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清晨起床看到躺在草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两个小孩,本来宿醉就头痛,现在就更烦了。
看来谢苍还真是没管三个人的死活,扔下喝醉的三人直接就回了房。
唉?
夏梨摇了摇头。
我是怎么回的房间?
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片段是赢了拳看赫无治喝酒的片段。
之后便一片空白。
她叹了口气,看地上两人没有要醒的样子,先扶起阿南放到自己的床上。
再扶起赫无治,送到他的房间。
刚准备出门,却听到木门吱呀打开的声音,夏梨心头一紧,仿佛这是一个开关一样,突然开启了醉酒前的记忆。
她现在可不是能坦然面对谢苍的时候。
她停在门内。
脚步声越来越近,行至门前突然停住了。
夏梨呼吸都收紧了,生怕不小心吐露出的一口气会暴露自己的躲避。
还好,谢苍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
夏梨听到脚步声走远,舒出一口气。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谢苍。
说到底……
夏梨在门前呆站,手紧紧地握成拳,细白的手指因用力泛出粉色。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太过卑劣了。
夏梨推开门,一只青鸟扑扇着翅膀朝他而来,他伸出手,灵动的青鸟落到夏梨手上,扑腾了两下翅膀,随即变得僵滞,成了一只木鸟。
这是夏梨从原主空间里搜刮出来的小玩意儿,原本她以为这是个玩具,谁知拿在手里往上一抛,木头做的小鸟就活了过来成了一只青鸟。
夏梨捣腾半天,才发现这是用来传信的。
离开长荣村时,夏梨将青鸟留给了陈三溪。
木头鸟的头部一抬,原本留在此中的声音便响起来。
“可以了吗?”
“可以了吧,就是这样用的,你信我。”
“真的?”
一打开便是陈三溪和秦虎两人精神十足的斗嘴声音,夏梨不禁轻笑出声。
“夏师姐?你身体好些了吗?”陈三溪的尾音还在拉长中,秦虎就忍不住插嘴问道:“谢师兄身体好些了吗?他从你身上引走的毒怎么样了?”
“等我先说。”
“我先……”
木鸟里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地传来,夏梨却陷入了秦虎的问题里,
——什么叫谢苍从她身体里引走的毒?
赫无治捂着头,表情痛苦地坐起来,不像是喝醉后的头痛,
倒像是……撞到地上了?
正在他还未想清楚的时候,见到有人呆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他揉了揉眼睛,待视线清楚后,认出那一副有着苦大仇深的表情的人是夏梨。
“师姐?”
夏梨转过身,似是平静的样子问道:“无治,谢苍是帮我引过毒吗?”
赫无治脑子还未清醒,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更是混乱。
其实这件事也没有瞒的必要,不告诉夏梨也只是为了不让她愧疚而已。
师姐人道德感太高,要是让她知道又欠了谢苍一笔,又得不顾一切去救他去还掉这份恩情。
他不想师姐再陷入险境。
所以,谢苍没说,他也没说。
况且赫无治对谢苍没保护好夏梨这件事颇有不满。
或者说他其实不满的是自己,气自己没能力跟上去保护好师姐。
他摇摇头,一股脑的想法冲击着胃部,让他有些想吐。
想得他头昏脑胀,便放弃般回道:“师姐直接去问谢苍吧。”
夏梨听罢,低头瞧着手里的木鸟,眼神微动。
五指聚拢将木鸟藏于掌心内,一直盯着拳头看。
半晌,她安静地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银杏树下的餐桌旁。
绿叶变黄,悠悠扬扬地飘落过三个月间坐在这里吃饭的四个人,如今树干光秃秃一片。
徒留地上一片金黄鱼鳞般的地毯。
一阵疾风拂过,吹动满地银杏叶发出沙沙声,像是絮絮的说话声音。
“修道不就是为了除魔卫道,拯救苍生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从悠远的时空中传来,
夏梨恍然抬起头,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石凳上坐着慢悠悠喝茶的谢苍。
他的身后是一月前还未落尽的银杏树。
赫无治夹菜间无意问道谢苍为什么苦于修炼,如此刻苦?
谢苍回答的便是那句话。
说话时脸上露出的是一种近似于平静又坚定的神情,一点未意识到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抱负。
而另外三人却都不禁被感染,停下碗筷,看着他。
空气中只余下头顶沙沙的树叶声。
谢苍丝毫没给人一种这是一种大而空的话的感觉,他说出口的话就像承诺一样,让听的人也觉得如果是谢苍说的这句话,才是合理的。
这样在金黄的银杏叶和太阳辉映下的神性般高高在上的人,
却在被高耸入云的大树,气霭沉闷的长乐村里,被气急败坏的村民用着尖锐的声音团团围住。
不明真相的村民斥责着救他们一命的谢苍。
谢苍解释了这不是秦虎,却无人相信。
他不反驳,不反抗,只是站在其中任那些人责骂。
留在石壁上的几万道剑气,是谢苍强悍立于修道巅峰的证明。
但是,这把剑却不能刺向手无寸铁的村民。
如今在这仙气萦绕的雾灵山上,他还是在被人用手指着责骂。
这些人……是他的师弟师妹,
他的师尊师伯。
夏梨想着心里越发烦闷,长叹一口气,愁绪从烟眉中飘了出来。
石凳上的身影像烟雾般散去。
她坐下,桌上还残留着昨晚的佳肴和倒洒的青梅酒。
昨晚本该是热热闹闹庆祝的一晚,可她心情烦闷,根本无心去尝酒,也无心去庆祝,处处躲着谢苍。
“唉,可惜这青梅酒了。”
夏梨低着头,青色的发带顺着长发缓慢地垂下,像恹掉的绿菊瓣,垂垂欲坠。
*
谢苍难得下了山,一身白衣走在市集间,凭凭惹得人注目。
这身白衣,山下的村民紧靠雾灵山,不难认出这是雾灵山的修士,难道这里有妖邪出没,才让雾灵山的修道之人下了山?
这修士又不似一般的修士,多了几分须臾缥缈,仿佛是哪里的仙家踏入了红尘,不少小姑娘躲在小铺子门内,扒着门框,都只敢瞧半眼。
人们注视着仙家的步伐,想知道这次修士是要去哪除魔,众人聚精会神,谁知仙家竟然进了一家酒铺,出来时手里拎着两壶打好的酒。
虽然大家也知修士不是真的喝雨露过活的,但看到仙家买酒还是有些意外。
一些不懂修道规矩的人小声问旁边的人,“这雾灵派的修士是可以喝酒的吗?”
旁边的人发出嘶的声音,“应该可以的吧……修道的不也有七情六欲,口腹之欲吗?”
说完两人又将目光放回买酒的那位仙人身上。
谁知街上早已没了仙人的身影,只有窈窈白云间留下一缕青烟。
谢苍拎着两壶酒回到了无鸠峰前,却停在吊桥边缘已一刻有余。
前方是晃悠的吊桥,下面是雾蒙蒙一片的深渊。
他抬起手,盯着指尖挂着的两壶酒,晃荡的酒瓶后是他略带纠结的脸。
这酒不是给他喝的,是给夏梨准备的。
昨夜夏梨那般听话的样子,谢苍想了许久,不认为是夏梨真的愿意听他的话。
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蛊虫。
“蛊”从来都是控制人的玩意儿,虽然西南的璃虫有着引毒的作用,但它是蛊的话就一定会有些控制的作用。
但是,
关键是这“蛊”能控制到什么程度?
即使在意识模糊时做出的承诺,在清醒后也能照样遵守吗?
若真的如此,他岂不是能……控制夏梨。
他能让夏梨不再注视赫无治。
这个想法窜入脑海时,他的心跳以一种异常的速度跳动着,连着太阳穴仿佛也快跳出来了。
谢苍紧闭双眼摇摇头,拼命地用理性压制着这种……不堪的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到底想要夏梨干什么?
他说不清,他不知道希望夏梨为他做什么。
但是,回过神来,他已买好了酒回到了无鸠峰。
他的行为已经不受理智控制了,他必须要做这件事。
他心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若是跨过了这条线,他就与大道背道而行了。
利用“蛊”去控制没有办法反抗的人,
谢苍,你要这样做吗?
谢苍戾气绕身,眉头尽是纠结之意,天地都在旋转,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又冷又热,冲击着他的意识和身体。
“他是我来这里的唯一理由。”
谢苍攥紧酒瓶,他不愿再回忆这句话,却一直不停回放在脑子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注视着酒壶,视线仿佛是在穿透酒壶去看到那个他希望的结果。
——用了“蛊”,夏梨嘴里永远不会再说出那句话。
她的眼睛从此后只会看着一个人。
倏然他目光炯然,眼底再没有一丝犹豫和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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