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车送盛灵回的学校。
她一路上忍着没问出口,该知道的文宜在走一趟吴家的郊区别墅后她都会明了。只是太奇妙,苏易简和文宜走一边,她们父女走一边。
“放心吧。吴家不会让他吃亏的。”盛堂年拍拍她的手。
盛灵:“怎么不放心。大不了回来,盛家养个人还是不用多费心的。”
“回来?”盛堂年微微侧头,苦笑着摇摇头。“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外婆虽然早年就和老爷子离婚,孩子都随母姓,但这可是他的亲生孙子,不是什么旁门别枝能比拟的了的。”
她眼里氤氲着水汽,明明清明刚过但天都好像还是灰的。她用包袋在手指间打圈勒住自己,“很多钱吗?多少钱,盛家都比不上?”
他从手机界面抬起头来,停顿一秒,像是在思索:“家大业大的,又没有上市公司。谁能摸得清家底。让他在我们家卖几幅画才能知道。”
盛堂年本意是打趣,但女儿的沉默让他意识到不对劲,扭头过去看。她像是一头倔犟的小鹿蓄势待发马上要冲出围栏。
盛灵没有继续说话的想法。虽然她心里总觉得是盛堂年“卖”了文宜,但认祖归宗找回真正的家人,他的做法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他明明知道盛灵为了呕一口气,请来的是陈玄,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促成吴清方也到现场,更间接促成这一场“认亲”。
但谁问过文宜的意见?吴家就一定是他来之不易的第二个温暖的家吗?
盛堂年这点谋划,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从现在来看。
除此之外,他也能更轻松点,不管是对蒋伯均还是文韶,总算是偿还一丝恩情。
他就这么等着盛灵发难,说他财迷心窍也好说他心术不正想着法子把她男友送走也好。都可以。
盛灵从小吃喝不愁,文宜一身清贫,像是两个极端,从没体会过高速坠落的感受。两人都不知道得到又失去的滋味有多难受,都不知道一朝跌入凡尘是何等的打击。他体会过,生拉硬拽也要让这两个孩子稳稳地呆在云端之上。
盛灵倾身从水柜里拿出一瓶水,动作太大一口气打倒了一排水。盛堂年不动声色,垂着眼睛窥视她一瓶瓶摆好,再扭开自己的,大口大口地压下心里的不忿。
他想做个严肃的父亲,却不得不破功。
盛灵听到笑声,一双圆眼瞪过去。
“吴家有钱,你们日后的感情也能顺遂些。”盛灵刚要反驳,盛堂年伸手打断她,接着说:“不是说在乎钱,而是外人的眼光。他要真是一辈子都是活在盛家的屋檐下,光是你二叔的口水就能把他砸死。盛世的股份转给他也没用,他必须有和盛家毫不沾边的资产才能扛过世俗这关。”
盛灵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呢?”
“你们为什么要去试一试?”
她怔住了。脑里浮想联翩,如果他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故交,故事会怎么发展。
她在这种幻想出来的幸福美满面前选择闭嘴。
过了好半响,她说:“那吴家也有风险。”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没办法她就是不受控制地去想这些。
盛堂年目视窗外,心事重重地回她:“那是我和你妈的关卡。”
关于文宜关于吴家乃至关于盛堂年苏易简两口子萦绕在盛灵的心头,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家。看到熟悉的门牌,她才踟蹰。
她想了想,转身去了隔壁。
盛彗今年高考,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号称绝不离开姐姐们,甚至暑假就要先住进来布置。盛灵索性就提前租下隔壁的房子,方便姐妹们来住。
今日周末,房子刚打扫好。
盛灵没开灯,趁着点落日的余晖找到沙发直挺挺地躺下去。
文宜的电话划破整间屋子的黑暗。
她就躺在沙发上接电话。
“谈完了?”
“你不回家在哪儿呢?”
盛灵坐了起来,赤着脚走到阳台,果然在小喷泉那儿也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亮光。她用力挥动手臂,挥了两下又笑自己呆。
“我在隔壁呢。你上来吧。”
文宜从没上过楼,一来是姐妹们的住所,他总是在楼下喷泉旁坐着要么去长廊里等,二来盛灵也确实从没邀请过他。
他出了电梯,左右斟酌了下,选了门前更冷清的叩响。
文宜进屋先是环视了一圈,指了指干涸的嘴唇。
盛灵两手一摊,很无奈:“刚做好保洁,没水。我给你点外卖吧,喝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长发垂到岛台上,整个人陷入这个无光之地。
良久。
文宜坐在一旁的独立沙发上,向盛灵娓娓道来今晚的事情。
“在车上的时候就听见吴老打电话了。等我们到宅子里,乌泱乌泱一片人。吴雨看到我吓坏了,哦对了陈玄也在。七大姑八大姨都是不知道隔了几层的亲戚都让我来认。苏姨陪我认完亲戚就被你爸接走了。紧接着就在宅子里逛了逛,做的是我爸爸老家苏州的园林风格。移步换景小桥流水都挺美的,和盛家那种欧式不一样。这些都没花什么时间,主要是吴老拉着我说了很多。从奶奶说起,到我爸、叔叔这一代,再到我。聊完感情还聊钱,前前后后给我看了不少房产证和字画,明天还要去见律师…”
他还是习惯叫“吴老”。
很显然,盛灵最关心的不是这个。
文宜把她的手放进手心,调戏着:“是不是舍不得我?放心吧,吴老也不想我和那些人太亲近,今日不过是认个脸。说好了,往后只要定期回去看看老人家,春节、清明、中秋、重阳和冬至去去就行。”
盛灵假意愠怒:“已经很多了。”换来文宜的爽朗大笑。“你别太小气。他毕竟…”
“是我爸爸的爸爸。”
提起早逝的双亲总是额外附赠些沉默时间,今日也是。
文宜格外轻松,从画廊的休息室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就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可他越是把惊涛骇浪都藏在心里,越是让盛灵发慌。
无排斥反应,要么是根本不在乎,要么是震撼效应还在大洋的彼岸等待一只蝴蝶的振翅。
她轻轻靠在文宜的肩膀上,摩挲着他的手臂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文宜说的没错,待盛灵打开自家的房门里头还是一片漆黑。
盛雪已经睡了,盛寻的房间里还有点微弱的光。
她没控制动静,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咔哒。”盛寻的房间门开了。
“姐,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她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头发也柔顺地泻下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盛灵摇摇头,语气坚定:“没空,我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好吧。”
“盛寻。”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告诉她。
“别再犯以前犯过的错,行吗?”
盛寻什么都没回,脸色骤变,握紧门把悄无声息地关上好不容易才打开的门。
盛寻的家庭情况很特殊,而她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盛堂华不常归家,对两个女儿除了学业几乎无所过问。章翡只管照顾盛雪,除了苏易简,对其他人都爱搭不理。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一切的变故缘于初中认识的男孩。给她没体会过的照顾和温暖,她很快沦陷。中考的那个暑假,高二的盛灵在A城补课,意外被她找上门。
她脸色惨白,两鬓冷汗直流。盛灵背着书包看到门口的妹妹第一反应是中暑。把人扶进家里,翻箱倒柜给她找药。
好不容易找到点藿香正气丸,被她摇头拒绝。“我不能吃。”
盛灵也急的满头大汗,“那你什么病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她火速收拾背包招呼家里的阿姨叫车,盛寻的葱白指甲嵌入她的手腕里。
“我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还没轮到几个小孩自己做决定,肚子里的已经给出了唯一选项。
盛灵毁了一套F家的软垫沙发。
当时照顾盛灵补课的阿姨是在A城找的,盛灵只需要多塞点钱就可以让她缄默。盛寻用提前补课做借口,在盛灵这儿住了整个暑假,每日的高汤补身,成功长胖了十斤。
她离开A城的时候精神状态都很正常,盛灵彼时年纪尚小也没想太多。以为事情只要解决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不知道河床里的沙砾也可以改变河水的流向。
回家之后,她依旧是盛家最受宠爱的乖乖女。盛灵那时候高三,每日早出晚归,竟在自家小区看见了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罪魁祸首。
她抛下司机,急风骤雨的拳头还有一拳落在盛寻的脸上。
盛家三兄弟那时候在欧洲出差,是苏易简来主持大局的。事情最终怎么解决盛灵不清楚,只知道盛寻从苏易简房间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在二楼看到这一切,被苏易简一个眼神逼回了房间。心里是止不住的震撼。
再后来,等她从高考里脱身,盛寻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唯妹妹主义的、被人交口称颂的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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