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域边界线,世界上没有分明的界限。
正如盛灵和文宜的小组作业分工。明明早先说好的一个WORD,另一个PPT。临到了了,还是见面共创了一下午才同时获批两人的合格证书,正式提交。
盛灵按下发送键的时候,文宜在她身后长舒一口气。尾巴那一丁点气流不负众望抵达盛灵的后脖颈,成功地让她打了个寒战。
她眨巴着眼睛尽量控制着自己身体的抖动,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已经交了。”
“行。”文宜终于撤走。
“我先撤了,明天课上见。”
“我会把素材和成果都打包发给组员,以防被老师提问。你有意见吗?”
盛灵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没有。麻烦你了。”
盛灵在收拾桌面,眼瞧着文宜还坐在对面,丝毫没有动身的打算。“有事儿?”
“想问问那日撞你的人。”他倒是毫不遮掩。
盛灵只觉得莫名,“问什么?问那些做错事的人为什么被我睚眦必报?”
“做错事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倒是你,为什么对我…”
“我对你怎么了?”盛灵为了抢话差点儿脱口而出成“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吓个半死。
他像是吟唱般说出:“盛小姐对我好呀。”
鸡皮疙瘩又一次春风吹又生。盛灵抑制住心底的春风拂动,板着一张脸问:“到底要问什么?”
“那两个人是不是知道你的家世,想要勒索你?”
盛灵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前半句对,后半句不对。你怎么会这么想?”
文宜咕哝半天,也只说出两个字:“担心。”
盛灵见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打从心底里来气,连连挥手催他:“快走吧。”
第二天的课上,盛灵自然也没有好脸色给任何人,坐在小组内的时候把手指关节按的咔咔响。好在事前准备做的很充分,两人的几个大夜都没白熬。不管是小组作业的汇报还是课上教授的突然袭击抽查都表现完美不留破绽。
全班分成20组,教授每五组点评一次。盛灵这组正好是第十八组,位于点评的最后一轮。她以为一切到这里算是完满地画句号,可惜教授的一段话让这条弧线转弯甚远。
“至于第十八组的这个徽州水墨鉴赏,不管是鉴赏量还是角度,亦或是剖析的深度我觉得都算的上优秀,这组做的很不错。只是有个题外话我要说一句。你们的第四页PPT里讲到的苏易简,我认为啊,我个人认为,大约从十年前开始,她水墨的浓淡都掌握不好了,总是差点火候。也没有新的作品问世,大多是对往日作品的临摹和小幅修改再展出。现在想来,她年轻时比较好的作品也大多是承袭明派,不过是在巨人的肩膀上描摹世界,对水墨画发展的意义不大,没甚突破,现在名气这么大都是她嫁了一个商人,会炒作而已。同学们,不光是艺术,就连学习也是这样的,没有停滞不前,只要不前进那就是退步。所以大家一定要珍惜少年时…”
盛灵哪还听得了这些话,一张脸憋的铁青。
同组的马洋隔着组员给她传递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同组的其他人听了马洋自以为是的内幕消息,也开始窃窃私语。
“真是她妈吗?笑死了,老师真是撞枪口了。”
“感觉她快听不下去了。”
“她不会要站起来反驳吧。”
“有好戏看了。”
“卧槽,她要是跟老师吵起来,那我们的作业分怎么办?”
“卧槽!”
文宜几乎是和盛灵同时间站起来。文宜暗示她坐下。
“老师,不好意思打断您,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我的课上很自由。”
众人的眼光聚焦到文宜的身上,尤其是知晓内情的其中几人,连盛灵也是。
她带着期待渴望文宜说点什么,说点什么!
谁料文宜问:“我们这一组的分数出来了吗?您刚刚忘记公示了。”
“哦对。”教授打开桌上的文件夹照例读了五个组的分数。他们完成了之前夸下的海口,骗到了95分。
盛灵心里唯一的一块大石头也落地。
她紧跟着站起来举手:“老师我也有问题。”
“说。”
“您说苏易简是站在明派的肩膀上描摹世界,我不认同。明派之所以为明派,是明昌济老先生和他的徒弟循古法,仿清代的破墨法打造苍润质朴的意境,十年间创作了不下五十幅精品才被大家归成一派的。用现代商业的话来说,苏易简算得上是联合创始人。第二,您说近些年来她连水墨浓淡都掌握不好,我也不认同。近十年来,苏易简稳中求变,除承袭破墨法外,积极采用‘渍染’,所以画的墨法自然和早些年不同。至于剩下的您说的无新作品面世和嫁入商人之家,恰恰是互相矛盾的。正因为简灵斋不想滥用苏易简的名气,这么多年她的画一直留于家中,不曾面世,也不曾询价拍卖。”
一言毕,原先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一小部分是在震惊苏易简居然真的是她妈妈,绝大部分人则是在惊讶同样是十二周的课,她怎么会编这么多的。
那教授扶了下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简灵斋…”随后笑道:“你是苏易简的女儿,自然偏心。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你妈妈在你嘴里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盛灵从角落里站起来到现在没有一丁点坐下的意味。哪怕是此刻,她也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台上的教授。浑然不知台下有几个人已经懊悔不已。
文宜腾的站起来,握住盛灵的手,硬生生把她按下去。她怒目而视仰头看向文宜。
只听他缓缓开口:“我觉得老师说的对。您师从吴门,自称闲情冷致。近几年市场反馈不佳,要是再没有自卖自夸的本事,可不就是退步了。吴门和明派被部分人称为国画水墨双峰,独木不成林,要是没有您的苦心推荐,国画水墨确实难以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中得到长足的进步。”
教授要开口,文宜舔舔嘴唇马不停蹄地接了一句:“当然,这都是课堂上的自由交流。”他还要再说点什么,下课铃准时响起,场下的躁动又起。
教授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简单地总结课程后宣布下课。
“老师!”
他抬眼一看,又是盛灵!
她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他眼前,噙着一抹笑仿佛刚刚在课上剑拔弩张那个不是自己:“明年春天,会有一场苏易简的新画展,届时我会邀请您,还望您赏光。”
“你跟你爸真是一个样。”
人来人往的讲桌前,老师并不避讳众人,十分大胆,言语鄙夷。
盛灵用脸感受他快步走过衣角带起的风,轻声道:“谢谢夸奖。”
人潮散去,盛灵才得以安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曾想文宜还在等着。
“还不走?”
“他刚刚读过课程得分,后期要是和实际成绩对不上我们可以找教务处。”
盛灵知道这时候应该说点感谢的话,就当是为刚刚。但碍于面子,只有一个:“噢。”
“走吧,我送你回家。”多的话没再说,盛灵跟上。
其实新老校区之间是有往来的大巴接送。但一是时间晚难等,二是人多位置靠挤。盛灵总是不愿意的。
三个月的课程就这么结束了。他和盛灵之间的交集在此时也应该如同他跟盛堂年说的一样,就此打住。他一边开车一边自我忏悔。
给盛堂年的承诺和本性的趋向反复撕扯着他,让他说不出话。
而盛灵也因为心怀鬼胎吐露不出半个字。
刚刚在课堂上文宜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又一次心动了。早在咖啡店写作业的时候她就发现的。春风吹又生的不是什么野草,也不是战栗,是她这颗孤僻的少女心。她可以同自己承认,但却万万不能在文宜前表露分毫。
她决不允许,就当是大小姐的好胜心作祟吧。
车子驶入高架桥,渐渐隐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最后一个转弯处的时候,文宜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盛灵。”
“在。”她魂游八百里,一个呼唤五脏六腑瞬时归位。
“你后面还有课在我们这边的校区吗?”盛灵还在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找补:“我的意思是说,可以包我的车,然后,比较方便。”
“下学期的课还没选呢。”她的手在座位下重复着握紧张开的姿势舒缓情绪。
“对哦。那…”
犹豫的空档,盛灵的手机恰如其分地响起。电话那头是情绪崩溃的盛寻。
其实她偷偷找韦涓调查赵菲的事情,盛灵过了一分钟就知道了。韦涓和她之间的关系远超盛寻的想象。
但盛灵也没有阻止她。这有什么好阻止的呢。二婶早逝,她对小妹盛雪是如母如姐,现在有一对私生子女要认祖归宗,也许背后还有一个隐藏的女人要做她们的新妈妈。盛寻如惊弓之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文宜,能麻烦你带我去一趟湖南路的警察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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