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心头一紧,体会到谢苍疯狂的她根本没来得及多思考,已经将这句威胁当真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见到她眼里的焦急时,谢苍的神色越发沉了下去,像漆黑的海水一般,幽暗、冰冷。
“能不能别总用赫无治来威……”
“你只有听到他的名字才会有反应不是吗?”
谢苍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蹙着的眉间仿佛有着化不开的雪。
周身升起了冰渣子,每一根冰渣都尖锐地朝着外面,将他自己裹在其中。
夏梨见到他眼底的狠戾的瞬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谢苍对她近乎敏感的反应,只要提到赫无治他就竖起尖锐的防御姿态。
这个样子,看得让人有些恐惧又夹杂着一些……心酸?
“你想赫无治活着,就把饭吃了。”
谢苍说的话句句是威胁,但起点竟然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吃饭而已。
心酸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夏梨手指微屈,伸出手想抚开他愁绪万千的眉头。
谢苍没给她这个机会,他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背影里透着怒气。
“过来。”
夏梨被他命令般的语气一唤,竟有些瑟缩,但她忍住了,坐在床上没动。
谢苍等了许久没了耐心,转头盯着她,“你当真不在乎赫无治的死活了吗?“
夏梨咽了咽口水,忍住害怕的冲动:“我会过去吃饭,但那是因为是你做的,不是因为你威胁我赫无治的性命。”
谢苍顿住了,没理解她的意思,眉间皱得更深了。
夏梨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什么时候不吼我了,我再过去。”
“你想怎样?”
“……”
谢苍这一问把夏梨问住了,她是想怎样来着?
归根结底,她其实这番解释只是想告诉谢苍她知道他的好意,知道他的关心。
即使他没有用赫无治的性命威胁她,她也会去吃饭的。
她不想让谢苍吃些莫名其妙的醋。
明明她就没那个意思。
夏梨抬头看了眼谢苍,他原本淡漠又冷静的眸子里满是焦热。
他现在这么敏感,怎么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她深深闭上了双眼,似乎做了些心理准备,
颤巍巍地说出她以前绝对不会说的话,“你……你过来抱我过去。”
夏梨从来没有向别人撒过娇,显得十分不熟练,还有些羞耻。
因为没有把握是否管用,声音越说越小,像蚊子似的。
但是,这细蚊般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被谢苍捕捉到了。
他脸上露出怔愣的神色,拳头扣在膝上猛地攥得更紧了。
这番话的意思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吗?还是他听错了?
夏梨泛红的脸庞像棵樱桃一样正着急地找地方藏住,
谢苍心里一动,一股冲动在心底促使着他起身。
他的喉结动了动,起身走过去,手臂抄在夏梨双膝下,轻轻地将人横抱起来,怀里夏梨的身体比他的动作更为僵硬。
夏梨也下意识地双手挂住他的脖子,却低着头不敢看。
两人就像木偶一样,僵直地地完成了从床边抱到桌前的动作。
夏梨一方面是太饿了,一方面是因为尴尬,只埋头刨着饭,不看谢苍。
但即使这样,她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
余光瞥了一眼,却正好对上谢苍直勾勾的眼神。
她猛地转回眼睛,心跳声大得可怕。
怎么谢苍一直盯着自己吗?
她擦了擦嘴,两手无处安放似地手指绞在一起,脚尖抬起又点地,她终于紧张地开口问道:
“我们现在能不能谈谈了?”
谢苍瞥到她的小眼神,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嗯。”
“师兄,你是不是在对赫无治吃醋啊。”
谢苍眼里流过一丝茫然,像迷路的旅人在黑夜找路时,突然乌云散去,
天空繁星闪烁。
这段时间以来围绕着他对于夏梨莫名的情绪,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的答案。
为什么他在看到夏梨拼命为赫无治脱罪时,那么愤怒,是因为吃醋。
为什么他在听到夏梨担心赫无治时那么生气,也是因为吃醋。
或者说,只要听到赫无治从夏梨嘴里说出来,他每次都会心提起来,因为知道下一句一定会使他心神不宁。
仿佛变得不像自己。
原来,这都是因为吃醋。
最亮的那一颗能为他指明方向的寒星就这么落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心明澄净。
夏梨手指都快攥红了,觉得自己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等不到回应的时间特别漫长,长到身体里的温度快要升到爆炸的程度。
“嗯。”
回答短促有力,语气如磐石般坚稳,没有一丝犹豫。
就仿佛在回答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一样。
他的直率让夏梨愣住了。
虽然有预想过谢苍的回答,
但没想到他这么……坦然。
夏梨不会。
夏梨不会这么坦然地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虽说会真心地对待他人,但却从未期待过别人对她的好。
所以她不会向别人坦白自己的感情。
因为知道,不会有回应。
一旦说出口,就会是一种“示弱”,变成我需要你来为我做什么。
谢苍不是这种会示弱的人,隐瞒了长乐村事情真相即使被人误解是冷血的杀人凶手他也不解释
满身鞭伤痛到嘴唇泛白也不会向别人求助。
他的坦然里……
究竟下了怎样的决心。
夏梨解释道:“他只是个孩子,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我知道。”
她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对赫无治吃醋?
谢苍不避讳她的眼光,直直对上。
“但是,不够。”
对他而言,这还不够。
也许她是将赫无治当成亲弟弟,事事都以他为重,和他对夏梨的感情不同。
但是,还是不够。
赫无治被人诬陷的时候,她担心地睡不着觉也要去替他找证据。
为了让赫无治留在无鸠峰,她甚至可以求自己。
谢苍不知道赫无治与夏梨有什么渊源,赫无治究竟做了什么才可以得到这样的夏梨。
即使知道夏梨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也不可以。
一旦想到夏梨的眼里总是以他为先,谢苍心里的空洞就像旋风一般卷走了所有的理性,
他的忍受早已到了爆发的极限,脑子里的念头越发地血腥和不堪。
怎么都填不满他的欲壑,怎么做都不够。
是不是要杀了赫无治,才能将夏梨的目光掰向自己?
——他会的。
毫不犹豫。
谢苍第一次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心上像被剜了一个洞,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痛。
属于他“除魔卫道,济世救人”的那一部分就这么生生地,没有一点犹豫地被剜去了。
为了夏梨,他就这么抛弃了两百年来一直坚信的念头。
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只是不习惯。
在知道自己是魔族之后,他像是替自己找到了理由,接受了自己的残忍和冷血。
也许他生来就是魔族,身体里早就流着控制和强硬的血液。
他将夏梨关在这里,他用赫无治做威胁。
哪怕用尽一切龌龊手段都没关系,哪怕夏梨从此都畏惧自己也没关系。
只要她的眼里只有我就够了。
就像现在这样,她水亮的瞳孔里只盈满了自己。
他双唇噙动,语气略显疯狂与颤栗。
“你多看他一眼都不行。”
她被谢苍霸道又无理的要求怔住了,细眉蹙起,水汪汪的眼睛里泛起涟漪,蒙上一层薄怒。
“你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刚刚不是还说了好好谈吗?”
语气几番辗转,高高低低,委屈得不行。
“我已经低头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头撇开眼神。
谢苍怔住,追着她的眼睛问道:“什么时候?”
夏梨耳尖仿佛被石榴花染红了,越发娇艳,谢苍视线全被这儿夺去了。
他声音哑了几分,又追问道:“什么时候?”
夏梨尴尬地想将自己埋进地里,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她简直不忍复述。
谢苍的视线太过灼热,她实在承受不住,整个人背对着转了过去。
谢苍捏着下巴阻止了她躲避的动作,逼着她与他对视,“你说要好好谈,不准躲。”
夏梨红着脸,感觉自己要被烧化了,热气涌上脑门,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
她吞吞吐吐地,顶着谢苍的视线,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让你……抱抱抱……我的时候。
话都说到这儿了,夏梨闭上眼干脆一股脑全说了,“我也没说不打算和你在一起,但你总要给我点时间接受吧,我们就不能从普通的关系开始吗?”
她紧闭着双眼,语速飞快,似乎再说慢点她就没勇气说出来了。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又能安抚谢苍,又能保住赫无治的命。
如果
——谢苍对她是认真的话。
灼热的呼吸萦绕在两人之间,夏梨清楚地感受到谢苍的喘气加快了。
“你,你让我抱你,是在向我求爱?”
“……”
夏梨:?
“不是”两字在将要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夏梨猛地抬头看到了谢苍眼底的执着。
心里一阵颤栗。
她要是否认了,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谢苍会怎么样?
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谢苍的视线却不似想象中的放松了下来,却反而越发焦热。
“夏梨,我该信你吗?”
不要给我希望,却又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夏梨说的话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他不该去相信的。
但是,
她点头的一个小动作,都像一场地震一样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忍不住,
忍不住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不该去问这个问题。
就算夏梨在骗他又如何,就算她是为了赫无治来骗他妥协又能怎么样?
只要她愿意一直骗下去,
他甘之如饴。
他手指用力,像是要捏断了她的颌骨,在极度的渴望里,他妥协了。
“算了……”
“我不会骗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苍顿住了,满是迷茫地看向夏梨。
夏梨很不适应,她从未见过这么……无措的谢苍,虽然是为了安抚谢苍的说法,但此刻她竟有些心疼。
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谢苍没有反应。
夏梨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心底下了决心。
趁着谢苍还未反应过来,轻盈又笨拙的吻已经落到了谢苍的脸颊上。
脸颊微微凹陷,那种轻得仿佛梦境的触感让谢苍睁大了眼睛。
仿佛是悠长的美梦,像过了很久,又像只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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