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当空,阴风阵阵。
三个人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江向阳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面前的土房里,就传来阵阵哭声,似猫叫,又似夜鸮,时有时无的。
穿堂风呼啸,纸钱皆拔地而起,在半空挟成一个旋,越吹越高。
江向阳迅速环视周遭,空地上那方矮小的土坯房前,插着一对白烛,在潮湿的土垛上燃得嘶嘶爆鸣。
“我闻见了,东西就在那屋里。”张彦生嗅了嗅空气,直勾勾地盯着土坯房。
这荒郊野岭的连个活物都没有,女人的哭丧声,就在方圆几里地中来回飘荡。
“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江向阳从一早就听见他俩在打哑谜,只知道要找东西,究竟要找什么,起码告诉他这个临时的领头一声吧。
“扳指。”
江向阳简直像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时不悔实在看不下去江子懵懵懂懂,又欲言又止的小表情了,开口解释:
“张实千的扳指,在上一世张秀娟出嫁时,这枚扳指是她陪嫁,带着一缕神魄,能固魂。”
“我姐现在神识不稳,如果没有固魂的东西,大人说……”张彦生抬头看了一眼时不悔。
“投胎会变痴子。”
江向阳懂了,上手拍了拍张彦生的肩膀,颇有义气的说道:
“放心吧,哥们儿帮你。”
如果现在用团队赛来打比方的话,江向阳这种就属于偶尔的神,灵感破天荒爆发、聪明劲儿上脑的时候,才能带队友小carry一把。
真换了新地图,还得仰仗大哥,毕竟,战斗力才是最硬核的破局核心对吧。
张彦生则乖乖在一旁等着调遣,小少爷虽然听不懂江向阳嘴里那些术语啊布局啥的,但胜在,人家听话。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都等着时不悔开路。
周围寂静如斯,时不悔抬头看向月亮,沉着眸,似乎在掐算着什么,嘴里念叨一堆江向阳听不懂的东西,手指飞动。
一阵阴风刮过,江向阳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吹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垂在他脸颊旁。
轻飘飘的触感,像蚊虫,又像羽毛,江向阳摆摆手驱了两下。
那东西不大会儿又飘了回来。
垂在他左脸上,一动、一动的,搔得极痒难耐。
江向阳以为是飞虫,抬手就往脸上招呼——
“啪。”
结果一巴掌下去,没有预料中的爆浆感,借着月光,江向阳的指缝中,赫然躺着一截断纸。
而他的脑袋上,还有东西在动。
江向阳顺着往上一看,只见一个纸笼罩在自己脑袋顶上。
白色的,空心状,像个八角笼,八边分别垂下来一根须条,上头好像有什么图案还是字样的东西,看不太清。
江向阳揪起被自己拍断的那一根,仔仔细细查看上头的信息,磕磕绊绊念起来:
“太上立德,金童引路自东去……”
后面半截被自己拍掉了,江向阳重新换了一根,接着念:
“引魂宝幡……玉女驾鹤送蓬莱……”
黑灯瞎火的,下面还有些小字,江向阳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都看不清楚。
挨着换了好几条,在最长的那一截上头,才认出几个大字儿:
“世故显考张公讳永生之引魂……”
“我靠!”江向阳大惊失色。
飞速后退间,指着八角笼,扭头对准张彦生,结结巴巴道:“你,你爸……”
张彦生有点没太听清:“啥?”
“你爸的招魂幡!”
“我靠!”
张彦生学着江向阳,爆了句现代话粗口,听着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时不悔赶忙拿起刚才江向阳甩开的那条白幡,女人的哭丧声还在持续。
时不悔盯着土坯房,远处的夜鸮停在树梢,断断续续的啼叫声显得格外瘆人,跟那头的哭丧交缠,浓浓夜色中,一个比一个凄厉。
“走,进去看看。”
江向阳搓搓胳膊,紧跟在大哥身后,末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白惨惨的招魂幡,挂在老槐树上飘摇,而他刚刚,就站在人家幡眼底下。
江向阳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实打实的晦气,身上一阵恶寒泛起,激得他赶紧抬手搓搓脖子搓搓脸的。
土房内。
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跪坐在草席上,面前停了一口棺材,黑漆漆的棺木上还有几道裂痕,棺材口大敞着,里头躺了个身穿清朝官袍的男人。
白烛在棺材板上跳动,昏暗的烛光打在男人脸上,铺下一片青灰色阴影。
男人微张着嘴,手平直放在肚脐处,两眼紧闭,官袍上黑压压的花纹乍一看,跟林道长的僵尸片,还真没啥区别。
江向阳心跳如擂鼓,在安静的小房间里格外刺耳,不自主地朝大哥靠了靠。
旁边的张彦生,也自觉跟着江向阳,往大哥身后站站。
时不悔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二人,江向阳立马攥紧大哥衣角,生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撇开自己,煞有介事地回头,冲着张彦生压低声音,狐假虎威的嚷嚷起来:
“你自己都是鬼!你怕个锤子!”
“我现在又没鬼力!凭什么不能怕!”
张彦生同样压着嗓子回怼道。
就这么处了几天的功夫,本来还挺傲娇好强一小孩儿,现在浑身沾着一股子泼劲儿。
要是让时不悔评价,纯粹是给江向阳带歪了的。但如果用江子的话来说,看见没,这才叫有人气儿!
江向阳觍着脸,迎面而来就是一个狗腿赔笑,语气那是一个谄媚:
“都怕都怕,大哥您老待会儿要上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啊,提前说一声。”
张彦生非常不耻江向阳这种能屈能伸的作风。
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就应该顶天立地,哪能这般谄媚!
但前边那个躺着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现在又是哭丧又是烧纸钱的,小朋友看到这种,心底难免会有一点点的本能发怵。
虽然按照时间推算,张彦生死了也有几百年了,但人家一点当鬼的自觉都没有。
俩人就这么齐刷刷的,揪住大哥衣角,江向阳揪左,张彦生揪右,分配十分合理,一人一边互不干扰。
女人的哭声停了。
三人眼睁睁看着她转过头来,白烛“啪”一声爆鸣,屋顶的瓦片应声落下。
“哗啦啦——”
几只耗子争先恐后,在碎片中“吱”声四起,从棺材里钻出来,争相逃窜。
屋顶漏出一个破洞,月光透过缝隙,尽数倾洒。
他们看清了,女人的脸上,根本没有五官。
她身后的棺椁,在此时砰然炸开,官袍僵尸直挺挺站了起来,在月光下两手平举过胸。
女人不见了。
月光照射下,僵尸青面獠牙,只见它从棺材板上跳下,“哈”了一声,对准三人直扑飞来。
“我靠!你爹棺材板压不住了!”
“你爹才棺材板压不住了!那不是我爹!”
时不悔甩开两人桎梏,从袖中抖出黑线一击,生生将僵尸逼退回去,摸出三枚铜钱往墙垣一掷。
瞬间,土坯房里红光大作。
“快!去把屋顶堵上!”
一声令下,江向阳调头就往门口跑,谁料刚跑出几步,僵尸径直朝他袭来。
江向阳忙不迭地捂住口鼻。
僵尸电影里边说了,只要没有呼吸,僵尸就看不见自己。
僵尸见他动作,非但没有停止脚步,反倒速度更快了。
眼看马上要扑到江向阳,张彦生从地上奋力抱起棺材板,朝着老僵尸就是一顿抡。
“靠,敢情电影里边都是骗人的!”
“快!”
江向阳不再吐槽,扭头就往外边跑。
屋外的月光,已经变成了幽绿色,洒在地面诡异至极。
江向阳不敢停留,屋外他记得有棵歪脖子树,顺着树干能直达屋顶。
江向阳脱掉原装绣花鞋,撸起袖子,攀上树干就开始爬。
屋里乒乒乓乓的,江向阳从小爬树就在行,就算现在换了具身体,童子功也不是开玩笑的。
江向阳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屋顶,顺着屋脊一路摸到破洞。
屋内时不悔在提笔画阵,张彦生满屋乱跑,跟溜僵尸一样疯狂给队友争取时间。
土房里漏出来的一缕红光,在夜里十分显眼,江向阳迅速脱下外衫,对准破洞就堵了上去。
屋内顷刻间安静了。
江向阳等了会儿,底下传来时不悔的声音:
“可以了,下来吧。”
江向阳应了声,手上还摁着那件外衫,往四处找了找,瞧见屋顶上正好有几截小木枝。
江向阳将木枝全部薅了过来,在外衫上额外加固一层,生怕一股妖风给衣服吹跑喽,直接前功尽弃。
又上手试了试,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从树上原路返回。
回到屋里时,僵尸已经被制住了,躺在阵眼中央,一动不动。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江向阳一时不敢上前,先开口问道:
“大哥,确定没事儿了啊?”
时不悔抬头,看了眼堵得严严实实的屋顶。
“嗯,只要没有月光,他就不会动。”
“哦对。”江向阳听见“月光”二字,指着门口道,“刚刚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月亮变成了绿色。”
时不悔闻言,手上动作加快了,他常用的那根黑线,此时又变成了一把利刃。
只见他持剑对准僵尸心脏位置,狠狠刺下——
一枚扳指,落在了时不悔手里。
僵尸的躯体在淡化,渐渐变成了一堆粉末。
周围环境又开始变了。
不断溶解、糅杂,天地颜色似乎又融成一团。
江向阳只觉得面前队友的面孔,也逐渐变得模糊,随着那团颜色不断分解交织。
是了,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
江向阳心中苦笑,如果现在还在直播,此时的弹幕里,一定会飘一众“穿越成就*N”的字样。
计数君能不能记清楚他不知道,反正现在,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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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张府(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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