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雪崖归来的路上,涂山媞脑中始终在琢磨着方才霜凌的话。
那日,还未探查清楚那紫金葫芦与万兽山的底细,线索便戛然而止。
还未等她再深挖下去,便紧接着又冒出来了一个王家,还有那王三公子……脑中浮现出那双意味深长的桃花眼。
这看似毫不相关的几桩事,几方势力,出现的时间却又如此的巧合。
当真只是巧合吗?
就在此时,玉牌泛起微光,是南知阙的传音:
“师妹,宗门有任务,今夜就得出发,明日你便自己在听雪崖练剑,若有事随时传音于我。”
少年的话音微顿:“好好练剑,莫要懈怠。”
听着玉牌里的少年的叮嘱,涂山媞的唇角却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好时机,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日头西沉,月上枝头。
子时过后,云栖峰陷入一片沉寂。
云轩已落锁,白日里的喧嚣消散无踪,只余执律堂弟子偶尔经过的巡逻脚步声。
“阿媞,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吗?我可以在外面帮你望风!”
云轩外的树林里,两道身影隐在黑色斗篷下。云梨攥着涂山媞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
“不必。”涂山媞无奈地弯起唇角,“我打听过了,他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不会有事。”
她轻轻拍了拍云梨的手背:“倒是你留在外面更要当心,若是被执律堂的人撞见,反而说不清楚。”
“那……那我就在这片林子里等你。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你还没出来,我就进去寻你!”
“好,都听云梨大人的。”涂山媞眼里掠过一丝笑意,“我定当速去速回。”
涂山媞披着斗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云栖峰的最顶端,亲传弟子的居所所在。
来之前她已查询过了,虽不知各亲传弟子的居所具体在何处,但因南知阙是宗门首席,故而他的居所与所有弟子都不相同,位置最为特殊。
心念转动间,她已一步踏入亲传弟子居所外的无形结界。
阻滞并未出现,周身仅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灵波,便已置身其中。
涂山媞唇角微弯,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如她所料,霜凌那日所赠这枚亲传玉牌,在此地畅行无阻。
穿过结界,眼前的景致与山下云轩的规整格局已是天壤之别。
目光所及,已不见云轩中鳞次栉比的二层阁楼,而是数栋风格迥异的独立庭院。
庭院依着山势,星罗棋布于辽阔的峰顶。它们彼此相隔甚远,仅由蜿蜒在灵雾中的小径相连。
涂山媞脚步丝毫未停,沿着那条通往最高处的小径,一路拾级而上。
小径尽头,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静立于此。
院门是普通的青竹所制,门楣上悬着一块沉香木匾,以清隽的笔法刻着“首席”二字。
若非此地灵气明显比别处更清冽纯净,几乎要以为这只是间寻常山居。
这便是首席弟子的居所了,倒是与她想象中的颇为不同。
涂山媞放出神识探查了周围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再迟疑,轻轻地推开了院门。
眼前是一方青石铺就的庭院,右侧植着一株形状怪异梅树,倒是与听雪崖那株很是相似;左侧设有一套石桌石凳,桌上空空如也。
好像除了大了些,其他的与云轩的阁楼小院也没什么不同。
主屋是一座白墙青瓦的三层小楼,此时门窗紧闭,昭示着主人此时不在屋中。
此时,一阵清风却从主屋后方拂来,她心下一动,绕过主屋,向后走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微顿。
后院竟与险峻的山势浑然一体,直接延伸至云雾缭绕的断崖边。
断崖后便是万丈云海,视野毫无遮拦,天风浩荡。
三根黝黑剑桩以不同角度深嵌入岩体,其中一根几乎被凌厉的剑势斜削去三分之一,断面处还萦绕着若有实质的锋锐之气。
临崖处的青石地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是日夜不停修习练剑后留下的痕迹。
想到那位总在她练剑时倚在梅树上睡觉的师兄,每日回到居所后都在此处拼命地练剑,狐狸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笑意。
而此刻,本应远行的南知阙与几位同门,却滞留在距宗门不远的一片空地上。
几人盘膝而坐,望着眼前这艘灵光黯淡的飞舟,皆是长吁短叹。
“执律堂难得肯将飞舟借与我等,谁知刚出宗门就出了这等岔子!”
“咱们宗内飞舟本就稀少,常年舍不得拿出来用,年久失修也在所难免。只是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修好……”
南知阙正欲开口,却忽感心神微动,眉头不着痕迹地一挑。
有人踏入了他的庭院。
偏偏选在他接了任务外出之时,看来是有备而来。
会是谁呢?
他心念飞速转动,将知晓此次任务的人一一掠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一双狡黠明亮的狐狸眼上。
南知阙倏然起身:“你们在此等候。我需回宗一趟。若半个时辰后飞舟仍未修复,便先行御剑出发,我稍后自会与你们汇合。”
“是!”
话音未落,他已御剑而上,化作一道清冽剑光,破开沉沉夜色,朝着归一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涂山媞还在南知阙房中不紧不慢地搜寻着。
南知阙的房中东西并不多,陈设简朴,除却日常用品,最多的居然是堆在角落的玉简。
剑修竟也会看玉简么?
涂山媞随手拿起了几枚探入神识,却不是她意想中的剑法,而是……符箓典籍?
目光一转,她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桌子上散落的符纸与朱砂,脑中顿时想起那日南知阙拿出符箓,带她瞬移的情形。
这么说,她的这位首席师兄,竟是符剑双修?
倒是没听过这等传闻,看来这位首席师兄身上,也有颇多秘密啊。
涂山媞此时索性沉下心来,细细地探查着每一寸可能藏匿线索的角落,浑然不知院落的主人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
她搜索良久,却始终没有找到半分与涂山有关的任何痕迹,所见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但这反而让她的更为警惕。
若是房中没有,那便必然被他带在了身上。否则,如何解释他那日主动出手遮掩饮魂翎痕迹的举动?
她面色凝重,手中动作也不断加快,最终从房间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本怪模怪样的手札。
涂山媞本以为不过又是一件与画符相关的物件,翻了翻正欲随手搁置,动作却猛地顿在半空。
她立刻收回手,将那手札拿至眼前,借着月光,一页一页地仔细翻查。
当之间触碰到某一页时,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涂山的徽记赫然在上。
纹路繁复古老,每一笔都勾勒地精准无比,竟是完完整整地刻画着她们涂山的徽记!
在这世上,能够如此完整精准地画出涂山徽记的,只有涂山王族!
南知阙……他到底是谁?
难怪他能在那日认出涂山徽记,难怪他当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一时间,万千思绪如潮水翻涌,可还不及她理清分毫,双耳突然动了动。
有人来了!而且速度极快,此时离开恐怕已来不及——
几乎就在她心念流转的刹那,院门已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推开。
月光倾泻而入,映出来人修长的身影。
正是去而复返的南知阙。
他一进院门便径直朝涂山媞所在这间房而来。
手中“昭明”已出鞘三寸,他身体微绷,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间门。
房中一片晦暗,唯有天边的月亮,透过窗户洒下些许清辉,将空无一人的房间照得半明半暗。
南知阙静立房中,目光扫过角落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玉简,仿佛看到对方大摇大摆地闯入了自己的房中后,又扬长而去。
他不怒反笑,嘴角竟勾起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
月光洒在他青隽的脸上,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片刻后,他却似有所感,眸中寒光一闪,似是笃定那夜闯之人还未远离。
指尖不知何时已拈起一道符箓,双指并拢,低声清叱:
“灵光破妄,晦记现行!”
手中符箓应声而动,在空中疾旋数圈后,竟直直射向房中某个角落!
金光在空中骤然定格,旋即迸散,化作点点金光消失在空中。
涂山媞屏住呼吸,盯着眼前离自己不到三寸的金光,指尖悄悄探向袖口,好在她准备动手的刹那,符光自行消散了。
不待她喘息,南知阙紧跟符箓而来,就立在方才符箓消散之处。
此时,他与涂山媞同在房中,面对面而立,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三寸,衣袍几乎相触。
涂山媞在听到来人的瞬间,便隐匿在了房中角落,本打算等南知阙查探没人后寻机离开,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手段。
此时近在咫尺的少年,素来平静的眸中掠过了一丝疑惑,他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墙壁,又转头环顾了一圈。
就在他俯身低头,鼻尖即将要碰到涂山媞之时,她浑身僵硬地轻轻地将头后仰了半寸——
少年带着些凉意的鼻息似有若无地在她脸上轻轻拂过。
少女白皙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淡淡红晕,不知是因为太过于紧张,还是面前这人。
平日里总漫不经心的狐狸眼中染上了一抹恼色,她不再屏息,而是双手猛地一推面前的少年!
少年被猝不及防推地踉跄后退,还不等举起手中剑,胸前便挨了一记,好似被人踢了一脚。
南知阙又哪是王崎之流,他反应极快,当即反手一扣,便精准握住了那小贼纤细的脚踝,顺势将人甩向半空!
涂山媞被甩得在空中急转数周,隐匿再难维持,少女的身影终是显露在了房中。
她单手撑地稳住身形,另一只脚又是凌厉扫向南知阙,却被他横剑格挡。
她当即足尖在剑身借力,猛地一蹬!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
“唰!”
待她双脚落地,“昭明”已出鞘,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寒光。
南知阙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仿佛结了一层霜。
手中“昭明”已稳稳架在对面少女的颈侧,锋刃紧贴肌肤,再进一分便见血光。
“挺能躲啊你,嗯?”
无奖竞猜:此局,阿媞如何可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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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时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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