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自古传承着一项秘术——「隐匿」。
此术玄妙非常,施展后一注香内敛尽气息,遁迹无形,寻常修士难察分毫。
纵使面对化神期大能,亦能隐蔽气息至十息之久。
正因如此,「隐匿」被列为所有下山历练的妖族子弟必修之术。
这十息,往往便是生与死之间,最后的转圜之机。
涂山媞与云梨隐匿身形静候片刻,便听到半空之上传来两道由远及近的声音。
“阿冲!”一道清越声线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就借《云笈南钞》三日!我立誓看完即还!”
另一道声音冷淡回应:“不借。”
“你我这般交情!”先前那道声音不依不饶,“大不了......这次任务的奖励全归你!”
“一千上品灵石。一日,挚友价,恕不还价。”
两人说话间,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涂山媞与云梨所在树林的位置。
“有情况,下去看看。”
声音刚落,便见一青一红两道身影落入林间空地。
涂山媞眯起双眸,在此刻路过,莫非是那归一宗的弟子?
她悄然探出一缕神识,刚触及那青袍少年的衣角,对方便倏然转头望向她们藏身之处,沉静眼眸中掠过一丝探究。
涂山媞立即收回神识。
那青袍少年欲抬步向二人方向而来,忽闻同伴惊呼:“神魂俱灭!好生厉害的手段!”
他脚步微顿,转身向尸首走去。
俯身探查时,他似是注意到了尸体后颈上的幽暗金芒,指尖轻拂,一枚古朴的金钉被轻轻取出——
钉身刻满诡谲图腾,幽光流转;钉首烙印着一枚古老的徽记。
他凝视着那枚印记,眸色渐深。
涂山媞见状,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瞧这人的神情…倒像是认得饮魂翎上的徽记。
“这印记……”那红袍少年凑近观察,面露疑惑。
就地掏出了一摞玉简,一阵猛翻,一边翻一边还在嘴里嘟囔:“我发誓我真的见过这个徽印……”
那青袍少年的目光却扫过地上已然碎裂的困妖锁以及周围微弱的打斗痕迹,冷嗤道:“又是三个偷鸡摸狗的,这次踢到铁板了。”
查看另外两具尸体,看到颈后同样位置的金钉,他眼中竟似闪过一丝欣赏:“一击毙命,倒是干净利落。”
涂山媞闻言牵了牵嘴角,眸中讥诮之色一闪而过。
但见青袍少年收好金钉后,指间灵光轻闪,却悄然抹去三具尸身颈后的痕迹。
云梨惊得杏目圆睁,望向涂山媞。
涂山媞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眸光渐冷,杀意渐涌——
这人分明认出了妖族徽记,却刻意隐去了痕迹,必有所图。
见那红袍少年依旧在埋头苦翻,青袍少年不耐烦地跳上剑,斜着眼:“再不走赶不上膳堂的晚饭了。”
闻言一脸不情愿地慢吞吞收了玉简跳上了剑:“你一个修道之人怎会如此热衷于口腹之欲!”
“膳堂不收灵石。”
“……我说你堂堂南家的少爷!至于这点便宜都要占吗!”
骂骂咧咧中两人重新启程,声音逐渐消失在空中。
待确认两人已走远,涂山媞和云梨二人方才现出身影。
云梨的杏眼中此时满是惊讶:“那人是谁,看着年纪不大,竟能认得族徽?”
涂山媞沉吟道:“看样子是归一宗的弟子。”她说着,勾了勾唇,“饮魂翎在,他跑不掉。”
“不过,”涂山媞眸光微转,向着归一宗的方向:“看来这归一宗,是非去不可了。”
云梨连连点头,又蹙眉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归一宗的什么大典还没开始呢。”
涂山媞视线掠过林中那三具尸体,语气转冷:“此地不宜久留,先去城中,会一会方才那个废物口中的紫金葫芦。”
两人不多时便到了那修士口中的李氏铁匠铺附近,谁知将周围疑之处摸了个遍,却连个葫芦影子都没瞧见。
不知是凑巧,还是对方嗅觉太灵,早已闻风而遁。
寻人未果,线索戛然而止,两人一时无事,便就地在城中闲逛起来。
涂山避世几百年,两人对人界的一切都颇感新奇,涂山媞虽肩负重任,却是个极爱漂亮的少女,云梨更是对吃喝玩乐有着无穷的热情。
“阿媞阿媞!你瞧这个!”云梨举着一支发簪凑到涂山媞面前,簪头的莹白宝石正流转着柔和光晕。
涂山媞接过端详,唇角微撇,嫌弃道:“不过是掺了些月华萤石粉,暗处会发亮罢了,哄小孩子的把戏。”
她一边说着,一边斜斜簪在乌黑的发间,对着灵镜细细欣赏,莹白珠花在她乌黑的发间流转着细碎微光,与她今日的衣裳正相配,甚是好看。
云梨看涂山媞明明就很喜欢却嘴硬的模样,捂着嘴哧哧地笑。正笑着,忽然被街对面飘来的甜香勾去了心神,忙拉着涂山媞往那处去。
只见玉盘上摆着一只只蝴蝶状的精美糕点,刚出炉的还蒸腾着袅袅紫烟。
“刚出炉的紫蝶仙,两位仙子可要尝尝?”摊主笑吟吟地招呼。
云梨当即掏出灵石,豪气地买了两份。
那糕点入口即化,清甜的香气在唇齿间漫开,她满足地眯起眼,嘴上却还要逞强:“尚可尚可,比起兰花姑姑用月华露做的,还是差了些火候。”
说着,指尖悄悄将最后一点碎屑也抿了个干净。
两人在万流城中逛了个尽兴,最后找了家酒楼歇脚。
“阿媞,归一宗那个什么大典你定会去的,对吧?”刚坐下没一会,就见云梨杏眼圆睁,目光灼灼地望向涂山媞。
涂山媞眼都没抬,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此行凶险,你想都别想。”
“阿媞!”云梨没料到她会拒绝得这般干脆,圆脸顿时垮了下来,嗓音里也带上了哭腔,“我就要跟你去!从小到大我们从不分开的你若不肯带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去!等我也入了宗门看你还怎么撵我走!”
听着云梨一股脑将小心思全倒了出来,涂山媞无奈地放下茶盏,低声道:“阿梨,这里不比家中。你灵力尚浅,宗门里藏龙卧虎,若被识破,我怕连我也护不住你……”
“你别担心我,”云梨一听这话,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得意,“这次出门前,我带了爷爷给的‘幻空珏’!真要遇上危险,我跑得肯定比你快!”
那幻空珏是云梨临行前,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毕方爷爷特意交给她的保命法器。
据说能挡下化神修士全力一击,但是具体用法却没有告诉云梨,只说真正遇到危急时刻自然会知晓如何催动。
涂山媞闻言,终是没再坚持。她与云梨自小一起长大,百年间形影不离,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骤然分离,莫说阿梨不愿,自己又何尝舍得呢。
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如若真的遇到危急时刻,拼尽全力助阿梨脱身应当不难办到。
思索片刻,涂山媞做好决定便不再犹豫,只对云梨说道:“你去也可以,但开山纳新自有试炼规矩的,如若通不过也无法入宗门,到时候你过不了我可不会帮你。”
云梨听涂山媞松口,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满口应承:“这是自然!我定会凭自己的本事入宗门的!”
“还有,”涂山媞正了正神色,严肃道:“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我让你逃你就逃,不得擅自行动。”
“遵命!”云梨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又故意拉长音调补了一句:“尊敬的少主大人~”
涂山媞作势要拧她脸蛋,云梨忙抱头求饶,两姐妹笑闹作一团。
正嬉闹着,邻座几人高谈阔论传入二人耳中:“听说了吗?这次归一宗为了开山纳新召回了好多在外出任务的内门弟子!”
另一人听罢摇头晃脑接过话头:“非也非也,我听闻是近几年各宗门皆有弟子无故失踪,连归一宗都折了好几人…”
那人说着压低了声音:“有人猜测是妖族所为!此番召回,明面是为纳新,实则是要联合各派共商对策呢!”
涂山媞指节不着痕迹地一顿,与云梨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怎么人族也在失踪?”云梨凑近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还赖到妖族头上?”
她指尖轻点杯沿,一道灵识已传入云梨识海:“此事蹊跷。若两族皆受其害,恐怕暗中另有黑手。今后务必事事小心。”
涂山媞垂眸凝视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眼底泛起一丝冷冽,本以为是两族旧怨,如今看来,这潭浑水底下还藏着别的东西。
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次人界之行,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了。
而另一边,方才那一青一红两名少年,却在离开树林后极速向归一宗而去——
正如涂山媞所猜测的,他们二人是归一宗弟子,南知阙与顾清夷。
两人将至宗门,就听南知阙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是涂山妖族之物。”
“什么?”顾清夷先是疑惑,随即恍然,而后怒道:“怪不得我怎么也查不到!你早知道刚怎么不说!”
南知阙一脸正经:“我见你翻玉简翻得甚是努力,一时不忍打搅。”
“……”
“不对啊,那金钉上明明没有妖气,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况且涂山一脉不都几百年未出现过了……”
回到房中,南知阙取出了那三枚金钉细看,灯光照耀下金钉上的徽印更显的幽暗神秘。
他凝视片刻,转身从房中角落里找出了一本手札。
修真界用以载道的,无非玉简丝帛,入手皆有灵韵流转。而这本手札,却很是古怪,处处都显得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封面似是某种兽类的皮毛所致,但却光滑细腻,触手微凉;打开后的内页是由一种雪白坚韧的奇异“纸”类所订,但似乎因主人曾使用频繁,变得有些泛黄卷边。
手札内或工整或潦草地画着许多未完成的符文结构和古怪算式,还有些许零碎笔记和批注。
这本手札本是他年幼时在家中藏书楼无意间发现的,手札本身没有任何灵力,但却不知用了何种方式被保存的颇为完好,被放入角落里不知道多久了。
南知阙翻到了记忆中的一页,上面赫然画着与金钉上一样的徽印;旁边零零散散标注着一些随手所记的古怪文字,需细细辨认方能看出一些:
【能量量子化……涂山妖力场分布……,】
【妖族血脉……司月的本源之力……】
【是否引入弦理论框架?……重新建模……】
南知阙并不知晓文字深意,但“涂山”、“妖”和“司月”这几个词串联起来,与三百年前两族战后便带领众妖全身而退,隐匿至今的妖域之主——涂山司月对上了。
族中似有前辈与涂山皇族关系匪浅,故而南知阙向顾清夷隐瞒了徽印的真正含义。
思及此,南知阙眸色渐深;沉寂三百年之久的涂山皇族,何以在此时重现世间?
本章更改了原来的一些设定~
*一注香约为十五分钟
*一息约为三~四秒
阿媞和南朋友初次交锋。
阿媞:此人可疑,要不嘎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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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涂山皇族(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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