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出去吗?”江遇率先开口。
台阶已经给陆吾递到眼前了。
结果招人恨的小猫咪扭头跳上桌子,窝进了篮子里,只留给人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可恶啊,又被可耻地萌到了!
但一想到,此猫的人形可比他高得多,那双形状美丽的眼睛看他时都是厌烦和恼怒,瞬间就老实了。
其实刚才在外间,就想的挺明白的。
毕竟是他打破了陆吾的聚灵阵,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赔偿。
只是,要让他签主奴契约,那就对不起了,绝对不行。
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妖精也应该与时俱进,废弃封建奴隶制,走依法合理赔偿机制。
江遇坐到了桌边。
陆吾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研究起上面两只蜘蛛来。
江遇又坐过去。
猫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从前不少粉丝就说江遇没有眼色。
队友从从从的CP撒糖,他倒好啊,非要上去凑个热闹,明里暗里被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不过么,被骂的昏天黑地的某人不觉得自己没眼色,只是不太在意罢了。
现在在意起来了,就不会和从前那样为所欲为的说话,而是保持沉默了。
两人僵持了起来,好像在比赛谁更能熬。
熬鹰呐?
行呗,就是熬!
江遇胡思乱想着。
“你想干什么?”陆吾还是开口了。
这会儿虽然顺气多了,但语气还是很冲:“考虑清楚了?”
江遇之前和他说话,总是有点夹子音。
这是人之常情,人见了猫喜欢它,唯恐吓到它就忍不住夹起嗓子低声哄它讨它欢心。
这会儿可不夹了,语气还很硬:“我不会签主奴契约的。”
陆吾撇过头:“随便你。”
“你会死吗?”江遇问完就后悔了。
Sorry啊......
他好像,的确是有点不会看眼色里哈。
空气安静的可怕。
过了一会儿,陆吾讥诮:“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会死的。
气体鼓胀充满了江遇的食道和胃,梗塞住了他的鼻子,似乎呼吸都困难起来,只能张开嘴巴呼气,像条缺水的鱼一样,一呼一吸沉重地敲在心上。
“总有办法的吧?”江遇的声音有些哑,“我不想你死掉。”
就算陆吾不能变成人,仅是一只小猫。
看着可怜可爱的小猫去死,绝大部分人都不忍心发生这种事,总是会想办法救上一救的。
陆吾嗤笑了一声。
他们没再对话,后面就关了灯休息了。
但江遇睡不着,可能是下午睡的太多,也可能是心里一想到陆吾会死就浑身难受,翻来覆去的,时不时抬头看看猫是不是还活着,可终究是心事重重,到凌晨时候才慢慢睡过去,也没睡几小时,外头就有人“砰砰”地敲门。
江遇奔出去开门,以为是江大爷来了,没想到是村尾的二叔,他腰间扎着白布,眼眶通红。
是家里谁出事了?
二叔哑子嗓子:“你阿婆去了,你过来上柱香吧。”
江遇愣住了。
不可能啊,昨天晚上模模糊糊地还听到阿婆在门外头跟谁闲聊,两个人还商量着要去隔壁村看看大姨,怎么今天就走了?
“荣华富贵?你能活过5个月,就算不错了。”这句嘲讽猛地跳了出来。
可怕的想法不断敲击他的心脏。
“她最疼你了,你最后去看看她吧。”二叔擦了把眼泪鼻涕说。
江遇点了点头,跟着二叔去他家祭拜,祭拜完了帮忙搬了一些板凳桌椅就急匆匆回家了。
“陆吾!”
江遇冲进卧室,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而猫呢,依旧静静地窝在篮子里。
和昨天相比,他的毛色都暗淡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
但语气很平静:“想清楚了?”
“我昨天听到阿婆在门外和人聊天。”江遇按住狂跳的心脏。
陆吾只问:“你想说什么?”
“所以你说我活不过五个月.....”
陆吾粗暴地打断:“不会那么久。”
江遇的心脏停顿了一秒,天地瞬间晦暗,大雨倾盆而来。
那么他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回到家乡吗?
“喂。”猫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面前。
亮闪闪的金橘色,虎斑条纹均匀分布,矢车菊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的确是一只勾动人心的小猫。
“你签了契约,就不会死。”陆吾的声音不再是奶奶的猫叫,而是低沉的男性。
人人都怕死,不会死的诱惑实在很大,不然从古至今长生不老怎么会都是热门话题呢。
江遇还是说:“我不会签主奴契约。”
他不是个会服软的人,说的难听点,就是个十头牛拉不回来的犟种。
小时候挨了好几顿打,仍然要给那些从山上来的孩子们分糖果点心。
长大了点,被父亲指着鼻子骂这辈子就当没他这个儿子,江遇也真把自己当孤儿一样吃着百家饭也不肯去找他爸服软。
再后来他去爱豆公司面试,面试官说他不合适当爱豆,可他最后在节目组高位出道了。
江遇就要让那些人看到,他一定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现在,就算要死了,也决绝不会因此去做卑微的仆从。
陆吾突然觉得有意思。
他的目光被莫名其妙的牵引到江遇身上,好像黑暗突然出现中的光源,或是人群中炸开的欢呼一样,情不自禁就驻足观看。
“共生契,我将生命分给你,而你为我转换愿力为我疗伤,互惠互利,互不干涉。”
共生,是最古老的契约。
远古时候,共生契是真心爱慕的人才会签订的婚契,从此你我同生共死,生生世世,纵使六道轮回也不会分开。
江遇问:“共生契是什么。”
陆吾的呼吸一窒,琢磨了许久才说:“婚契。”
“你为什么要和我签这样的契约?”
陆吾太息:“我出生于此,生长于此,敕封于此,我不想离开。”
神灵死了就会消散。
消散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尽管此刻陆吾还是猫的模样,可他的目光太悲伤,让江遇想起那句话,我爱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我签。”江遇斩钉截铁道。
金光从脚下亮起,晦涩的符文缓慢地挪动,一点一点绘成巨大的法阵。
耳边是无数或高或低或男或女的虔诚吟唱,一丝金线从陆吾的手指延伸出,缠住了江遇的手腕,金色的符文流水般倾泻而来。
此时他才仔细端详起低垂双眸念诵咒文的陆吾。
应该是苍茫山最高峰的雪吧。
人们得抬头才能看得见,或许日落前,每每坐在家门口就会说起那山顶的雪,却从来没有真正能碰触过。
“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吗?”
陆吾的声音似乎从灵魂中传来,让江遇自然而然回答:“我愿意。”
符文立刻隐没在两人的体内,江遇只觉得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全身,将一切疲惫痛苦都祛除了。
咒文念完,金光散去,陆吾又变作奶猫,拖着尾巴跳上了桌,窝进了篮子里,毛色看起来比刚才更暗淡了。
“你看起来.....”江遇开口,“我担心你。”
“转化愿力给我。”陆吾的声音又变成了奶猫叫,听着有气无力可怜死了。
试了半天后,江遇憋出来一句:“不会。”
他是人不是妖精,怎么会有愿力呢。
小猫爪子搭上了手,软软糯糯的一团是滚满了黄豆粉的驴打滚,惹得江遇忍不住握住亲了亲,亲了又亲,看看垫垫还是粉粉的,更爱了。
然后被猫爪恶狠狠按住了嘴。
“感受到了吗?”陆吾问。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从猫爪上传了过来,江遇感到那股气流身上游走了一圈,带动身体里的气流涌向陆吾。
他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河流在静静流淌。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更多的是,舒适安心。
但他知道,安全感恐怕是契约带来的,绝非是他的本意。
猫爪一离开,气流就消失了,不过毛色是肉眼可见地鲜艳了一些。
江遇问:“愿力从哪儿来?”
“香火,信任,还有气运。”陆吾提醒:“你之前生病,是因为气运被人吸走了。”
被吸气运?
江遇自认没有遇到奇人轶事,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会注意的,谢谢你,我感觉现在身体完全好了。”
陆吾懒得说其他的。
能不好么?
虽然签订的并非真正的共生契,而是同生契,但他分出去的气运也是实打实的。
至于假契约这件事,陆吾心里知道要隐瞒好,等他恢复了伤势,再解除契约。
江遇为他恢复伤势,他会送他一生顺遂。
从此两不相欠。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江遇一看是二叔,知道是让他过去帮忙了。
“我要去阿婆家帮忙,你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江遇嘱咐。
猫就又开始表演听不见看不到的木头人戏码。
嗯,果然是猫的脾气啊!
江遇这么想着,伸手快速偷袭rua了一把猫猫头就跑出去了,等他傍晚抱着罐羊奶粉回来时,竟发现陆吾还是那个姿势在篮子里窝着。
跟江遇一起回来的还有江大爷和江大娘。
他们早上五点多就出发坐绿皮火车去G市了,这会天黑回来家里都没有热饭热菜,路上遇到了江遇,就被请来家里将就一顿。
“哎哟顶漂亮的猫呀!跟老虎一个色儿呢!”江大娘见到篮子里的陆吾夸赞道。
江大爷凑过去:“手脚粗爪子大是个好猫!江遇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养过和这猫儿差不多的猫?”
江遇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不记得正常呢,你那会儿很小呢,养了没几天,猫儿就跑丢了,你拉着你妈哭着要找呢。”江大娘补充。
“边吃边给我说说吧。”江遇笑道。
陆吾在旁边竖着耳朵听。
这顿饭吃完,江大娘帮着把碗洗了就要回去,他们今天去G市梨子没有卖出几个,明儿还要赶早去卖。
江遇出去帮忙搬梨子,“等送了阿婆,我去帮您,爷就我跟你去,大娘在家休息几天。”
“好,但是咱们要算明白,你去一天,我给你一天工钱。”江大爷说。
知道肯定是拗不过的,江遇就同意了。
等他洗漱完回到卧室,猫正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孤单寂寥的背影这让人心里一紧。
陆吾是猫妖,能变人形,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出去,在家肯定是无聊的。
江遇灵机一动。
猫都是喜欢新鲜事物的,“你看会儿电视吗?”
陆吾转头横了他一眼,似乎是被打断思考后很不爽,猫脸上写满了“滚”。
可惜,某人假装没有领悟到,拿着手机怼到陆吾脸上,叽里呱啦地播放起黑猫警长,“很好看的,看看嘛。”
于是手机就被狠狠地按在了聒噪的人类脸上。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江遇也不生气,他想起来要和陆吾说什么了,“我过两天要去城里摆摊,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装聋作哑的陆吾有反应了:“我也去。”
“猫不能坐火车,你呆在家里。”
“必须去!”陆吾怒道。
当然要去,万一烦人精出了点什么事,他也会受牵连,肯定是要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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