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凤君!陛下回来啦!”
小侍女的声音响彻了宫廷的四面八方角角落落,也惊落了梅花梢头的白雪。宸宫花园内,皇后正在收集梅花上的雪,忽听得侍女唱喏,身边的宫人纷纷跪成两排,他方回身看去,惊愕地看向来人。
武尊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一身金光熠熠的铠甲还未脱下,显然是才从战场下来,他剑眉英挺,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望着皇后的眼神里满是爱意和思念。
“昭昭,你想我了没?”武尊邺迫不及待地上前执起妻子的双手,亲昵地唤他的名字,贺兰昭昭。他说他最喜欢皇后的名字,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他的皇后正像是天上明月,无人能及。贺兰昭昭的手十分冰凉,武尊邺握着他,感觉像握着两块冰。
“嗯。”贺兰昭昭没好意思说想,只是含着笑重重点了点头,他与武尊邺已有半年未见,这半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夫君,担忧他的坐卧起居,牵挂他的生死安危,如今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人,竟如幻梦一般,唯恐惊醒。
“有多想?”武尊邺一刻也不敢浪费,目光贪婪地流转在贺兰昭昭身上,今日大雪纷飞,贺兰昭昭披了一件白色的孔雀大氅,稀有罕见的白色孔雀尾羽经由宫中巧匠的手,织成价值连城的披风,金色的天然纹理在淡淡的日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华光。贺兰昭昭喜穿白色,不仅披风是白色的,就连里面的广袖长衫也是素净的白色,他蓄着一头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脚踝,据说已经养护了十几年。
贺兰昭昭刚要开口,武尊邺见他双颊绯红,一副含羞绽放的牡丹之色,便忍不住俯身吻了过去。中宫皇后貌若仙娥,眉成远山黛,唇似杏花红,让着满园的绿萼白梅一衬,愈发清艳动人。
武尊邺一把抱起了贺兰昭昭,回了内殿才把他小心放在软榻上,接着命宫女取来药炉子,他要把药渣倒出来亲自看看,皇后这阵子又吃了什么药,得的什么病。
“我不在这些日子,你瘦多了。”武尊邺一面看着贺兰昭昭最近的脉案,一面将他的手藏在胸前暖了好久,贺兰昭昭看他皱眉仔细钻研的样子,不由得浅浅一笑。
“尊皇,您不和臣说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吗?听闻金川一役大捷而胜,您还给金川改名叫平川了。”
武尊邺抿唇一笑道:“金川的事等晚上朕再慢慢说与你听,现在朕只想听你说说这半年发生的事,朕实在太久没回家了,本来不觉得,直到班师回朝时,才知道什么是相思之苦。于是朕甩下了数十万的兵马,轻骑入京,披星斩月足足三日才回到皇宫。”
“那臣现在就让人去后宫通传......”
“不可。”武尊邺放下脉案,转身将贺兰昭昭揽入怀中,紧紧地将他圈住,叹道,“昭昭,你让朕好好在宸宫里睡两天吧。朕想腻在你身边,听听你的声音,足矣。”
武尊邺轻巧地抽开他的腰带,贺兰昭昭会意地低下头,任由一把水藻般的青丝缠在武尊邺的手臂上。他歪倒在武尊邺身上,罗衣如芙蓉盛开般层层滑落,耳畔是愈渐浓重的呼吸,贺兰昭昭羞赧的脸颊被窗外的雪光映得一清二楚。
“尊皇!嗯......”
纱帘识趣地落下,将春光收敛。
武尊邺果真在宸宫留了整整七日,七日之后其余妃嫔才得知了陛下还朝的消息。
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贺兰昭昭第一次赖床了,原因是这七天里,武尊邺每天都换着花样地“折磨”他,也不知是活动得比平时多了,还是药效显著,贺兰昭昭的气色竟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武尊邺亲自为贺兰昭昭煎药,他那惯用兵器的手处理起细致的功夫来,竟也熟稔干练。这天,武尊邺监督着贺兰昭昭多吃鲜果禽肉,贺兰昭昭哪里敢违逆,即便肚子早已饱胀,还是逼着自己咀嚼食物。结果自然有眼可见,贺兰昭昭胖了。瘦削的脸颊终于略见圆润,五官更是丰盈起来,越发美丽了。
“尊皇,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嫔妃们都很想你。楚贵君从民间收集了几本武功秘籍,说趁着你不在,一定要好好练习,回来好跟你切磋武艺。德妃还是那么喜欢看书,有时候也来宸宫向臣借阅佛经,他的姐姐也会进宫送新书给他。肃嫔很少出门,臣偶尔去慰问他,发现他的桌椅都陈旧了,尊皇,你为他换一副新的吧?臣的一个远房亲戚近日来了宫里,他叫玉厄,等尊皇得空了,臣再替他引见,如何?”直不起腰的贺兰昭昭趴在武尊邺膝上,缓缓细说着半年来发生的事。
“这个楚凌霄,怎么总是想着和朕打架。”武尊邺一提及他的贵妃,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不由得回忆起他们初见时候的情景,楚凌霄是出了名的好斗,在闺中时就名声不好,京城的贵族女子们都被他打了个遍,到最后谁也不敢去楚府提亲。
武功高强的楚凌霄,断想不到自己会败在武尊邺手下。他俩相识于闹市擂台,对战了整整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楚凌霄扬言,谁打败了他,他就嫁给谁。武尊邺至今仍记得楚凌霄一身红色嫁衣,手持长剑的飒爽模样,他容颜娇丽目空一切,纵有倾城之色,可人人都惧怕他,不敢迎战。
彼时武尊邺刚登基不久,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但见着楚凌霄明艳不可方物,一时动意,便起了折花之心。两人于是在擂台上纠缠了数个时辰,楚凌霄渐渐败下阵来,亦被武尊邺的耐力折服,终于因一剑疏忽,他彻彻底底败给了武尊邺。
楚凌霄愿赌服输,虽不知武尊邺的身份,但他当即便同意嫁给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他让武尊邺三日之后来将军府提亲,不料话音未落,武尊邺便一把捞起他的腰肢,飞身将他带离集市。
武尊邺记得自己把楚凌霄带到了荒郊野外,在一间荒废的破庙里与之行了周公之礼,回想起当日的画面,武尊邺依然意犹未尽。楚凌霄只是性子霸道要强了些,但终归是个大家闺秀,就这样和心爱的男人在野外苟合,羞耻感令他第一次哭泣起来。
脆弱的花蕊被掠夺,楚凌霄交出了自己的所有。
直到数月后,一道册封的诏书送到将军府,楚凌霄才得知自己的夫君竟然就是武周的皇帝。
“尊皇也该去看看他们了。”
武尊邺点点头,嘱咐道:“昭昭,你多休息休息。晚些朕再来给你煎药。”
武尊邺终于摆驾离开了宸宫,他先去太极宫处理了一下堆积起来的要务,顺便看了几眼满朝臣工进献的贺词,他不在朝中的日子,一直由赵丞相代为理政,赵丞相是德妃的长姐,为人正直不阿,一丝不苟,武尊邺将她视为心腹。
赵丞相位极人臣,赵家又这般树大根深,而德妃却没有因此骄纵,他谦逊待人,还时常劝说家族姐妹效忠皇室,因此深得武尊邺的宠爱。武尊邺有过两次册封德妃为贵君的想法,却都被德妃以不能胜任为由回绝。武尊邺看不透他的德妃,他是六宫之中最聪慧的妃嫔,却也是心思最难以捉摸的一个。
不过这并不妨碍武尊邺喜爱德妃,每当他有烦乱之事时,就会去德妃宫里坐一坐,和他说说自己的苦闷。德妃就坐在他腿边静静地听着,为他出谋划策,武尊邺很乐意听德妃滔滔不绝,但他总是很有分寸地点到即止。
德妃也有一个不错的名字,他叫赵解语,一听就是个温柔端方的性子。武尊邺也觉得德妃称得上解语花这个名字,德妃不止善解人意,就连说笑话也是后宫一绝,常常逗得大伙儿捧腹大笑,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武尊邺坐在龙椅上,眯着双眼,手里把玩着皇后亲自缝的香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身旁的宫女瞧出了端倪,陛下一定在心里犯难了,到底今晚先去谁宫里。宫女给武尊邺斟了一杯茶,雾气氤氲之中,只听宫女清脆而笑。
“陛下,您就别翻牌子了。奴婢有个愚见,不知可说否?”
武尊邺心情正好,便欣然一笑:“说来听听。”
“依奴婢看,陛下还是先去肃嫔宫里为好,德妃娘娘速来有容人之量,不计较先后,楚贵君就不一样了,他性子最急,连着几天见不到陛下,一定生气。陛下不是最喜欢逗贵君么,何不趁此机呢。”
“放肆。谁准你胡说八道的。”武尊邺笑了一下,随后又附和道,“去肃嫔那儿......倒也不错。他宫里太旧,是该换换了。”
武尊邺大手一挥,摆驾去往云光殿。
肃嫔不苟言笑,容貌不算出众,常常给人难以亲近之感。他出身贫苦农户,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妹妹于五年前高中状元,武尊邺得知他兄妹年幼丧失双亲,是他一个人带大妹妹,省吃俭用供妹妹读书考试,于是感念其坚韧可贵,便册他为嫔。
肃嫔原名韩方,性情敦肃,明事理讲公道,即便做了妃嫔,也一直保留着节俭朴素的习惯,武尊邺不指望这样性子的人能有什么情趣,肃嫔御下极严,对待孩子们更是尽心尽力,如此就好。
武尊邺为他改名叫韩淑人,那是肃嫔第一次开怀而笑,可见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亦将之视为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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