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玄宗的飞舟上,赵骋独自立于船头,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云海,心中思绪万千。
此次秘境之行,虽只得第三,未能夺魁,但他的收获,远不止那枚蕴神古玉和九窍金莲。
他亲眼见到了南境其他顶级宗门天才弟子的实力,意识到了玄宗在顶尖战力上的差距。
经历了激烈的资源争夺,明白了玄宗在对外开拓和应变上的不足。
也看到了某些宗门之间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联盟关系,对未来的局势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而这些认知,若非周凡给了他这次进入秘境的机会,他可能还需要很久,甚至付出更大代价才能获得。
是周凡将他从宗门封闭的困境中拉出,推到了这个风云激荡的舞台上,让他看到了真实的世界,看到了玄宗的不足与方向。
而且,周凡在秘境中的表现,也让他改观不少。
他原本以为,周凡会凭借合欢宫的势力强取豪夺,或者暗中使绊。
但事实上,周凡大多数时候只是在旁观,偶尔出手相助也恰到好处,并未逾越,反而给了他充分的发挥空间。
最后对于排名和琉璃盏的态度,更是显露出一种超乎他预料的“大度”与“远见”。
“周凡他……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不堪。”赵骋在心中默默想着,“他的行事或许有他的算计,但他的眼光和智慧确有独到之处。”
这次的秘境经历,加上周凡事后的反应,像是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赵骋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他对周凡的观感,在原本的“忌惮”、“利用”、“感激”之中,又悄然增添了一抹“佩服”与“信任”。
他觉得自己似乎开始有些理解周凡那句“我图你的身子”背后的玩世不恭,或许只是一种伪装。
周凡真正看重的,是他和玄宗所能创造的“未来”。
而这种“理解”,正是周凡最想看到的。
就在赵骋沉思之际,周凡慵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赵师兄还在为排名耿耿于怀?”
赵骋回过神,摇了摇头,坦然道:“并非耿耿于怀,只是通过此次历练,看到了自身与宗门诸多不足,深感前路漫漫,责任重大。”
周凡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云海翻腾,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真诚的意味:
“能看到不足,便是最大的进步。赵师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让我,让合欢宫看到了足够的……潜力与诚意。”
他侧过头,看着赵骋坚毅的侧脸,微微一笑: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会继续投资玄宗,投资你。但前提是你要让我看到我的投资,物超所值。”
赵骋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排斥,只剩下一片清明与坚定:“必不负周首席所望。”
飞舟划破云层,向着玄宗的方向疾驰。船头上,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在缭绕的云雾中,似乎比来时,靠近了些许。
而周凡的袖中,一枚不起眼的传讯玉符,正微微发烫。玉符中只有一句简短的讯息,源自合欢宫安插在百炼门附近的暗子:
“目标已锁定,‘取货’行动,今夜子时开始。”
琉璃盏,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落入它该去的地方。而赵骋的“自我攻略”与成长,对周凡而言,则是比琉璃盏本身,更值得期待的收获。
云梦大泽遗迹关闭,各方势力带着或喜或忧的心情散去。
夺得琉璃盏的百炼门弟子,起初还沉浸在获得上古遗宝的喜悦中,尤其是那琉璃盏虽攻击性不强,但内蕴的古老水系法则波纹,对他们炼器之道似乎大有裨益。
然而,这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当他们在回归宗门的路上,几次“偶遇”合欢宫那标志性的绯衣修士,尤其是对上那位首席弟子周凡似笑非笑、暗藏冰棱的眼神时,带队长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拥有宝物的幸运儿,更像是在打量……即将到手的猎物,或者说,死人。
“长老,合欢宫的人……他们是不是……”
有年轻弟子也察觉到不对劲,那周凡虽然每次都只是远远一瞥,偶尔甚至还会点头示意,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头。
“闭嘴!”带队长老低声呵斥,脸色铁青,“加速赶路!尽快返回宗门!”
他终于醒悟,这琉璃盏,恐怕是个烫手山芋,不,是催命符!合欢宫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
周凡在遗迹出口处那句意味深长的“出了秘境,东西在谁手里可就不一定”,并非虚言!
可惜,醒悟得太晚了。
在他们途径一片人迹罕至的“黑风林”时,杀机骤临。
没有警告,没有交涉,只有无声无息蔓延开的致命星光迷雾,以及从迷雾中鬼魅般闪出的、身着绯衣的身影。
他们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使用的并非合欢宫惯常惑人心神的幻术,而是狠辣刁钻的刺杀之术,招招致命。
百炼门以炼器著称,实战能力本就寻常,更何况是在有心算无心的伏击之下。
护身法宝的光芒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惨叫之声刚刚响起便被掐断在喉咙里。
战斗,或者说屠杀,结束得极快。
周凡自始至终都未曾亲自出手,他只是一袭绯衣,纤尘不染地立于林外一株古树的枝桠上,远远“欣赏”着这场由他导演的、精准而高效的“取货”行动。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如同暗夜中执掌生死的妖魅。
当最后一名百炼门弟子倒下,一名合欢宫暗卫捧着那枚盛放琉璃盏的玉盒,恭敬地送到他面前时,周凡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他打开玉盒,看了一眼那盏古朴剔透、内里仿佛有水流流转的琉璃盏,确认无误后,随手盖上,纳入袖中。
“处理干净。”他淡淡吩咐,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被抹去的是几十只蝼蚁,而非几十条人命。
“是!”暗卫领命,迅速动作起来。
他们熟练地布置现场,伪造出遭遇强大魔兽袭击的痕迹——撕裂的伤口被伪装成兽爪所致,残留的灵力波动被巧妙抹去,替换成浓郁的、属于某种已知凶厉魔兽的气息。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现场便再也看不出人为的痕迹,只余下一片狼藉的“兽袭”现场。
周凡最后扫了一眼这片即将引发南境新一轮风波的土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挥了挥衣袖,仿佛要拂去那不存在的血腥气,身影悄然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狠辣,果决,不留后患。
这便是合欢宫行事的手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如今局势微妙,合欢宫需要“低调”,所以多了这层“魔兽残害”的遮羞布。
但南境没有傻子。百炼门一支精锐弟子队在归途全军覆没,偏偏是在他们刚从云梦大泽夺得琉璃盏之后?偏偏合欢宫的周凡当时也在场,且对那琉璃盏似乎颇有兴趣?
聪明人都心知肚明是谁下的手。
可那又如何?
且不说没有确凿证据指向合欢宫,即便有,在如今南境暗流汹涌的形势下,又有几个宗门敢为了一个中型炼器宗门,去主动招惹行事诡秘、底蕴深厚的合欢宫?
这把火,烧不到周凡身上,便只能悄无声息地,转向了与合欢宫关系日益密切的玄宗。
数日后,一场针对玄宗的舆论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
起因是几名玄宗内门弟子,在外出执行一项常规宗门任务时,于一处坊市附近,被百炼门的残存势力以及一些不明身份的修士伏击,重伤溃逃!若非带队长老拼死断后,恐怕就要出现弟子陨落的惨剧。
消息传回,玄宗上下震怒。
然而,更让赵骋憋闷的是随之而来的舆论风向。
南境各大宗门,尤其是那些本就对玄宗与合欢宫结盟心怀不满,或是在遗迹中与玄宗有过摩擦的势力,纷纷跳出来指责。
表面上,他们义正辞严地谴责百炼门“不守规矩”,“无故袭击他宗弟子”,“手段卑劣”,呼吁严惩凶手。
但暗地里,更多的流言蜚语却指向玄宗:
“百炼门为何不打别人,专打你玄宗弟子?是不是你们在遗迹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得罪了人家?”
“我看未必是百炼门主动挑衅吧?说不定是某些人仗着有合欢宫撑腰,行事越发嚣张,才引来报复!”
“就是!玄宗以前虽说古板,倒也还算正道做派,如今跟合欢宫混在一起,怕是也染上了那等邪门歪气的风气,门下弟子行事恐怕也不干净!”
“合欢宫刚‘巧’也对百炼门得了琉璃盏感兴趣,转头百炼门就袭击玄宗……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呐!”
这些言论阴险毒辣,将百炼门遇袭的屎盆子,巧妙而又隐晦地扣到了玄宗头上。暗示是玄宗弟子在遗迹中行为不端,或是玄宗与合欢宫联手搞鬼,才招致报复。
赵骋得知弟子被重伤,已是怒火中烧,再面对这铺天盖地、含沙射影的污蔑,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屑于与此等小人做口舌之争,在面对几个前来“调停”、实则言语试探的二流宗门长老时,他只是紧绷着脸,一遍遍重复:
“我玄宗弟子行得正,坐得直。此事必是百炼门蓄意报复,污我玄宗清誉!”
“与合欢宫合作,是为宗门存续,我玄宗弟子从未行那邪魔外道之事。”
他试图讲道理,摆事实,但在那些早有预谋、擅长搬弄是非的人面前,他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对方总能抓住他话语中的些许漏洞,或是故意曲解,将话题引向对玄宗不利的方向。
“赵师侄,你口口声声说百炼门报复,可有证据?”
“若非你玄宗行事有亏,为何百炼门不去报复别人?”
“唉,赵师侄,我们都知道你接手玄宗不易,但有些路,走错了就是走错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
一句句看似关切实则诛心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向赵骋。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却不知该如何有效反驳,只能凭借着一股蛮横的正气,死死护住身后那些受伤后还遭受非议的弟子,如同一头被困在舆论荆棘中的雄狮,空有利爪獠牙,却无处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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