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一句话,四面的帐幔都未曾放下,烛火暖光充斥其间,亮堂堂一览无余。
地笼烧得渐旺,榻旁矮桌上沸腾的药茶烹出微苦的香气,在暖融融的空气中蔓延开来。与怀中人脖颈发间很相似的药香,但灵敏的鼻子分辨得一清二楚,鼻翼翕动,蹭过她掌心手腕,赞於菟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片刻恍惚。
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以前,其实也算不上很久,只是初化形的状态让赞於菟觉得遥远,那间卧房不及现在一半明亮,但帐边挂了珠帘,折出碎光,落在她脸上亮晶晶的。
赞於菟抬起手指晃了晃,光影在她眉梢眼角跃动,舌尖没有血腥气,她也不再钳住他的下巴给出拒绝和离开的指令,吻的落点脱出掌心的局限,涌上来的情绪清晰又饱胀。原来他早已不再疑惑,对着她的索求到底是什么索求,饥饿的不是胃,是他的心,能果腹的也不是食物,是欢喜、陪伴、和爱。
“在想什么?”姜振清松开纠缠在指间的银白发丝,伸手挠了挠他下巴,亲昵小猫一般,“叫声姐姐来听听。”
这时候叫他去死也是即刻便去的,赞於菟乖乖应声,语气柔软,淬火般直勾勾盯着人的金眸却与乖顺相去甚远,火就从他视线里烧起来,星星点点到燎原之势。赞於菟的灵力释放极为克制,与神兽双修元婴后期只是最低的要求,他的金属性灵力格外暴虐,在自己比城墙还厚的经脉里乱窜倒是无所谓,渡到姜振清体内就要十万分小心。
这场修行应该在她晋入元婴大圆满之后再开始最合适,可赞於菟的直觉和感受都在嚎叫,告诉他今晚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他要把握住,要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才能接近那些真正能果腹的东西。
而此刻的密不可分,浪潮中的沉沦,纠缠的因果共享的气运,什么都好,给我什么都好……赞於菟的思维彻底停摆,只剩下心声在重复:只要是她的,什么都好。
烛火渐渐燃尽,依次灭下去,然而隔窗未见天明,想来暴风雪尚未止歇。姜振清起身打坐,内视丹田,满溢的灵气自发运转小周天。经脉的通畅和韧性不是短期能改善的,但眼下这几次循环算得上轻盈。姜振清趁热打铁,开始练习雷光幻术,这门术法脱胎于眠龙渊底获得的水光幻术,她将受制于血脉这种硬性条件的部分剔除,充分整合剩余的精神攻击手段,练到现在也有小成。
灵力全速奔涌时找回了几分旧日里身体跟得上意志的感觉,然而七个大周天轮转过后,积弊便重新显露。姜振清缓缓收功,没什么可惜失望的情绪,双修带来的益处已经比预想中要大,当初担心的恢复瓶颈应当能够越过,稳步到元婴圆满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突破的瓶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姜振清从未寄希望于外力。聚气回拢丹田,睁开眼就发现赞於菟不知何时也已醒了,支肘撑着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她。
看着这双眼睛后知后觉回味起他对自己的熟悉,一个细小的动作,一点略微改变的音调,就足够他做到令人完全满意。姜振清心情颇好地并指轻抹,灵力覆盖过赞於菟颈边淤紫的红痕和齿印,很快消失不见。
赞於菟嘴角落下来,幽幽开口:“为什么,见不得人吗?”
姜振清微愣,随即扶额,“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倒也不用特意展示……下次给你留着?”
下次!赞於菟只听到关键词,于是迅速响应,连带着后续指令一并立刻执行,弹起来换了衣服,出门到主厅去传话。
暴风雪反扑结束之前,免除聚集议事,全部事务书面递呈,再由洛瑶迦处理后上报。姜振清原本预计在午后开始处理公务,意料之外的,洛瑶迦临近傍晚才匆匆赶来。
需要姜振清过目的事不算少,为高阶修士新设立的职位分配,军阵主力队伍的考核结果,还有不久前刚刚提上日程的在凡民中进行的实务官选拔。但洛瑶迦此刻顾不上这些,面色肃然地递上一卷帛书,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鹰翼谷联盟的一支十人小队,全部由元婴修士组成,携两头玉带白头鹰,这两头四阶灵兽也相当于是两个元婴修士,如此豪横的阵容未做丝毫隐蔽举动,大摇大摆直线行进到枫山云境。哨岗其实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但应对手段有限,空中布防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投下了这卷帛书。
姜振清接过来,展开不过寥寥几行,是一封口吻强硬的战书,落款不是鹰翼谷联盟,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玄翼。
与其说是一场袭击,不如说是一个下马威,如此大的阵仗,没有伤亡,只波及了哨塔和云桥,甚至灵力波动小到姜振清在云境深处的府邸无所察觉。
将最外围的门户弄的烂七八糟,彰显着居高临下的不屑态度,抛出这一封战书。
“儿戏即止,青河下野,四月廿八,投诚状交于联盟,顺则从轻,逆则亡。”赞於菟读出来,勃然大怒,忿忿道:“他竟敢说是儿戏!什么顺昌逆亡,好大的口气。”
姜振清倒是没生气,面上露出思索神色,“他的三殿被我杀了两个,二将其一被俘,另一个暂且先算给他,基础兵力上确有差距,但活人军阵运用得当上限很高,叶黛败阵他自然能领会这一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联盟与必胜之局颇有距离,之前也一直缩着诸事不理,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洛瑶迦答:“应当是化神修士的自信吧。”
称之为自负会更好,姜振清也分析不出他还有什么依仗,应当是化神期没有水分,自认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如此倒是很符合她对化神期修士的印象。
诚然,一个化神修士参战带来的是颠覆性的质变,化神期与出窍以下有天堑之隔,并非是足够多的元婴修士堆砌能等量代换的。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拼尽全力才勉强够到、质疑之词满天飞的化神初期也没什么了不起,姜振清心想,她又不是没杀过,她不仅杀了,还是连带着一个出窍期一起杀的。
“好吧。”姜振清说,“叫霍追去点兵,点三千,要现有兵力里最好的。”
“会不会少了点,还是大人打算分批开拔?”洛瑶迦试图理解主帅的思路,“从云境到青河下野的距离……”
“谁说要去青河下野?”姜振清眸色沉沉,“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可没有去跳挖好的坑的习惯。”
尽管姜振清清楚大概率不会有埋伏,但青河下野有三分之二都是她的地盘,注定要打成一片狼藉的战争,要打也去东九幽打。
“四月廿六,发兵青河上野,前锋这次就交给温巨,从整个东九幽的门户,临河卫开始打。其余所有的统领都跟着我,带中军驻扎青河下野。”姜振清叮嘱洛瑶迦,“你留守本营,本营高阶战力空虚,时刻警惕,尤其要留意保护好基地。”
幽紫色的手令一道接一道发往云境各处,姜振清带回来的腐化青龙骨灰最终被温巨熔炼进玄铁,制成了无法伪造的信物凭证。见手令如见于天大人本尊,同手令传达的任务就是重中之重,万事让路。
四月廿六子时,温巨带领前锋营出发,千人队伍人手一匹龙骢战兽,这也是训练成熟的龙骢战兽首次大规模出动,即使千人行进,轨迹也隐蔽迅捷,卯正便抵达青河上野。
临河卫只是个中型护卫盟,但自从枫山云境壮大起来一统西九幽后,临河卫作为东九幽的门户,防护阵法加强了数次,温巨一眼望过去,灵气氤氲堪称流光溢彩。
她早料到了,就躲在后面偷懒……
现在明白为什么这次她让自己做前锋了,身兼数职的、也曾拿过阵法师大赛魁首的温巨默默翻出了阵盘。
真正开始跑阵时,温巨才感受到姜振清配给他的这支骑兵有多得心应手,龙骢代步,破阵过程中不必费心关注快速转移造成的灵力大量消耗,最外层的防御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解。
正在准备变阵击破时,一道身影升至临河卫上空。温巨见过他的画像,是鹰翼谷联盟三殿中仅存的殿主,盖迟。许久摸不到踪迹,他竟然在这里驻守。
盖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转移到此是为了防备于天来攻,但眼前的场景全然脱离掌控。千头龙骢战兽,好似一片青色的浪潮,为首的全身裹黑不见面目,层层加固的阵法在他面前是漏洞百出的纸扎。
一个元婴大圆满的地阶阵法师,从哪里冒出来的?线报里从来没提过枫山云境还有高阶阵法师?
这种仿佛一切都在于天算计之中的感觉引动了收到兰亭和乌思烈死讯后深埋的恐慌,盖迟甚至没有去试一试对手的实力,径直勾起指节,吹出一声尖厉的哨音。
磅礴的灵力卷着风刃从空中袭来,羽翼的阴影一瞬掩过天光,温巨瞳孔骤缩,转移阵眼强接下这一击,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比四阶玉带白头鹰还要大上几倍的巨鹰在空中盘旋蓄力,又是一声哨音,巨鹰不甚情愿地放弃攻击,调头向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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