗叹,长剑出鞘。他的剑式不如胡澜一般诡谲狠厉,却沉稳磅礴,每每于千钧一发之际便格开杀招,守得密不透风。
胡茄欲助阿姐,拿着短剑疾攻单尘下盘,却被他反手用剑鞘精准点向腕脉,逼得她踉跄后退。
狭窄栈道上,剑光缭乱,身影翻飞。胡澜的凌厉,胡茄的迅捷,在单尘身前竟寸步难进。激斗中,胡茄被单尘泻出的剑气击中,怀中一枚乌木追魂镖滑落,“叮”的一声脆响,坠入下方万丈云海。
单尘凌厉的眼风扫过那坠落的镖影,瞳孔骤然收缩!他虚晃一剑逼退胡澜,旋即收剑后撤一步沉声断喝:“且慢!”声如闷雷,震得雾气一荡,胡澜姐妹攻势一滞。
单尘目光紧锁住胡澜,一字一顿:“追魂镖?你们是‘玄一门’门下?”
胡澜心中一震,师门秘技,外人绝难识破。她持剑厉喝:“你究竟是谁?”
单尘不答,翻手从随身镖囊中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乌木箭头,掷向胡澜。“此物,取自墨隐麾下刺客之身。其上纹路,与姑娘剑穗,同出一源。”
胡澜接住箭头,指尖触及那冰冷而熟悉的螺旋纹路,脸色倏地苍白——这正是师叔墨隐一脉的独门标记!师傅明明道其盗宝潜逃,为何……会牵扯到刺杀朝廷命官?!
就在这片刻的凝滞间,受伤的墨隐瞅准机会,猛地向栈道旁的悬崖一跃而下,身影迅速被浓雾吞噬。
“师叔!”胡茄失声惊呼。
胡澜冲到崖边,只见云雾翻滚,哪里还有踪影。她猛地回身,看向单尘,眼中是惊疑、愤怒。
单尘行至崖畔,俯瞰片刻,冷静判断:“下方是落星峡,瘴毒弥漫,但他伤重难逃远。”他转而凝视胡澜,目光如炬,“现在,可否告知贵师门为何清理门户?令师可知他在外所为?”
胡澜紧抿着唇,师傅那威严而慈蔼的面容自脑海闪过。她攥紧了手中的剑与箭头,指节泛白。
沉默,在栈道上蔓延开来。
最终,她抬首,眼中已恢复冰封般的平静,只是那冰层之下,裂痕隐现。
“你我目标,皆是墨隐。”她的声音沙哑,“入谷之后,各行其是。”
单尘微微颔首:“可。谷中险恶,情况不明,多一人可多一分照应。”
他侧身,让出那条通向幽暗谷底的、更为险峻的道路。胡澜深吸一口气,拉过尚在怔愣中的胡茄,率先踏入浓雾中,单尘将剑收入剑鞘紧随其后,保持着三丈之距。
三人各怀鬼胎,一前一后,消失在那吞没一切的迷障之中。而他们都不知道,在栈道上方一处极隐蔽的岩石后,一道白衣身影正静静伫立。
裴世锦摇着折扇,饶有兴味地俯瞰着下方消失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玄一门的双姝,大理寺的少卿……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合拢折扇,轻轻敲击掌心,随后也消失在雾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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