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泻的月色被重帘掩去大半,神像的面容也愈发难辨,只在石砖上投落一道模糊暗影。
“殿下……!”
还不等卫怜想明白三皇兄的话是何意,女子便惊呼了一声。
她脸色骤然烧红,耳根也烫得厉害。
纵是未经人事,她此刻也明白过来了!
且这女声……分明是去岁刚为父皇诞下十三皇弟的赵美人!
……
卫怜被这些动静臊得如芒刺背,连胃里都翻腾起来,死死咬住下唇,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帘外的男女并不心急,中途还夹杂着调笑,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听得卫琢眉头紧皱。
察觉到她的羞愤,卫琢伸出手掌,轻柔包裹着她紧攥的拳,身子却悄然无声拉开了与她相贴的距离。
卫怜后颈上覆着一层细汗,肌肤也透出羞愤的红,浑身微微发着颤。
帘内似乎有潮热升腾而起,令这座冷寂的神殿黏腻了起来。
时间犹如滞住一般难熬,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帘外总算云收雨散。
二人难舍难分说了好些私密话,这才整衣离去。
卫琢倚着殿壁,垂下眸,悄然理着衣袍,暂未起身,一旁的卫怜却无法控制地微微抖了抖。
她似乎忍到了极限,忽然弓身干呕,恶心得吐出几口酸水,一双眼憋得通红,嗓音也颤得厉害:“三皇兄荒唐至此……这般有悖人伦……岂非、岂非禽兽不如?”
卫琢抚着她脊背的手一僵,垂眸望向石砖,默然不语。
月色透过窗棂,映得他一张面容明暗不定。卫怜辨不清他此刻神色,愈发感到心中不安:“皇兄?”
良久,他才开口,嗓音低沉:“小妹……此事万不可说于任何人听,明白么?”
卫怜紧蹙着眉,点头应下。
“陆公子也在内。”卫琢转过脸来凝视她,语气不紧也不慢,带着几丝沙哑。
听见陆宴祈的名字,卫怜愣了愣,低垂脖颈,声若蚊吟地应了,耳尖悄悄泛起红晕。
卫琢看在眼里,袖中指节猛然攥紧。
遇上这等难以启齿之事,侧殿自是不能再待。二人设法避开巡夜宫人,各自回寝殿。
临别的时候,瞧见卫琢额前落着几缕汗湿的发,卫怜抽出素帕,踮脚去为他擦拭。
卫琢立时会意地俯身,那丝帕柔柔拂过,犹如一根细软的翎羽,在他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我先走了。”卫怜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皇兄也早些安歇……”
他垂眸盯着那方素白的帕子,点了点头。
直至那抹玉色裙裾都转过了殿角,卫琢仍立在原处。
凉风卷起衣衫,他垂首望着袖上被攥出的褶皱,始终不曾抬手去抚平。
——
卫怜摸黑回寝殿,仍是惊动了素来耳尖的犹春。
她睡眼惺忪支起身子,见卫怜默然不语,捧着茶盏一口接一口,便知晓定是出了何事。
洗漱过后,卫怜钻进被窝,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算是略微松下来,小声对犹春道:“皇兄夜里来看我了……”
“那公主怎的这样早便回了?”犹春并不惊讶,反倒疑惑得很:“四殿下往年不都陪着公主守孝么?听闻祭礼将近,陛下破例留殿下在宫中协理政务,三殿下也留宫了。”
被子里静默良久,久到犹春几乎以为她已睡去,方听卫怜闷声闷气问了句:“犹春,你说,等三皇兄封了太子……皇兄会遭人欺辱吗?”
“四殿下堂堂皇子,既能参政,自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公主好端端的,怎忧心起这些了?”
犹春只觉这话问得蹊跷,可卫怜却不知想到什么,连面孔都略微发白:“你知道三皇兄养的那只白獒吗?”
“白獒?”犹春一怔:“奴婢入宫不过五载,未曾听闻此事。”
话语落下后,便是一片沉默。
窗外的夜风轻轻敲打着窗扉,听来有些像是叹息。
卫怜低声说道:“皇兄被送去昭仪娘娘膝下寄养不久,便被三皇兄养的獒犬咬伤了手臂。”
卫琢臂上至今还横着两道狰狞疤痕,好在未伤筋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犹春听得呆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冯母妃尚在……”卫怜呓语般呢喃。
犹春回过神,眉头紧锁:“隔墙有耳,这些话公主可万万说不得。”
冯氏乃卫琢生母,在这宫阙里是个碰不得的忌讳,死后草席一裹便算作下葬了。
贺昭仪这些年圣眷正浓,再愚笨之人也懂得避讳,便连卫琢自己亦对这位生母只字不提。
锦被下的身影往里蜷了蜷,半晌才闷闷应答:"我晓得的。"
见卫怜被子裹得密不透风,犹春伸出手,轻轻掖开道缝,免得她夜里喘不过气。
她知晓公主生性敏感,对许多事比常人更通透些。可犹春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她总为别人思虑良多,真到了自个儿的事上,偏又不肯往细里琢磨……
她尚且思绪起伏,卫怜却大抵真是倦了,呼吸逐渐变得轻浅均匀。
只是那双细眉不曾舒展,小小的人儿,梦中也笼着重重愁绪。
——
连绵的春雨总算停歇,碧空澄澈如洗。
冲虚观后,几树梨花初绽,满园淡香浮动。
数名宫娥怀抱着寒食祭物匆匆而过,额角渗出了细汗。
其中一人实在吃力,微微喘息着抱怨:“今年规矩分外严些……往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同伴脚步不停,接话道:“这回是四殿下亲自主持祭礼,哪能马虎?莫说我们,听说连冲虚观都新派来个坤道专门督管祭礼呢……”
先前抱怨的宫娥脸颊微红,轻轻扯她衣袖,一双眼睛发亮:“四殿下……昨日来查验祭器,我正好撞上了。当真是……像仙人似的……”
同伴面上也飞起一抹红晕,半嗔半笑轻推她:“就你眼尖!行了行了,少做白日梦了,殿下那儿一分一毫都错不得呢,快走快走……”
两人加快步子,身影消失在宫道深处。
相距不远的东华门外,卫琢向贺昭仪请过安,料理完手中事务,便离宫回府。
府邸安静如常,他依例沐浴更衣,披散的墨发半湿,步入书房,在案前坐定。
“笃笃——”
书房门扉忽然被叩响。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季匀进来时垂首敛目,跟随卫琢久了,隐约能察觉到殿下这几日心绪不佳。
“殿下,陆公子已到同州,约莫再有六七日便会抵达长安。”
“独身而归?”卫琢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此次……并非是独身。陆公子携了盈娘同回,待她安置好……”季匀斟酌着语气,极快地觑了眼他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才继续道:“可要带她来见殿下?”
卫琢闻言,轻笑了笑,上挑的眼尾透着狐狸般的狡黠。
“不急……”他指节在案上随意一叩:“且待时机罢。”
季匀退下后,卫琢手指径直探向书柜一角,取下那方熟悉的铜锁玉匣,拨弄两下,匣锁应声而启。
匣中静卧着十数个荷包与香盒,分门别类,码放得齐整有序。
他垂下眸,一动不动,痴痴地凝望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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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半为怜春半恼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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