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师徒俩相顾无言……
于振华看着面前的弟子,于铤双手抓着膝盖的袍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膝盖。
于振华猜测,刚才李家二儿子是不是有点太欺负自己徒弟了,把老实人欺负的自闭了。
时间真是不短,三年多,盯了三年多,最后还是人家告诉宥坚,游戏结束了,你是个菜瓜。换谁谁受得了?
前几天刚大病了一场,今天又吵了一架,被人家骂的狗血临头,毫无招架之力。
本来我们做刑名的就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猫鼠游戏,我们赢了是政绩,他们输了可是丢了性命。
官场就是这样,谁能一直赢?别说一直赢,赢的时候是少数,什么都查不出来是大多数。
他这个做老师的一直想让学生知道,我们不像农民一样,种下种子辛勤耕耘就能有收获,付出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收获的。
他的很多同僚都年纪轻轻就走了,读书人都多多少少研究过中医药理,修身养生。三法司这些科道官,年纪轻轻就得病很大程度都是办案气的。
实心眼真是不适合干这一行,但是非得是实心眼才有誓不罢休的气魄,最后才能查出点什么。矛盾啊,真是矛盾……
再说能在仕途的正当年还能赶上李阁老这样老谋深算的高官,是于铤的不幸,更是他的幸运。只有厉害的磨刀石,才能磨出一把利剑。
他想劝劝徒弟,他们本身就是端皇上那碗饭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的存在就是皇上缺钱的时候,要是有人不配合,不主动为君分忧,他们才出现动用暴力。
他们本身是皇权手里的一把剑,剑哪能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剑只能听从皇上的命令。
这次阁老“上贡”不仅为君父解忧,更把自己家的女儿也送上去,这两件事,都不足以让皇上对李家发动暴力。
他们都察院更没有理由在皇家跟李家打的火热的时候,非要去触霉头。
于铤则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竟然骂我是傻子,骂我不带脑子,骂我光有一身正气……”
“李家二小子也知道我有一身正气,说明他就是怕我这一身正气!”
“他觉得大声吼叫,跟演武场训新兵一样训我,我就怕他,我就畏缩了?太小瞧我于铤了!我响当当的汉子,一身正气!”
他想着,马车就到了于振华的府邸。
轿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老爷我们到了。”
这一声也唤醒了沉思的于铤,只见于铤突然抬起头,眼睛里迸发了充满希望的兴奋。这一抬头把于振华吓了一跳,他这徒弟转变的也太快了。
于振华刚想说点什么,只见于铤抢先说道:“总宪我请两个月的假,一会儿回家我得赶紧收拾东西,我得去云南一趟。”
说完,于铤就飞身下马车,身手一点不像一个四十岁的人。
于振华年纪大了,一听徒弟要去云南,眼前一黑又一黑,差点晕在马车里。
缓了缓神,他掀起轿帘,对车夫说:“赶紧把他追回来!”
在茫茫的夜色里,于铤早已经变身一条鱼飞速得淹没在黑夜里,车夫在后面边追边喊,惊醒了两边宅子里养的大大小小的狗,一时间热闹非凡。
*
李檀端起来碗,最后一饮而尽,还把勺也嗦干净了……
“饱了吗?”
“饱了,嗝!”李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檀已经撑的不行了,还不忘提醒爷爷,“我说爷爷啊,你喂饱了这多人,可别让他们闲下来啊。那个‘妇科圣手’那些眼线,还有刑部,锦衣卫……你得让他们忙活起来。”
李鼐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孙女,说道:“你这次要是闯出天大的祸来,可别想着爷爷能去救你。”
“诶?爷爷?你怎么这样?不是我帮你的时候了?”李檀诧异,刚才不是聊的挺好吗,不是都说好了帮我铲除异己,怎么又不认账了。
“你捅出篓子,可千万别说你是我孙女,我是你爷爷。”
“那要是我立下不世之功呢?也不能认祖归宗了?”
“不世之功?”李鼐哈哈大笑。
“你爹死人堆儿里爬出来多少次了,他都没立下不世之功,你天天……”李鼐一指盛粥的碗,“吃啥啥不剩……”
“……”李檀哑言。
“行,算我吹牛,但是爷爷我要是进去了,你可一定记着捞我啊!”
李檀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爷爷的答复,但是李鼐却只顾着吃面,根本不瞧她一眼。
李檀实在等不及,开始摇晃李鼐的胳膊,“成不成啊?”
李鼐放下筷子,终于说话,“你一个丫头片子,你到底要干什么,能被抓进大牢?”
“比如诽谤朝廷啥的,就是跟太子爷骂起来,或者……”
“或者什么?”李鼐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或者你还想殴打储君?”
李檀抿着嘴,眼睛眨巴眨巴。
今晚之前她确实没想过殴打储君,但是今天晚上见识了爷爷竟然想除掉皇后,那她是不是可以试一试两朝元老,当朝一品大员的实力?
“你别跟我这儿撒娇,不可能,想都别想,你前脚殴打储君,后脚等着杀头就行了。”
“行吧,原来您也不过如此。”李檀泄了气,“那您能查一查董家吗?”
李鼐继续吃饭,不屑地说道:“董家?董家还用查,谁不知道他家的事儿。”
“什么?你们都知道董绾心怀的是别人的种?”李檀大惊,原来前世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还以为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呢。
李檀再看爷爷跟父亲时,才发现两人都睁大了眼,盯着她看,“怎么?你们不知道?”
李守成说道:“那这确实不知道,就知道董家的女儿怀了太子的孩子,过不了两天儿,准备进太子府了。”
李守成搓着下巴,看热闹的口吻说道:“那要是别人的种,那就够呛能进了。”
饭桌上一时尴尬,看样子爷爷肯定会暗中查一查的,为了避免自己再说错话,李檀赶紧拉着父亲起身,准备回家。
父女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
李守成边挥手边说:“爹,别送了,天黑,我们走了啊!”
“没打算送你!”
李檀走到院里也边挥手边说:“爷,下次棒子面粥别放鱼翅了,咸!”
“快走吧!走的时候闭上嘴,小心进苍蝇!”
李鼐站在圆桌前,对儿子孙女边挥手,边喊。
*
将军府——
将军夫人周氏跟钱嬷嬷正在房内做针线活儿,就听见丫鬟进来禀告,“夫人,老爷在大宅挨了两棍子家法。”
周氏的手也不停,旁边的钱嬷嬷也当做无事发生。
丫鬟站在门口,看主母不说话,自己揪着衣角不知该如何。
过了半天,周氏抬起头,问道:“棍子没事儿?”
丫鬟说道:“棍子折了一根。”
“行,问问什么价,咱家赔得起。”周氏看丫鬟不走,继续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小姐……”
“小姐?”周氏一听女儿就着急起来,“小姐也挨棍子了?”
“没有。”
周氏走到丫鬟身边,“我明天一早就把你送出去,说个话一口气说不完?”
丫鬟闻言慌了,马上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说道:“小姐挨了几十鞭子,鞭子没断,咱家不用赔。开席前都察院左都御史跟另一个年轻点的御史到了,老爷在席上把那个年轻御史骂的狗血临头,两位大人就气走了。”
丫鬟看着夫人,眼睛眨巴眨巴,“没了……夫人。”
“鞭子抽的小姐哪儿啊?脸上没伤吧?”
“不知道,夫人。”
“左都御史……总宪大人有没有说要弹劾咱家老爷?”
“不知道……”
周氏又坐回去,对丫鬟摆摆手,示意她忙去吧。
周氏就这么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父女俩回来,也不知道大宅那边行刑的手黑不黑,大宅那边哪儿有好人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下黑手呢?
等到父女俩回来,李檀一踏进家门,立刻就装作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还没走到周氏的屋子,在门口就弱弱地喊着:“母亲……”
周氏跟钱嬷嬷在屋里一听,俩人就立马冲了出去,俩人搀住李檀。
周氏更是直接眼泪夺眶而出,一边搀着李檀,一边给了李守成两拳,“你家老爷子真狠心啊,女孩儿也不放过,不就是那点破钱嘛,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东西,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钱嬷嬷问李檀,“你感觉哪儿疼,就后背疼?后心疼不疼?”
李守成看着三人进屋,心想:“檀儿你这孩子,你说你装什么呢?一会儿就露馅。”
果真,一进屋,李檀就说,“母亲,嬷嬷,我睡一觉就没事儿了,我今天晚上在这儿睡一宿吧,母亲你的床香。”
周氏不放心地坐在床边,“你这孩子,赶紧让嬷嬷看看你的伤势,你不要因为害怕我们担心你,就瞒着。你瞒着,反而我们更担心。”
此时,房间的门框上靠着一个人,那人幽幽地说道:“是啊,阿姐,你快让嬷嬷看看……”
李檀无语到了极点,怎么哪儿都有她啊!
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李檀褪去了上衣,露出了光滑无暇的后背。钱嬷嬷此时就是一巴掌,骂道:“几十鞭子,连个红印都没!”
李檀剧烈地咳了一声,她又找到了那种被人震碎五脏六腑的感觉了,她缓了一会儿,回过头,可怜巴巴地说道:“嬷嬷,我现在后背有印儿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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